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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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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汝山去世了,医生抢救了足足两个小时也没能留住,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吃下最后一顿饭。
陈管家当时抓着医生说起楚誉来过的事情,坚定地认为那时候的周汝山还能活着的,向所有人不断地质疑为什么老人在见到楚誉没多久后就走了。
医生没有听他纠缠,直到周玺那隐世的生父周铭松出现时,他接过医生手中的报告记录看完后,面对陈管家忠心耿耿的模样只道:“我爸他,只是回光返照。”
这位老人为什么会这么执着要见楚誉,他们心知肚明。
死讯传出的当天,连同着葬礼举办的时间一起定了下来,新闻媒体在芳园四周蹲守着消息,其中有不少是盼着华尚的股市下跌。
葬礼办在芳园,不少媒体在报道上刻意提出周汝山不愿归根落叶广州的原因,是因为三年前的那桩丑闻。
更有甚者为了热度甚至堵着灵车不放,试图靠着这些陈年旧事给华尚带来重创,然而事实给了这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华尚的股市并未因周汝山的离开而有跌势,但因周玺成为掌权者而有了涨势。
葬礼当天芳园唯有前来吊唁的宾客,匆匆来匆匆去。
但其中唯独不见楚誉。
有眼尖的媒体发现了这件事后,赶着脚步离开铺天盖地去找楚誉的踪迹,最后找到楚誉来上海时所住的酒店。
他们在酒店外从早蹲到晚,殊不知楚誉早已被人悄无声息地接走。
正是在他收到周汝山死讯的当晚。
只是接他的人不是来自芳园,而是来自华尚总经理办公室。
楚誉被接到了周汝山留给他的老房子中,四周距离商业区有很长一段距离,房子虽老旧但胜在安静。
他被接到这里后,每日除了准时准点有人给他送来食物,几乎没人能和自己交流。
好在他早已失了渴望社交的欲望,也懂得如何给自己消遣。
屋内那台老旧的钢琴是楚誉闲暇时最爱倒腾的东西,除此之外,便是花费大量时间在屋子里练习下一场要演奏的谱子。
但好景不长,因为在第五天要练琴时,楚誉因等不到送来的早餐和午餐,为了缓解低烧带来的难受,选择空腹吃药却没见好转。
傍晚送来晚餐的人按了一会儿门铃也不见开门,在门前吐槽了两句后,把一天的食物随意搁置在门口便离开。
楚誉烧得迷糊,听见门铃声时没能立刻起来,等他披着毯子取了饭菜回屋,打开时见被撒掉的汤水和凝固的油渍混合一起时,瞬间涌上反胃冲进了洗手间里,水流声和呕吐声成了这偌大的房子里唯一的声音。
当晚韩宇接到楚誉的电话,请他务必安排一位嘴巴严实的医生过来。
只是在韩宇火急火燎安排了医生到时,被烧得神志不清的楚誉正躺在冰冷的浴缸里蜷缩着,守在马桶边上,生怕想吐的时候跑不及。
他听见不断响起的门铃声,想起身给门外的医生开门,可无奈全身乏力发冷。
在他试图想要扶着浴缸起身间,怎料踩中了披着的毯子,一个趔趄,他的后背蓦然间撞到墙上,疼痛顿时让他头晕目眩,最终双眼模糊,整个人失重从一侧滑落而下,昏迷在浴缸里。
楚誉又一次跌入了梦里,只是这一次他的恐慌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抚。
他像停留在迷雾里,拨不开眼前的朦胧,却总是能在梦里看见两抹影子在舞台上忘情合奏,但又看见自己跪在别人面前磕头的样子。
他尝不到幸福,只觉得内心的压抑日复一日加重,逐渐令他窒息,令他彷徨。
“哥哥,我害怕......”
周玺靠近沙发时,被梦呓的话惊得身子发僵,手里拿着冷毛巾停顿在楚誉额头上方,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出神片刻,最后僵硬地把毛巾轻轻放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身体缓缓蹲在了沙发边上沉默良久。
只见他慢慢抬起手,把掌心抚在楚誉的后背上,像小时候哄着对方睡觉一样轻拍。
这也让沉在噩梦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趋于平缓,眼角挂着泪花沉沉睡了过去。
他轻拍着楚誉发烫的身子,感觉到手掌的温度渐渐升高,让他安抚的每一下都变得生疏和僵硬。
渐渐的,那安抚的手掌也从削瘦的背脊离开,停留在了楚誉的脸颊上。
周玺的眸光里荡起一丝心疼,靠近时,呼吸都不自觉变轻。
他收到韩宇打来的电话间,正准备前去华尚处理有关遗产的事情,当时他听见电话里的韩宇说楚誉失联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和对方说了句人在老宅。
何况他派人盯着,每日送吃的,失联一说简直无稽之谈。
可是当听见韩宇说起楚誉打电话请他派医生过去时,才隐约察觉事态有些不妙。
等韩宇把来龙去脉说完后,他完全听不清电话那头心急如焚交代的注意事项,只记得让司机掉头朝老宅的方向而去。
等到他来到老宅,顾不上手足无措又欲言又止的医生,连忙从口袋取出钥匙开门冲进去,直至在浴缸里找到那抹浑身发抖却昏迷不醒的身影。
他从浴缸里把楚誉抱出来的双手都不敢用力半分,只觉得怀里的人比三年前似乎更轻了,而那烧红的脸不偏不倚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烧穿。
医生为了给楚誉查看,拦下周玺想把人送回卧室的脚步,命他把人放在沙发上后,立刻带着护士拿出设备处理病情。
周玺被推离沙发周围,也根本无法看清沙发的动静,只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痛吟传来,让他彻底失了冷静,在原地止不住来回踱步。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大,为了抽离眼下情况给自己带来的失态,他选择躲开。
因此在路过厨房时,不经意瞥见了料理台上搁置的塑料袋。
事外的东西总能让人及时找回理智,此时的他对任何事情都难免起疑。
正因如此,意识也比他的决定更快驱使着自己行动,使他鬼使神差抬起脚率先走向厨房里。
当他看见塑料袋里盛着撒落的饭菜,鼻尖嗅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油味时,随着他蹙眉之际,眼底也逐渐染上了怒火。
等到周玺离开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客厅的医生和护士正轻手轻脚在收拾东西了。
他看了眼沙发上的人,确定暂时无碍才和医生走出了房子。
深夜里,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橙色的路灯孜孜不倦地工作着。
医生语重心长地朝周玺交代了几句话,在医生说话时,周玺捕捉到他闪躲的神情,但却没有追根问底,直到把人送走才折身回了屋内。
此时此刻,他半跪在沙发一侧,思绪沉浸在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颊上,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刚才楚誉的那句话,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抽空了他整个人。
哥哥。
他算是什么哥哥?
梦境像拍在沙滩上的层层海浪卷席而来,让着深陷梦里的楚誉难以抽身。
他急急喘着大气,想要躲开身后无数双朝他伸来的手,快速逃离那张来路不明的床,整个人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不要!快放开我!”楚誉猛地睁眼喊了出来,手中拽着被子,双眼恐惧看着天花板。
才放下他的周玺皱着眉拿开掉落在一旁的毛巾,轻声道:“誉仔。”
熟悉的称呼从床边传来,被烧得耳鸣的楚誉循着声音缓缓转头,终于看清床边坐着的人。
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只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哑声喊:“哥哥。”
怎么会是哥哥?
难道他还没醒吗?
“我怎么还在做梦。”楚誉自言自语道。
他觉得太阳穴不断胀痛,除此之外,还有他的腹部,也在不断抽疼。
卧室里一阵安静,周玺没有回答他,给足时间他去理清自己的思绪。
而楚誉在说完后因为虚弱难以再度开口,喉咙的发干发痛,身体的疲惫沉重都在提醒着他找回理智。
周玺虽然还冷着一张脸,但也敛起眼底的思绪,尽量放轻语气和他交谈。
“我煮了粥,饿的话就起来吃点。”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衣袖因下厨而挽起半截。
楚誉听见问话后也逐渐清醒过来眼前的一幕不是梦,只是慢慢闭了眼问:“几点了?”
周玺脱口而出:“凌晨五点。”
楚誉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他照顾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在想,自己在梦里有没有说胡话?
有没有因为那不堪的梦境出现时说了什么?
可是周玺也不在意啊,如果在意,三年前就应该查了,而不会因为今天他的一句胡说八道起疑才是。
楚誉背过身蜷缩起来,把整个身体都埋在被窝里说:“谢谢,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周玺手里还拿着给他退烧用的毛巾,感受着毛巾在手里从温热变冷,望着那薄薄的背影沉去了眼色。
随后见他把毛巾随意丢在床头柜上,周玺边挽下袖口边说:“最好活着把爷爷给你的遗产合同签好。”
楚誉小声回道:“我会的,拿了东西我就走。”
周玺脸色微变:“三天之后会有人过来,我不想再过来给你开门。”
话落,他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却再也听不见一声回应。
许是被楚誉冷漠的态度搅了耐心,他也不再逗留一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随着汽车扬长而去的声音从楼下响起,路灯的光芒透过被掀起的窗帘,照在窗边站着之人的脸上。
楚誉拽紧着窗帘一角,目光落在那轿车离开的方向许久,最后被一层水雾蒙了双眼,被钻心的痛袭击了全身。
他松开窗帘,用双手捂着胸口慢慢蹲在地上,埋头闷声痛哭了起来。
握不住。
自己太脏了,根本不配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