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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一卷地图通幽冥 ...

  •   听到“平州”和“平贵山”一起出现时,掌柜的嘴唇接连翕动几下,眼皮也跟着频繁眨动,他试探地问:“长老是想知道些什么?”

      “知无不言就好。”闵迁道。

      “这……”掌柜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实在不是小的拿乔,只是开阳廊隶属天枢与牵机门下,与药王台似远非近,若是长老想知道,小的自当尽力竭智,为长老答疑解惑。”

      闵迁和江远褚都听出了掌柜的言外之意。无外乎就是得到情报的渠道不同,凭借闵迁药王台长老的身份,还不足以开阳廊启用天璇,最多只能同掌柜平和交涉。

      除非依照牵枢府的老规矩,一掷千金,银货两讫。

      不过这个办法并不适用于他们三人。一个吃公粮、按月拿俸禄的暗八营白虹,一个济困扶危、兜比脸干净还要时不时往别人钱袋子里掏的药王台长老,外加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三个人就算散尽家财,恐怕也只够买下几个字的。

      闵迁正愁想着如何借谢青山的名号狐假虎威时,江远褚先一步开了口:“严虎有令,见令如见人,事关重大,务必配合。”

      掌柜的目光原是随声落在了江远褚的脸上,可听到严虎的名字后,他的反应可比方才看到闵迁私章时要夸张得多。

      “这位是?”掌柜硬撑着淡定,目光再不敢肆意游移。

      “若是每见一个人都要认得,那你这差事是不是做得有些僭越?”江远褚语气骤冷,“瞧你的反应,你应该是知道严虎曾经跟着谁的,若是再磨蹭,当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掌柜阅人无数,更不必说江远褚这般气度不凡之人,只消他一个眼神,掌柜就全然收起了先前故弄玄虚的态度,思虑再三后侧过身,恭恭敬敬道:“贵客,还请上座。”

      说完,他又别开头,朝几个正在埋头码货的小二喊道:“收拾一下,今日闭门谢客!”

      闵迁揽着阿琅的肩膀,边走边郑重其事地低语:“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人要学会见好就收,否则前方等待你的或许不是更多的‘好’而是你再也收不起的‘局’。”

      三人同掌柜一起登上了二楼。二楼是一层很宽敞的书房,书房紧挨着茶室,两地之间嵌着一层较矮的阶梯,用竹帘阻隔,两侧透色帷幔垂落,堪堪遮住了窗外投进的明光。

      掌柜亲自看茶,又着急忙慌地从书架上取出了一副落灰的卷轴,擦拭干净后将卷轴缓缓推开,边推边说:“这是平州的地形图,地势由东向西倾斜,平贵山位于平州东侧,与西北龙脊山的卫峰相接。而邱家寨扎营数十载,于地势而言,向下攻掠最为容易,若以平州为据点,轻易便能阻断往西剩余两城与长川的交接,割据一方,称王称霸。”

      江远褚的视线扫过平贵山,适时接话反问道:“但是邱家寨没有自立为王,反而与平州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是不是?”

      掌柜舔着脸夸赞道:“公子聪慧,不过这两方平衡并不是主动建立起来的,而是平州实在无路可走。”他说完,又从书案上取下几个信封摊开,说:“这便是原因,平州曾六次上书长川,请求长川出兵剿匪,奇怪的是,每一封信皆经过了州郡驿站,也都加盖了通行令,却没有一封信真正呈上御案。正所谓高堂不知人间苦,万民皆恨圣无为,平州无尽的等待下,最终只有不得已的妥协。”

      江远褚翻看着那一封封枯黄的书信,指尖划过的字迹,有些已经淡去,有些更已残缺,有些歪歪扭扭挤在一起,有些笔锋颤抖甚是滑稽。可每封信都言辞恳切,字字泣血,信中不乏“顿首谨奏”,“臣伏乞陛下出兵平乱,只诛首恶,胁从归田”,“手疏至此,泪渍奏褶”之言,行末皆盖有赵忠育的私章,封封无不如此。

      闵迁将这些书信的每一张每一页都细细看了一遍,还不待看完就已红了眼眶,捏着薄纸的手青筋可见,颤抖不已。

      “这些书信,你是从哪得来的?”江远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皱眉问道。

      “公子不会以为这些书信是牵枢府派人截下的吧?公子怕是不知道,牵枢府不会主动干预府外的任何事,不论是国事还是家事,好事还是坏事,这都是大忌。”掌柜说道:“这些书信,自然是通过交易得来的,提供它的人不巧也来自大庆朝廷。”

      江远褚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是邱震。”

      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闵迁抬头望去,发现是平州的官兵正在公示台张贴着什么告示。周围紧紧凑凑围着些平头百姓,女人居多,男人倒屈指可数。

      等到官兵撤离后,闵迁才在一声声唏嘘里看清了告示的内容。

      字迹太小无法看清,不过告示上惟妙惟肖的画像,以及画像右下角用朱砂写的囚字倒是让人过目不忘。

      这是一张通缉令。一张谢青山与江远褚的通缉令。

      若是往常,闵迁定会狠狠嘲笑谢青山一番,堂堂牵枢府万人景仰的谢少司竟然在穷乡僻壤惨遭无情通缉。可是闵迁现下正为那些书信伤神难过,实在无心理会旁的。

      邱震之死闵迁也略有耳闻,这是一桩暗八营经手的悬案,至今也没有彻查出真相。只知邱震死于蛊毒,本以为是草菅人命,不曾想却是为民除害。

      掌柜见他脱口而出邱震的名字,便知此人有官职在身。“一脉相承,同气连枝,邱震是邱家寨寨主邱冢的小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大哥叫邱胥,邱胥擅造奇门遁甲,更令人瞠目的是,他无师自通,自诩小谢不——不提了,总之,此人颖悟绝伦,天资卓越,不过近几年来似乎销声匿迹了,是生是死,尚未可知。”

      “可邱震已死,赵知府再上书长川不就一路畅通了?难道平州还不知道邱震已死吗?就算不知道,长川也该派人来邱震故里报丧啊!”闵迁急切地问道。

      “可赵忠育根本不知道他所写的书信是被邱震所拦截,”还不等掌柜回答,江远褚就已开口,“而且就算他知道一切悲剧都来源于邱震,他的信还是不会送到长川。”

      “为什么?”闵迁问。

      “因为他身边有徐秉之。”

      “徐秉之怎么了?对了,你昨夜还说——”

      闵迁的话被江远褚伸手打断,他问掌柜:“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什么要补充吗?”

      掌柜犹豫再三,他举棋不定的小动作皆被江远褚看在眼里,他眉目肃然,目光直逼得对方拘谨不安。最终只得讪讪道:“今日我可算是将千金折在这上头了,来日两位贵人若是见到了那位,定要记得替小人多加美言。”

      “你只管说。”江远褚没搭他的话。

      掌柜又倾身在书架上翻找,不多时取下另一副卷轴。这副卷轴更加小巧玲珑,且并没有落灰,看上去似乎被保存得很好。

      卷轴被摊开,叠在那副平州地形图上。

      这是一张通往某处的地图,路线单一,起始地与目的地都用“众”字标注,相隔不远,却弯弯绕绕,每隔一段适中的距离就会用朱砂标红打叉,有些转角还书写着一个诡异的“人”字。

      “这是什么?”闵迁指着目的地所画的旗帜,虽看清了旁边所注,但还是半信半疑,“这是去平贵山的地图?”

      掌柜将目光投向江远褚,似乎在期待他的答案。

      这样的地图,暗八营档房里不下三千余捆,江远褚见得多,说道:“这是甬道地形图,多用于地宫、暗道及官沟。所以这是平州私下来往平贵山的暗道。”他迫于搜寻的目光紧紧跟随指尖来到起点处,默念道:“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这句诗出自《野冢行》,野冢,孤坟,乱葬岗?”

      听江远褚这么默念,闵迁也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绞尽脑汁后无奈地问:“这漫山遍野的坟头,总不能挨个挖吧?况且挖别人的祖坟并不光彩,总会遭报应的。”

      掌柜面露疲色,打了个哈欠说:“我们也仅仅只是拥有这张地图,至于这张地图的起始地,还需长老和公子自行探索,若有答案,咱们也能做个交易。”

      “好,多谢。请问这里有后门可以走吗?”江远褚知道这掌柜没有对他们分毫隐瞒,道谢后便带着闵迁和阿琅从后门悄悄离开,避免和那群沿路张贴告示的府兵迎头相撞。

      走到半路,闵迁疑问:“你有头绪吗?”

      江远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有想法,但他却不能保证这些想法一定准确。

      如果说暗道的起点和野冢有关系,那江远褚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赵府寝屋里竖摆着的那口空棺。

      可是徐秉之已被他和谢青山关进了棺材里,徐秉之和程弦失踪,外加自己和谢青山已是平州人人皆知的通缉犯,这些足已让赵忠育带兵封锁两处宅子,就算想去试探,也不能独自冒险,更不能带着别人一同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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