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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招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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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制衣,定是选些女子方便些,况且这京郊,家中苦难女子不少,便是暂时将人压到他们这里,也大有人愿意。
这般定下,福喜立刻张罗着两个小黄门跟着金家一同前去招工,招工这事,还是拿着金家的名头更方便些。
福喜想着,随意地拟了一个告示就托给金锦。大意就是招女工两百余人,每月月前安工计,若是勤勉些,一月三两银子也是轻易。唯一条件就是得住在主人家,为期一年,期间不得归家。
只是这招工告示贴出去几日,过来询问的年轻小娘子们确实寥寥无几。来了几个粗实婆子,还一眼看去就是偷奸耍滑的,福喜急的嘴上起泡,几乎坐不住。
他也给工钱,为什么就没人愿意过来呢?
眼看着这几日清洗出来的羊毛越来越多,这天气也是一日热过一日,若是不能纺成线,这四散的羊毛堆放着,可让人遭罪了。
金锦仔细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摸到了症结——他们招工指明只需要女子,工钱却颇高,倒是让很多人心存疑虑。毕竟,在一般人眼中,只招女子的去处多半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些工钱都是诱惑女子上当的筹码而已。
想到这个症结,金锦索性换了一个布告。金家今年蚕丝收成甚好,需要多些女工做些杂活,但是工期有些紧,须得每日赶工,货没赶完不得外出。定的工钱却给的极低,一个月50文。
这工钱虽少,好处却是显而易见,能够学些缫丝的手艺,日后即使离了金家,也能自己赚些嚼用。与这相比,这一本手艺的诱惑却比任何东西都大得多。不过是家中一些闲着的女娃子,送出去能够给家中少些粮食,若是还能赚些回来,岂不美得很。
至于是否欺骗,他们全然没想那么多,金家总不会把他们家中的女娃子拉出去卖了,就在京郊,几月不能见面不妨事,能够齐齐整整地回来就成。
这消息终是在村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喜儿得知招工的消息,想也不想直接去收拾了包袱就要离开。她母亲苦劝不住,不住地留着眼泪,“喜儿,你这是何苦,就在这村子里待着不好吗?”
“娘,哪里好了。”王喜儿甩开自己母亲的手,“自从张癞子上门闹过这一场,就算他被抓去挖矿又怎么样,再也没有正经人家上门了,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只会被他们逼死。”
“可若是他们招工为的是把你卖到那腌臜之地去怎么办?”王娘子满脸担忧。她的喜儿,怎么会这么命苦啊。
可她身为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无助地哭泣。
王喜儿最看不起的就是自己母亲这副作态,哭哭哭,哭到底有什么用,有时候她甚至想,村头的悍妇张寡妇是她母亲就好人,要是有人敢在张寡妇门前搬弄是非,她可是能抄着杀猪刀把他们追出二里地去,绝不会让那个癞子就这样欺上门来。
王喜儿自顾自收拾好了行装,“娘,你想想看,你的女儿容貌也就是一般,谁会想把我卖了,何况去的还是金家,我此去能够在金家学得一门手艺,日后安身立命也就有了本钱,更何况,我若是勤勉些,用心些,也能多赚些银钱回来。”
那招工的布告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了,这一月的工钱只是前几月帮工的嚼用,若是达到主人家要求,这往后的工钱可是按照她自己能做的东西给。
她拼上几年,日日熬灯点油,总是能给自己挣出一份活路来的。
王娘子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喜儿,要不,我请人给你寻个去处吧,只要你嫁了人,往后日子总是能好起来的。”
“嫁人?”王喜儿冷哼一声,“娘,你也嫁了人,结果你嫁给什么人呢?一个烂赌鬼,把整个家输进去了不说,自己倒是一蹬腿走了,把我们扔在这里,若是不嫁人,还会比现在更差吗?”
说话间,王喜儿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料理好了,往门外走去,“娘,先前你已经阻了我一次,我定要去金家学出个门道来,就算是给金家打一辈子白工,也比在这里熬着好得多。”
想了想,她心中仍是有些不忍,回头对母亲说,“娘,我这几日已经把家里柴火攒了许多,你若是不够,就去前头张寡妇家凑一凑,我和她说好了,她会照顾你几分的。”
见王喜儿此次是铁了心,定是要离开,王娘子不知从何处生了勇气,冲上去一把拽住了王喜儿,“喜儿,你先别走,告示上不仅招女工,也招粗实婆子。娘跟你一起去,也能有个照应。”
说着生怕王喜儿先走了,急忙说,“喜儿,你略等一等,我把这房舍托付给里正。你等我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就好。”
说完王娘子就朝里正家奔去,她一向是个菟丝花般的女子,这一天,不知为何,她跑的那么快,快得甚至连王喜儿在背后都追不上。
或许在她心底也早就梦想着离开这个地方,只是无可奈何,只能不得不一直留在这里。
如此又折腾了好一会儿,这一次,母女俩齐齐整整地出发了。母女俩一道来的,倒是少见。招工的那个小厮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
王喜儿理理自己的鬓发,强作镇定地和面前的小哥搭话,“我和我母亲都是前头村子里的,我自小能干,无论……”
可是那小哥却只看了她们一眼,就直接给了她们一个牌子,“带着行李上牛车,这一辆马上要走了。”
她原先准备的话倒是一句都没用上。
王娘子悄悄拽了一下女儿的衣角,迟来地涌上了一阵阵害怕,“他们怎么不问我们问题,直接就让我们上车了?”
“你们衣衫干净整洁,自己缝补的针脚细密,看着针线活应是不错的。自己带着行李走了许多路却还能支撑,体力也是不错。我们这里粗使女工也还欠了不少,总归是有你们能做的。一月到底能拿多少月钱,等到了地方再看你们的能力。”
那小厮似乎看穿了大家心底隐藏的不安,多解释了几句,“有我们金家的招牌在,还请诸位放心,我们这是正经的招工,诸位来此,可是碰上了好时候。”
可这紧张怎么可能轻易消失呢?只不过是暂时放在了心底。牛车慢慢地向前走着,满载着她们的担忧与期待。
牛车驶进了金家一个别院,在这里让她们换了金家仆从的衣物,又换了马车,不知在路上颠簸了多久,她们终于到达了一个地方。
车外传来一略显尖细的声音,“哟,金家总算是把人给送来了,再继续跟这洗这些羊毛,我都要变成羊毛了。”
王喜儿惴惴不安的心却猛地平静了下来,这嗓音,听着像是宫里的公公们。她们莫非是来了皇庄,若是人在皇庄,倒是不用担心自己进了什么腌臜地方。
这边已经有人拉开了帘子,请她们从车上下来,周围站着的几位还真是公公。只是这些公公身上,闻着好像有一股浓浓的膻味?
终于来人了,福喜也不客套寒暄,直接把这些女工全部带到了羊毛池子边上,吩咐道,“小顺子,你在这边管着,教教这些新来的如何清洗羊毛,得趁着日头还亮着,抓紧把羊毛给洗了,陛下给的时间可不多。”
立刻有一位年轻英俊的小太监出来领着她们往里面走着,一边走一边温和地介绍,“刚刚同各位分说的是福喜公公,可是掌管着内造处的。还请诸位见谅,这工期紧,还得劳烦各位辛苦了。”
说话间,他带着她们来到了这几日收拾出来的小院子,里面房间挤挤挨挨的,却一水儿都是青砖瓦房,说实话,比好些女娃子自己在家里睡得强出许多去。
小顺子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时间慌张了些,只能略微拾掇些,诸位请凑合些时日,过几日空了,自己搭把手,也能住的舒服些。”
房子里面不大,是一溜儿火坑,但在旁边还置了衣柜,够她们把小包袱放进去。王喜儿眼疾手快,给自己和母亲抢了一个墙角的位置,母女俩倒是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一块儿了。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即使是金家发的仆从粗布衣裳,她们都是两年也未必有这么一身。她早已升起了无边勇气,在这里活下去,怎么都不会有之前难了。
毕竟,这里可没人想要她们的人,只不过是想要她们努力做活而已,只要努力,总能活下去吧。
小顺子在门口稍稍等了一会儿,看她们归置好了东西,立刻带着她们去了羊毛池边。那边的活计儿可丝毫不等人呐。
羊毛池子里这里不远,不过是转过两个弯就到了,这些池子本是打算用做曲水流觞的,此时用来洗羊毛换水倒是便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