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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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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走远,到了地面上,光线从四面八方涌进,照亮徐青雨的面孔,直到鼻尖闻到一丝烟草味,老李扭头一看,才发现徐青雨侧向着打开的窗户,不知何时点了根烟。
“你今天烟瘾有些大啊,这一早上你都抽了多少根了,我记得来巍来前就开始抽,除了刚在那儿开会的时候,你简直没停过。”
老李瞥了眼烟盒,已经空了一半,“年轻人啊,要节制。”
他叹气,紧握方向盘转弯。
事实上,徐青雨并没有烟瘾,同事们也基本没有见过他抽烟,他的生活规律克己得令人咋舌,两点一线,就连住处都在单位附近,他没有不良嗜好,也从不参加聚餐,更遑论像现在这样连坐车的功夫都等不及,一根接一根地抽,老李真怕他英年早逝。
车里蔓延着沉寂的气息,连那烟草味都莫名带了几分苦涩。
“周末我开过去保养。”
他淡淡地说,眼睛依旧看向车外,老李又瞥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徐青雨搭在车窗上的手似乎在微微地发着颤,可仔细一看,又发现他只是在弹烟灰。
老李撇嘴,“没这个意思。”
他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你和巍来的那个总裁,什么关系?”
徐青雨今天的表现太奇怪了,老李其实很想问,你小子该不会是大总裁的什么秘密情人吧。然而徐青雨并没有回答他。
瀚云的员工都知道他听力有些障碍,如果不佩戴助听器就听不清别人说话,可能他冷淡的性格就是由此养成的,话语简短,语气也生硬,和普通人有着明显的差别。
徐青雨刚来瀚云的时候,老李其实不太想招这个人,学历虽然很高,但毕竟有缺陷,直到一场涉及到聋哑人的官司,徐青雨冷静地打着手语,目光镇定,他话少,但出口的都是专业性极强,鞭辟入里的论据,一点一点地将对方辩护律师的防线摧毁了,老李旁听过一场后,正式让他加入到自己的团队。
平时同徐青雨说话要加大几分音量,他才能听清。
正当老李以为他没听到自己问的什么,打算再重复一遍时,看着窗外的徐青雨却突然说:“没什么关系。”
他望着在眼前掠过的绿化带,唇线紧抿。
徐青雨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段畸形的关系,姐弟?还是旧情人。
亦或是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炮.友。
*
到了工作室,老李大声道:“一会儿都来开会啊。”
他打印了几份资料,给大家发下去。
最末尾的一张办公桌空着,老李问道:
“小徐呢?”
徐青雨的座位上并没有人,他的办公桌和他的人一样,秩序井然,所有的东西都规整得毫无差错。
“青雨哥好像去茶水间了。”
说话的是今年刚来律所的实习生,姓杨。
小杨手里握着饼干,抬起手掩饰了一下还未咀嚼干净的嘴巴,早上来的时候他没吃早饭,中午又跟着前辈出去跑业务,饿了一天,刚刚实在忍不住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他是个实习生,现在工作难得,不敢在领导面前犯错。
老李眼尖,看到他的样子,摆摆手,“吃吧吃吧。”
他环视一圈,没看到徐青雨的身影,放下东西离开了。
“又跑哪儿去了。”
徐青雨今天一整天都很不对劲,一起的同事交换了几个眼神,猜测徐律和巍来CEO的关系。
茶水间内,水声哗啦啦响,徐青雨将口袋里的药瓶翻出来,僵硬的躯体不受控制,药丸倒在手中,又滚到地上,徐青雨蹲下身,胸口闷痛一整天了,他撑着地面,将药塞进嘴里,来不及倒水便囫囵咽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他捂着胸口一连干呕了好几声,眼泪都要呛出,徐青雨抬手将茶水间的门关紧,开大水龙头,急促的水流声掩盖了他的狼狈,徐青雨靠着墙坐了许久,在巍来的时候,要一直保持冷静,握着资料的手已经到了必须用力控制才能不抖动的地步。
许久,涣散的瞳孔才在药物的镇定下渐渐聚焦。
外面有人在敲门,小杨的声音响起,“怎么锁了,有人在里面吗?”
他拍了拍门,徐青雨终于站起身,用冷水扑了把脸。
动作有些着急,上衣的领口被洇湿一片,他抬头看一眼镜面,眉眼被浸透,发梢湿淋淋地滴着水。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徐青雨转身去开门,小杨正要继续敲,突然看到有人出来,愣住,与徐青雨对视。
徐青雨面无表情地站着,下颌沾着水珠,深色的瞳孔幽静无波,平时徐律也是这么冷淡,但今天好像格外要生人勿近些。
“青雨哥,是你呀,怎么锁门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小心碰到,不好意思。”
徐青雨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没、没事。”
小杨呆呆地道,徐青雨点了点头,从他身侧出去。
刚坐回工位上,老李就喊大家开会,小杨赶忙在裤子上揩了揩湿漉漉的手,拿着有关于巍来集团的资料走进会议室。
魏疏桐的父亲生前是靖城有名的建材商,不过在魏疏桐二十岁的时候,魏家的生意就已经随着她父亲的重病没落了,过去,因为魏家的势力,魏疏桐在靖城无法无天,谁也不敢招惹她,等魏氏建材倒闭后,本以为这个千金大小姐会栽在魏家从前的死对头手中 ,落个凄惨的下场,谁知道没几年,她一手创立了巍来科技,她有手段,有头脑,只用了几年便带着公司跻身行业顶尖。
“巍来那边都有备份,听他们的人说,前段时间,巍来在和另一个公司竞争一个政府项目的投标资格。”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案子其实是一场恶性竞争?”
一名同事率先提出疑问。
“这是合作方鸿智和竞争公司康泰的资料。”
徐青雨将一沓文件递给老李,老李眉梢抬高,眼神惊讶。
“你什么时候整理的?”
刚刚消失那么久,一整天都神龙不见尾的,结果却不声不息地将几个相关联公司以及背后法人等所有的信息都整理好了,分门别类,背后的关系清晰可见。
虽说知道他业务能力强,但还未曾效率这么高过,看来对巍来的事情是真上心。
开会讨论了一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徐青雨接到孙韫的电话。
“上次的案子差不多快结了,有空一起吃个饭不,我晚上不加班,啊,终于可以调休两天了。”
大学的时候,孙韫帮过徐青雨许多忙,关系还算可以。
“嗯,几点。”
“七点吧,一会儿发定位给你。”
时间还早,下班时同事们先走了,徐青雨继续翻看资料。
以魏疏桐为首的魏氏集团旗下除了巍来科技外还有几个公司,诸如微尔服饰以及梧桐传媒等,后两者刚创立不久,名气不大,重点还是巍来,相比较于其他几家有名的智能科技公司,巍来可以说是一个很年轻的团队,尽管年轻,但也已经达到了大部分同行望尘莫及的地步。
巍来科技与各个行业都有合作,公安的部分系统甚至都是由巍来设计制作,然而因为鸿智毁约的事情,导致近期巍来信誉下降,零零碎碎有媒体报道疑似巍来技术造假的新闻。
“这里!”
孙韫笑着招了招手,他没有穿警服,和工作时人民公仆的可靠模样完全相反,下了班的孙韫穿着很夸张,浑身嵌满钉子的夹克外套、领子快开到胯部的衬衫,以及一头堪称被炮轰过的爆炸头,十个指头最起码戴了二十个戒指,隔老远便闪得眼睛疼。
孙韫的父母是业内饱受尊崇的前辈,不过现在已经退居一线,姑姑经商,他定的地方是一个有名的奢华酒店,一顿饭是一个月的工资,孙韫的工资卡只有当书签的作用,看到徐青雨,热络地上前揽住他,“大忙人,迟到了啊。”
因为整理与巍来有关的资料,所以徐青雨加了一会儿班,到地方时已经是七点一刻。
酒店的位置虽然在市中心,但环境却很安静,装修也雅致,整体是中式风格,颇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意味。
“以前的老同学都分散在别的城市,也就咱俩都在雁城,你们律所好像离市局还挺近的。”
徐青雨坐下来,“二十分钟开过来。”
“上次的案子怎么样了?”他询问道。
“嗐。”孙韫摆手,“也没什么离奇的,嫌疑犯创业失败,又背上巨额债务,就想着报复社会,这混蛋玩意儿,那俩小情侣也是倒霉,不是仇杀,就是无差别攻击。”
孙韫边说边呸了一声,“局里也快结案了,过几天还要和巍来那边说一声,通知报案人结果。”
说到这个,孙韫抬眼,探究地看向对面的徐青雨,语气有点揶揄,“欸,还没问,你和巍来那位到底什么情况,从来没听说过,你还认识这号人物?”
那可是巍来的总裁啊,豪门中的豪门!
要不是有案子相关,大概永远都见不到这样的人物。
一天之内,同样的问题被问过许多遍,徐青雨沉默,纤长的睫羽垂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片刻后,他低声回答:“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