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倦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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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沧岚月猝不及防结束附身，让自己彻底暴露在林稠眼中之前，戚梓鸾的暗中保护工作还算顺心。
林稠飞身破窗进入林疏办公室的时候，戚梓鸾觉得踹破玻璃的那一脚是踹在了自己的心上。
心上破了个洞，细沙似的月光流淌了出来，少年灿烂的笑容和眼睛里的光照了进去，热烈取代冰凉的过往。
戚梓鸾都快要忘了林稠浑身都是刺的样子。
乖巧与乖戾只有一字之差，林稠用惹人怜惜的目光让他生生忘了狼狗目露凶光的样子，他以为乖巧可怜的小孩儿，其实在无数次的放软姿态向自己乞怜的过程中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柔软的头发会让人忘了骨头有多硬。
当戚梓鸾察觉到林稠带着惊喜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时至今日他幡然醒悟，这个小狗崽子其实是狼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自己偏偏就吃他摇尾乞怜的那一套。
“师父——”
少年人刻意拖长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室里，戚梓鸾不出意外地被扑了个满怀。
意外的是，他没有收到不告而别的控诉，林稠只是把自己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
“我受伤了，好疼啊。”
受伤不假，还在撒娇。
戚梓鸾心肝颤了颤，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一手握着林稠的肩膀把他推开，一手捏出一张灵符覆在林稠的伤处。
“不疼了。”他像是技术不佳的哄小孩儿的大人，抿着唇在林稠头上摸了摸以示安抚。很明显，后者很受用。
林疏和赵晖已经先出去了，戚梓鸾不想在这种时候和林稠独处，他有些怕，不知道在怕些什么。好像是刚才林稠声音中隐忍的痛意让他的心颤抖后的余韵，让他有了害怕的错觉。
“走吧，我们先出去。”
说完，戚梓鸾就朝着墓室的门走去，没有去看林稠的表情。因此，他错过了林稠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彩。
如果会读心的话，戚梓鸾就会听到林稠在心里说：手链，脚链，项圈——刺激。
当然，他不会读心，即使有这项能力也不会用在林稠身上，所以他只听到身后快了几步的脚步声和林稠上扬的声音：
“师父，别走了。”
再不告而别我就会忍不住想要把你关起来了。看家护院是狗的本职，我是最小心眼的恶犬，笼子里关的是你，我寸步不离。
戚梓鸾听不到林稠的心声，只能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后背的热量，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听到的话。
林稠无声地笑了，恶劣在见到隧道外的光的时候被收敛，他依旧是阳光下满怀热烈的开朗男孩儿，无人知晓他深藏心底的龉龊。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再躲下去，戚梓鸾放弃了藏在暗中的想法，对上林稠的目光也不再躲闪。他很喜欢林稠身上的、他没有的那个阳光一样的热烈，只是有时候会招架不住而已。
就当戚梓鸾以为自己能在这场旅途中适应林稠的热情的时候，他们四个看着面前的三张房卡陷入了沉思。
从他出现开始，林稠一直致力于贴近他，所以他毫无阻隔地感受到了林稠的忐忑、期待和假装的若无其事。
又不会发生什么。戚梓鸾心里笑笑，忽然想逗一逗林稠，看如果他们同住一室的话他现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更何况该避的嫌是一定要避的。
所以他愣了一下就主动拿起了一张房卡，看向身旁呆愣的人：“不走？”
“啊？哦，走，走！”林稠大梦初醒般回了神，浑身僵硬地跟在戚梓鸾身后上了楼。
依照戚梓鸾对林稠的了解，他虽然很多时候没什么规矩，但那是因为他心里自己有一条线，无论如何都不会跨过。
就比如，进了房间之后，戚梓鸾就坐在单人沙发上垂眸假寐，平日里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他身上的小狗就紧张兮兮、焉了吧唧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浑身不自在也没有什么大动静。
有贼心没贼胆。
戚梓鸾勾了勾嘴角，不自觉放松了自己。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一下睡过去，前些日子隐在暗处，他无时无刻不需要小心谨慎。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戚梓鸾很快就沉入梦境，只是迷蒙间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贴近。
梦中有一轮月亮，沧岚月笑得温和，让戚梓鸾看出一股子慈爱。还没等他开口，沧岚月就主动唤他：“阿鸾。”
下一刻，沧岚月跨过他们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他得到一个冰凉柔和的怀抱。
“阿鸾，你不是工具，不要自卑。”
心思一下被点明，戚梓鸾愣了一下，随即想到直来直往的月亮的宽慰，心头蓦然一暖。
“嗯。”他忽然想要落泪，把头埋在沧岚月的怀里，像是终于等到母亲迟来的怀抱的孩子。
“抱歉，当年仓促间没有太顾及到你。我只是想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如何自处——终究是我疏忽了。”沧岚月摸了摸戚梓鸾的发顶，“五千年都让你一个人走过，很累了吧？”
“不累。”戚梓鸾的声音闷闷的。
沧岚月轻笑一声，似乎是有些无奈：“好，不累。”
“阿鸾须记得，你是月神沧岚之子，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存在，绝非什么工具，你该去争取你想要的。”
“和你一样吗？”戚梓鸾抬头，波光粼粼的眼睛看向沧岚月。
对上戚梓鸾的眼睛，沧岚月愣了一下，随即又浮上更为温柔的笑意：“对，和我一样。”
他们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悲伤，只是等真相和结局到来那天，各自吞下他们的果。
沧岚月的身影蓦然溃散，戚梓鸾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一扭头又对上床头灼灼的目光。
原本半个身子趴在床上的林稠立马直起身来。他盘腿坐在地上，投降一样举起双手，紧张地解释：“我只是怕你睡沙发不舒服，然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看。”
戚梓鸾蓦然有些想笑，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旋即听到窗外的动静。
林稠很快起身，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我哥出去了。”
“不必担心，”戚梓鸾掐指算了算，看向有些担忧的林稠，“没有危险。”
“他去找玉简了，沧岚月也在，你可以放心。”
对上林稠复杂的目光，戚梓鸾笑了笑，示意他坐下。于是他们一个靠床头坐着，一个坐在床中，开始了鸿蒙四神的神话知识补充。
“观里那尊神像便是沧岚月，只是这世家怕是无人能将他的神韵刻画半分，我便没有让人雕刻他的面容。你的兄长是沧岚月的半魂转世，如今要靠他找到沧岚月的玉简为我们指引鸿蒙所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戚梓鸾顿了顿，没等他想好接下来的说辞，林稠就主动把话接了过去。
“然后拯救世界？！”林稠闪着光的眼睛里有惊愕，但更多是少年人雄心壮志燃烧的熊熊火焰。
“嗯。”戚梓鸾不再多言，也没看林稠的神情，把自己差点露出的苦笑转移到心中。
都说到这里了，戚梓鸾也不吝再多说些。重新看向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将秘辛娓娓道来。
“我不是人。”
林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次接话很快：“种族不是问题。”
“我快六千岁了。”
林稠：“年龄不是问题！”
戚梓鸾有些无奈地看向越靠越近，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床垫微微陷了下去，林稠坐了下来，刚好突破亲密距离。
“我给你讲故事吧，我以前看过的那些人的故事。”
戚梓鸾觉得林稠也许会吻过来，所以要有其他的事情来打破那一瞬间的旖旎氛围。
不等林稠答应，戚梓鸾温和的声音就开始为这个不大的房间带来也许不太温和的故事，他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将故事里的人的身份隐去，而将故事展开。
“有一只妖怪，在与整个族群为敌之后被追杀。在他失去妖力，变成一只平平无奇的猫流落街头的时候，被一户人家的小少爷搭救了。之后小少爷照顾猫儿，妖怪爱上了小少爷。但对妖怪的追杀还没有停止，为了不让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小少爷，妖怪把追杀自己的妖引到了很远的地方，经历了一番死战之后回去找小少爷。但造化弄人，小少爷一家被人诬陷，锒铛入狱。妖怪赶到的时候只救下了小少爷，然后他们东躲西藏，小少爷在妖怪的帮助下为家族平反。”
“然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了？”林稠问，他希望这是个美满的结局，里面的某个桥段让他觉得熟悉。
“没有，”戚梓鸾摇头，“小少爷死了。战事四起的时候，妖怪又一次离开了小少爷去对付仇家，也嘱咐好了一些人保护好小少爷。但在妖怪不在的时候，忧国忧民的小少爷终究是继承了外祖的衣钵，披甲上阵。小少爷，不，应该叫小将军了。小将军不善武力但精兵法，他用兵诡谲，算无遗策，打了很多胜仗。他一边打仗一边等妖怪回来，但他不知道妖怪受了很重的伤，他还要等很久。小将军很聪明，但在绝妙的锦囊也碎在了铁蹄之下，强国的将军觊觎小将军的美貌，但小将军宁死不屈。”
“山河破碎，尸山血海。妖怪回来时只看到了被挂在城门上的小将军的尸体，然后他带着小将军的尸体离开了。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他在世间寻找小将军的转世，一直都在找。”
林稠目光悲伤但含着一丝期待，“他找到了吗？”
戚梓鸾点点头，藉由这个悲伤的故事想到了另一个。
“我见过两个鲛人。他们是青梅竹马，在一条河里长大，全然有兄妹之情却无相恋之意。”
“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了，妹妹对溺水的文弱书生动了情，上岸嫁作堂前妇。鲛人生养不易，她装作孤女无依无靠，成亲三年无所出便不得婆家的心了。鲛人所祝者有福东来，她的丈夫中了举人，得了公主的青睐。再三思考下，那书生决心休妻东去做驸马。郎既无意，鲛人本不愿纠缠，权当自己在人间体验了一番凡人生活。奈何公主狠戾，派人来助未来驸马清扫往日糟糠。那鲛人发了狠，露出真身，却不想公主早有准备，招了一个恶道在队中，打伤了鲛人。鲛人的兄长赶到，拼死救下了她。”
“后来，兄长不治而亡，妹妹寻了机会杀了负心人。后来也许是怀念他们曾经一人弹琴一人舞扇的少年时光，托我将她的尸骨做成一把扇子，将她的竹马兄长的尸骨做成一把琴，之后便在我面前自尽了。”
林稠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戚梓鸾眼中淡淡的悲伤，想要他不要讲下去了。但戚梓鸾很快结束了这个故事，再开始的故事让他无法拒绝。
“你是我的第二个徒弟。”
林稠原本要说的话顿住了，转而露出期待和疑惑的神情，让戚梓鸾带着温和怀念的目光一边回忆一边讲述。
“不大记得清是多少年前了，你的师姐是个通透、洒脱的人，她命途多舛却不能说可怜，因为她是我的徒弟。”
“她本是重臣之女，父亲是将军，外祖是宰相，母亲是七国闻名的美人。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立威，寻了由头抄了她的家，男丁斩首，女眷充妓。她父母绸缪数载，终究是保下她了。当年她流落街头，好不容易拿到贵人布施的一个馒头也被人抢去。我本是路过却一眼看到了她，如此便是与她有缘，将她待在身边。”
“那时我也不知该如何教导徒弟，只知道给她想要的。她说要学武功我便教她，说要学简单的术法我也教，说要学跳舞我便送她去最好的舞房。她向来是个主意多的，想做的事多，身份也多。不过有我，她想做的事也不过分，倒是有求必得。”
林稠试图想象那样一个灿烂的女子，“师姐她——”
“她当过劫富济贫的侠盗，是过名震天下的舞姬，也是料事如神的神算子——当然她那些卦都是我算的，最后她是病弱国主的王后。”
林稠眉毛一挑，他听得出戚梓鸾在说到国主的时候明显透着一丝嫌弃。他没有说什么，摆出认真的姿态继续听戚梓鸾往下说。
“后来她死了，为了给自己的夫婿续命，逆天而亡。”
听到这里结束，林稠忽然想到一点：“她没有想过复仇吗？”
戚梓鸾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林稠身后的虚空，似乎又看到那个一舞尽兴后眸光中闪过悲伤，又在下一刻飞奔下台到自己面前，笑得灿烂的女子。
“没有。我没有问过，她没有提过。”
“为什么呢？”林稠不解。
戚梓鸾回答：“不知。”他对上林稠的目光，想要看出那双闪亮的眼睛里更深处的是什么。
“这是她的选择。”
林稠点了点头，骨碌碌的眼睛带着请求看向戚梓鸾，“师父，快天亮了，休息一会儿吧。”他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戚梓鸾。
“你也是。”戚梓鸾颔首接过那瓶水，和林稠握在瓶身上的手指一触即分。
戚梓鸾躺在床上，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林稠，没有叫他过来一起睡床，毕竟一人表明心迹后另一人没有答复，这还不适合同床共枕。
也许是同床异梦。戚梓鸾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林稠，迟迟没有闭上自己的眼。
林稠，如果你最亲近的人因人而死，你会想要向谁复仇吗？
戚梓鸾被子下的身体团成一团，右手抓住胸口的衣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苍白。
那里很痛。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痛苦。
我在帮你最亲近的人去送死啊！
戚梓鸾在心里呐喊，表现出来的只有闭上双眼后，睫毛投下的阴影扑闪着成为牵连心事的蝴蝶。
在不去想林疏可能面对的结局的时候，戚梓鸾是乐意自己沉浸在林稠的热情和温暖里的。他天生体寒，林稠靠近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温暖。
但在看到他们的姐姐的时候，戚梓鸾无法自然地全盘接受那样的善意，只稍微适应林稠的热烈就很辛苦了。
所幸林稠看出他的不自在，心疼这只独自在人间飞了五千多年的小鸟，带着他参观了自己的院子。
人少的话，师父会自在一点。
看到那个整洁无比，最多是各种海报贴得多了些的房间的时候，戚梓鸾有些诧异。
林稠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大姐非让我们要把自己的窝收拾好，还专门不定时来抽查我的房间，不达她的标就想尽办法收拾人。说什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要我们养好习惯。结果她自己的院子才是最杂最乱。”最后一句声音又小又说得不清不楚，但还是叫戚梓鸾听清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以示赞许地摸了摸林稠的头。
“做得很好。”
戚梓鸾看见无形的耳朵立了起来，看不见的大尾巴疯狂摇摆扫地。
扬起的嘴角一时半会儿下不去，林稠翘着尾巴说：“今天你就睡这间，我在隔壁。布置都一样的，不用担心我不习惯。”
“那为什么不是我睡隔壁呢？”戚梓鸾不解地看向林稠。
自家小师父单纯的目光让林稠生出些许罪恶感，但那只有一点点，不然他就不会又整个人挂在戚梓鸾身上，凑到他的耳边：
“师父啊，这间才有我的味道，我当然是想你明天起床之后浑身都是我的味道啊——”
他的混账话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门外，里面的人红着耳朵关上了门。
哦，这个时候还记得关门的时候放轻动作，可爱。
林稠站在门口，迟迟没有离去。
当夜，戚梓鸾本以为自己在满是林稠气息的屋子里会失眠，没想到这一觉睡得十分安心。
“早啊，师父。”
戚梓鸾一打开门就看到林稠在院子里笑着招手，这很美好。戚梓鸾本来以为这样短暂的美好还能持续几天，没想到林稠知道真相的时间那么快就到了。
他不敢直视林稠的眼睛，后者整个人都在黑暗里，唯有一双满是痛色的眼睛亮得逼人。
当夜戚梓鸾没有回林稠的院子，但他知道林稠后来在邛州湖里泡了很久，回来之后又在关着门的、空荡荡的主卧前站了许久。
林稠什么也没说，天亮后才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戚梓鸾没想在林疏和沧岚月二人世界的时候在暗处发光，林疏出门后他依旧待在他的屋顶，只是捏了个诀隐去身形。
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直接逮到他的。他闭着眼睛在房顶上晒太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他惊醒。
“小阿鸾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我那臭屁弟弟惹你生气了？”
阳光有些刺眼，戚梓鸾第一眼只看到女人左边太阳穴一指下的那颗米粒大小的痣，然后才看清陆离的脸。
“没有，你应该知道的。”戚梓鸾收回目光，察觉到宅子里有个人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似乎在找着什么。
“唔，”陆离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和我去买菜吧，小阿鸾。”
戚梓鸾是不会用“不想”“没心情”这样的理由拒绝别人的，所以他答应了，然后眼睁睁看着穿墨绿旗袍和高跟鞋的女人直接朝院子跳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捞人就看到一个模糊的金色人影接住了陆离，把她稳稳地放在地上后就消失了。
“来呀。”陆离朝戚梓鸾招了招手，后者起身，落在她的身旁。
心里装着事，不认真听人讲话的后果就是，当他和林稠各提着个篮子跟在陆离身后的时候，戚梓鸾才想起陆离说的是“和我去买菜”而不是“我带你去买菜”，没有说不带其他人。
戚梓鸾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面相的凶戾毕露无遗的林稠，又看了一眼前面聊得正欢的陆离和顾薇，不露声色地走快几步，更靠近两个姐姐了一点。
如果有人能治林稠，如果自己不行，那就只剩陆离了。戚梓鸾如是想到，深觉自己该抱对大腿。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戚梓鸾才有些好笑，不知道自己的有些思绪什么时候也和林稠一样有趣了。
好在林稠虽然板着脸，但还算听话，做事主动且认真，让顾薇都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陆离笑而不语。在林疏和沧岚月离开，戚梓鸾忧心自己今晚的住处的时候，就看到陆离笑眯眯地翻出两瓶饮料，拉着看电视的林稠做到了屋檐下。
哦，还有两个酒杯。戚梓鸾才发觉那是两瓶酒，看不清标签和度数，但他心头一跳，觉得度数不低。
戚梓鸾本想组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但他动脚之前陆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停在了原地。他只能依旧靠着门框，看着十步以外的屋檐下的林稠，在陆离一句又一句什么话里，毫无表情喝下一杯又一杯液体。
看着快要见底的蓝色透明酒瓶，戚梓鸾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恰逢陆离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去小稠院子休息吧，林疏的院子今晚不适合有别人。”
对上陆离意味深长的目光，戚梓鸾无法，客随主便，只能点头离开。
其实不用陆离多说什么，一句“一醉解千愁”就可以让林稠一杯一杯地把那瓶家喻户晓毛子酒灌下肚。
深知林稠酒醉适当发疯，酒醒完美回忆发酒疯的特性的陆离十分放心地让林稠蹒跚着脚步回了院子，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以免戚梓鸾狠下心来清理门户的时候林稠的惨叫声太大扰民。
所以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到床上的戚梓鸾成功收获一只扑倒自己的酒醉疯狗。
“林稠，放开我，然后下去，回你自己的房间。”
戚梓鸾面露冷意，不容许林稠做些会让他清醒后觉得后悔的事情。
“我不，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你是我的，我不下去。”林稠的眼睛更亮了，里面没有可怜，没有期待，只有执拗。
如果不是闻着他满身酒气，戚梓鸾根本不相信这么清楚的话是一个醉鬼能说出来的，他都要被林稠的蛮不讲理气笑了。
“我怎么就是你的了？我没答应你什么。”戚梓鸾直直对上林稠的目光，他要看看里面的执拗什么时候能被其他什么取代。
“你是我的师父，就是我的，我的！”
“你——”戚梓鸾的话被堵住了。林稠气势惊人，但动作温柔得紧，如果不是他闭上的眼睛和颤抖的眼睫，戚梓鸾都要以为他已经进化到能毫无负担耍流氓的地步了。
林稠比他高，比他壮，一只手就能钳制他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无师自通地找到了腰窝。
呼吸被夺取，颤抖的身体洒落生机，温润在吞咽中消磨，仅存的湿润成为浇灌怒火的霖泉——恼羞成怒的怒。
林稠的动作僵住了，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自己使用了定身灵符的人。
戚梓鸾冷哼一身，把林稠推开，然后掏出两根绳子帮助流氓狼狗的手脚。没管身后故作可怜的目光，戚梓鸾再次走进了浴室。
看着镜子里浑身泛红的自己，浴袍散开露出大片淡红，眼尾更是绯色，戚梓鸾碰了碰自己通红的嘴唇，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凶狠目光。
亲就亲了，怎么手还不老实！
戚梓鸾深觉自己的对徒弟的教育没有做到位，考虑要不要找个机会回母校继续学习、深造一下。
等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戚梓鸾看向床上已经蛄蛹到床边的人。
果然，已经解开了灵符。要不是那两根绳子不是一般的法器，还拴不住他。
戚梓鸾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稠，又把人往里面推了推。
“今晚你睡这里，我去隔壁。”
“师父——”林稠委屈巴巴地看着戚梓鸾，后者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你不要走好不好？”几乎是要哭的语气了，可怜无助的小狗。
“我不想一个人，师父，抱抱我好不好？”耍赖，撒娇的小狗。
“师父——”戚梓鸾拒绝不了的小狗。
戚梓鸾扶额叹了口气，在林稠的灼灼目光下关了灯后躺下了。
“睡觉。”
眼不见心不烦，戚梓鸾背对着林稠，面朝房间闭上了眼。
但身后蛄蛹的动静就不是让人睡觉的，林稠一边折腾一边哼哼。
“师父，你转过来好不好？”
“求求你了——”
戚梓鸾想要骂脏话，但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骂。认命地转过身后抬手在林稠的头上碰了碰，重申了一遍：“睡觉。”
“你过来一点嘛，我都靠不到你。你把我捆住了我都没有怪你，这么一点小心愿都不能满足我吗？”
戚梓鸾被他闹出脾气来了，闭着眼睛装没听到。但失去视觉后听觉作为补足会更加灵敏，细小的声音被放大，让戚梓鸾不禁去猜捆住手脚的林稠在如何挣扎。
“没事，你不过来我就过来。”
近在眼前的声音让戚梓鸾猛地睁开了眼睛，林稠已经挣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两个人的鼻子几乎要碰上，淡淡的酒气喷洒在戚梓鸾的脸上，让他觉得自己也要嘴里。
“师父，睡觉。”林稠的眼睛满是笑意，然后抵着他的额头，十分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林稠，明天你要是还记得今晚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戚梓鸾心里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他本以为这又是难眠的一夜出乎意料的是，这又是他睡得很好的一夜。
而林稠，他醒来后当然记得。睁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师父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前一个晚上的记忆迅速苏醒，让他后背当即生出了冷汗。
“师父？”林稠试探着叫了戚梓鸾一声，然后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戚梓鸾没有回答他，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出了门。
也许是心虚，后悔，补偿，林稠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撒欢小狗模样，死皮赖脸地贴在戚梓鸾身边。后者不拒绝，只是觉得似乎这样也好。
林稠冷漠也好，热情也罢，戚梓鸾照单全收。
只是在最终的结果到来之前，在月满之前，他给不出任何答复。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倦鸟（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