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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85章 寻因徒(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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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程其实并不是特别能感同身受,他不是从小到大就在这个时空生活成长,除了几年前被偷拍的那件事,几乎没有感受过同性恋和异性恋在这个社会上的区别,但这些不重要,只要看到祁缘开心,他就开心。
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感同身受了。
“等到了齐封,咱们好好庆祝一下。”祝程说。
祁缘十二分赞同:“吃顿大餐。”
舒绍女士也发来贺电,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白蔚远在海外,信息有延迟,他们回到家才打来电话说看到新闻了。
“怎么样?以后你们也来国内扯张证吗?”祁缘问他。
“再说吧,我是挺乐意的。”白蔚说。
总之有这么一件惠及万千的大好事在前,千里迢迢跑去外地找神医却一无所获回来的难过,也显得没那么难过了。
在外面吃了晚饭,祁缘推着祝程往家走,沿途灯光闪闪,如果风没那么凉,就更好了。
“以后领了证,咱们就不能随随便便分开了。”祁缘开玩笑说。
“不领证的话,你还想随随便便分开吗?”祝程反问他。
祁缘噎了一下,立马笑起来:“那当然不能,有证没证都不能分开。”
“哎呀——”他看着路的前方长叹一口气,“现在这生活过得我,总觉得孤孤单单那三年跟一场噩梦一样。”
“是噩梦的话,当成梦也挺好的。”祝程接道,“既然都过去了,就不要老是去想,我不喜欢看你伤心。”
“好,答应你,不想了。”祁缘说。
祝程放眼望去,车水马龙:“前面路还长着呢。”
他又低下头,看自己的双腿:“我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呢。”
祁缘轻轻搓了搓他头顶的发丝:“慢慢来呗。咱们慢慢来。”
冬天天黑得早,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照着他们,一路往家走去。
这一晚祝程做了个梦。
目前拥有的记忆力,好像还没有过任何与梦相关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做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梦。
梦里的场景他从没见过,却又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那感觉就像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前的潮闷,令人心里莫名地烦躁又压抑。
祝程往前走,踏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穿过破败的断墙,他转了个弯,一片枯黄的树林撞进眼里。
“这是……”
他皱起眉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走进树林里,脚下绵软,不像踩在枯叶层上。
终于脚步停下了,他抬起头,看到一座旋转木马。
他感觉那和自己印象里的旋转木马不太一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视线也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大多数时候只能看见一团猩红。
耳边蓦然响起一阵歌声,是小孩子的声音。
祝程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可那又仿佛从收音机里放出的声音,穿插这电流声,断断续续,听不完整。
“……老鼠满地跑,吃光血肉……,……谁又将门敲……”
“……为什么笑,……会疯掉……”
这童谣诡异至极,可他却听得好难过。
祝程发觉自己双腿似乎又失去了支撑力,想要跪下来,却又不听使唤,不知道什么力量在托着他。
突然间,场景一转,周遭陷入漆黑。
撑着他的那道力猝然消失,祝程摔倒在地上。
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清楚是身边鸦雀无声,还是自己听不到声音。
他剧烈地喘息着,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在本能地抑制起伏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心里糟糕透了,悲痛与惊惧交织成网,将他缚在其中,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救命……救我……”
他张开嘴,艰难地发出声音,双手扒着地面想要逃离,可是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救救我……我不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祝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整个人仿佛被夺舍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眼泪开始溢出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钝痛。
“祝程……祝程……”
煎熬中他忽然听见祁缘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祝程,醒醒……”
到这时,他才回想起来这不是现实,而是梦境。意识到这一点,祝程猛地清醒过来,好像终于挣开束缚,重见天光。
啊……不是天光,是灯光。
他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好久才适应过来。
祁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祝程一扶额,摸到满头的汗。
“嗯。”
“梦到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祁缘又问。
祝程深呼吸一口气:“梦到……”
一张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怔了半晌,才从嘴里倒出两个字:“忘了。”
“你说梦话了。”祁缘握住他的手,“说了好几遍‘救命’。”
“我……”祝程拧着眉,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想不起来。”
祁缘伸手给他擦了汗:“没事,继续睡吧。”
祝程反握住他的手,虽然记不起刚刚梦见了什么,却是心有余悸。
“我有点害怕。”
“没事,我抱着你。”祁缘双手环过他,“放心睡吧。”
得了这么一句话,祝程似乎才安心一些,重新躺了下来。
他睡着得很快,反而祁缘睡不着了。
他把祝程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自己却清醒得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心理阴影,一旦祝程稍微有个三长两短,他心里就无法控制地紧张。
祝程害怕,他又何尝不害怕呢?
祝程怕的是梦里的东西,而他怕的是现实中再发生什么超出能力范围的变故。
祁缘记得祝程以前就常做噩梦,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果梦境不会受记忆的影响,那么他忘掉的那些事有没有可能通过梦回想起来呢。
祁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射起来,把祝程都给惊醒了。
“怎么了?”
“卧槽,上班要迟到了!!!”
祁缘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祝程坐在床上看他:“那我今天就不跟你去了,你抓紧时间。”
“好的吧。你自己别做饭了,我路上给你点外卖。”
祁缘甚至没有时间深思熟虑,只能恋恋不舍地亲了他一口,抓起手机就跑出门了。
他走了以后,祝程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悠悠地挪到轮椅上,到客厅去看电视。
看一会儿外卖送到了,他吃了饭,实在闲得无聊,于是想把祁缘之前给他的笔记本在拿出来看看。
书架上摆了一排书,笔记本在最右边,再往右是个透光不透明的塑料盒子。
为什么祝程知道它透光呢,是因为盒子里的东西突然亮了一下。
他好奇地打开,却见里面只有一块手表。
关于手表为什么会突然发光的问题他想了一天也没想通,于是等祁缘下班回来后就随口问了一句。
祁缘听到后,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祝程一脸疑惑:“我说书架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今天突然亮了一下。”
祁缘来不及多想,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书房,书房的门被猛地打开,撞在墙上,“砰”地响了一声。
祝程好奇地跟在后面进去,见祁缘正捧着那块手表,双手都在抖。
“怎么了?”
祁缘张了下唇,却因为情绪太激动,竟没有发出声音。
他咳嗽了几下,话才说出口:“问题好像要有答案了。”
祝程没太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就看着祁缘重新低下头,拨弄起手表侧边的按钮。
片刻后,他皱起眉:“什么情况?不能选择时空?”
祝程扯了扯他的衣角:“也许,是已经选择好了。”
祁缘还在犹疑,突然手表又亮了一下,他的眼睛被刺得一痛,条件反射地闭上了。霎时他意识到什么,只来得及抓住祝程的手,两个人便立即化作了一团光影,消失在原地。
慌乱之间,他只记住手表上显示的那个时间——3056年。
这一次手表在祁缘的手上,于是副作用也产生在了他身上。脚落地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强烈到站都站不稳,祝程本来都还靠他扶着,他一晕,两个人直接都倒在地上。
祁缘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连忙去扶祝程。
“没事吧?摔倒哪儿没?”
祝程摇摇头:“我没事,你呢?”
祁缘晃晃脑袋:“我也没事,就刚刚头有点晕。”
“你确定是有点……”
祝程话没说完,突然被祁缘打断。
“嘘!”
他微微站起身,环顾过周遭,才发现这里的陈设很像一间实验室。
左手边是门,正对着门的墙上是一块巨大的屏幕,屏幕下连着一堆按键,看着好似一台畸生的电脑。
而在这台“电脑”的一边是一排玻璃柜,另一边是一个一米左右高的台子,看面积刚好能躺下一个人,台子上有锁链,还连着好多纵横交错的线。
他方才叫祝程不要说话,就是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房间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他拉着祝程躲在台子的后面,竖起耳朵仔细听,感觉像是有人在笑。
祁缘把祝程护在身后,稍微探出一点往声音的源头看,发现“电脑”另一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看上去年近半百且精神有点问题的男人。
确定了整个房间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之后,祁缘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祝程,却见他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了?”祁缘握住他的手。
“我……”祝程眉头紧蹙,“这个地方让我不太舒服。”
祁缘注视着他的眼睛:“熟悉吗?”
祝程的表情有几分僵硬,迟疑少顷,才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祁缘扶他靠着墙坐下,“你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那个人应该不危险。”
祝程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重,他看着祁缘,说:“千万小心。”
“嗯。”
祁缘站起身,朝那个人走了几步。
然后在离他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看着祁缘,咧着嘴笑,没有说话。
祁缘于是又问了一遍。
“糖葫芦……糖葫芦……甜!”
听着这个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祁缘拧起了眉。
“这人好像真的精神有问题。”祝程在他身后说道。
“把好像去掉。”祁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要不把这个人先绑起来?以防万一。”祝程说。
祁缘四下看了看,在那个台子下面找到一捆绳子,捡起来试了试:“绑。”
他嘴上说得慷慨激昂,上手也没下那么大力气,毕竟眼前这人是好是坏还不确定,为避免误伤,只是出于限制他活动的目的绑了一下。
而被绑的那个人等手脚都动不了了才反应过来,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用,突然大声哭喊起来:“呜呜呜……娘——我要找我娘——”
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像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一样哭着找妈妈,不仅叫人一点同理心都起不来,反而觉得滑稽好笑。
祁缘皱了下眉:“感觉这人不像这个时空的。”
“我也这么觉得。”祝程说。
祁缘先把这个房间的门锁上,才放心地四处转着看。
那几个玻璃柜里放着各种他没见过的器械,只有最里面的三个形似U盘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因为那上面贴了标签,标签上写着祝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