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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烟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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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虎电话不接,黄瑶去白金瀚碰运气,他果然在,看样子刚喝完一场,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陷坐于沙发上,双肩耷拉着一言不发,浑身散发浓烈酒气。
黄瑶装作来玩偶然遇上,让经理先去忙,她来联系司机。
经理走后,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闪烁的灯球关掉了,亮起柔和的照明,环境依然昏暗,沙发上的人笼罩在一团黑云中。
黄瑶想,白金瀚真是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她小心地喊了声,虎叔?
唐小虎抬眼,看到她穿着格子衬衫配牛仔裤,年轻得比他以为的还要过分,此时正因为他的注视而显得有些局促。
他好笑地问,什么表情,怕我啊?
明明她根本就不怕他,这些年她对他做的事哪点有怕的样子,这表情用来应付欺压她的高晓晨差不多。
黄瑶承认,她习惯于装得温顺胆小,但他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吓人,直勾勾看着她,明明在笑,但眼里没有笑意。
她来这里是想安抚他,他们的关系不能断,就像他会在她复合后再三撩拨,扰动她的心弦一样,她也要在适当的时候把线收一收,免得彼此疏离了。
其实他们都是不说破却又不放过的无耻之徒。
但她的无耻比他更早,早在她主动表达的爱意,早在她主动献上的吻,更早在那个放学的傍晚,他在车上装睡,她装作没发现地主动依偎在他肩头。
那时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他越来越忙,已经不能经常接送她了。他是高启强的左膀右臂,她本就需要维持他们之间的联系,更何况他还拥有她虚伪生活中唯一真挚的爱恋。
她是寄人篱下身无一物的孤儿,能利用的只有自己,还有什么比少女的爱恋更盲目,更能让她继续关注他,时刻看向他,以至于现在缠着他,却丝毫不让他怀疑的呢?
大家都当她还是孩子,但她比高晓晨那个白痴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站在唐小虎面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能直视她了,不像从前总是闪躲,现在简直是盛气凌人瞪着她。
她摸摸他的脸,关心道,虎叔,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汹涌的气势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颓然,他回握住她的手,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有商有量地说,瑶瑶,来,我们谈谈。
黄瑶在沙发坐下,问,虎叔想谈什么?
他背靠沙发半仰着,望着头顶那盏并不明亮的照明灯说,之前,这里抓过一个卖冰的小子。
黄瑶竖起耳朵对此格外敏感,她一直怀疑这里还有毐品交易,最近也接触到一个有这方面资源的白金瀚混子,尽管混子说他是外面的货源,尽管高启盛死后高启强严令底下不准再碰毐,但也许都只是障眼法,不告诉她只是因为不够信任。
她想听唐小虎聊聊关于卖冰的事,谁想他逻辑跳跃来了句,瑶瑶,隐.君子是很难缠的。
黄瑶更加怀疑白金瀚在做这块业务。
唐小虎话锋一转问,瑶瑶,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黄瑶一愣,凝视他道,虎叔还不知道吗?我想得到的就是你啊!
他晕乎乎的笑了,不相信道,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
她认真地说,因为我恋父呀!
唐小虎笑容褪去,陷入长久的沉默。
黄瑶心想糟了,玩笑没开对时机,岔开话题说不如先送他回家,然后试图扶他从沙发上起来,谁料反倒被一拽,跌坐在他腿上。
他说,恋父正好,起码我更合适。
浓烈的酒气向她逼近,他本就高大,此时像熊疯子般野蛮地凑过来,一路顺着她的脖子嗅到耳后,不知道在嗅什么,喷洒的鼻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唐小虎埋首于细密的黑发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怀中挣扎,循着呼吸去找她的唇,几次都被躲开,最后死死扣住她的后脑,用力吻了上去。
黄瑶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在包间,门都没锁!
可他是那样滴水不漏地圈禁着她,一呼一吸都不放过,她将双手撑在胸前用力推,根本抵不过他圈在身后的手臂,挤压到他们之间没有一丝余地!
预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门口传来唐小龙崩溃的喝止,小虎你在干什么?!
唐小龙担心弟弟喝多,特地回来接他,看到眼前情形赶紧冲过来,一手从他怀里拽出黄瑶,另一只手反手抽过去,吼着,睁开眼睛看看,这是瑶瑶不是陪酒小姐!
黄瑶惊慌得不知如何反应,听到这话立刻解释说,龙叔,虎叔他,他认错人了,他喝多了……
唐小虎甩甩头清醒了些,仰靠在沙发上闭目不语,仿佛还在晕,嘴角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像无奈,像无所谓。
他缓缓睁眼,朝黄瑶招手说,瑶瑶,过来。
黄瑶不动,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唐小龙由愤怒转为震惊,原来不是认错人!他都不知道究竟哪种情况更尴尬!
眼下他只能打圆场说,瑶瑶,你虎叔喝醉了,这样,你先回家去,我陪他在这醒醒酒,刚才的事别放心上,好吗?
黄瑶点头,赶紧脱身。
关门的瞬间她最后看了一眼,唐小龙将冰桶里的冰块连带冰水全部泼向唐小虎,兄弟俩果然感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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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没几天就是高启盛忌辰。
大家聚在高家吃饭,黄瑶和唐小虎表现得很自然。
反倒是唐小龙不自在,吃饭坐他们中间,眼睛不经意地在他们之间打转,尤其落在唐小虎身上。
黄瑶没想到,唐小龙平时干的都是违.法勾当,这时候竟像个道德卫士,防止他们叔侄突破界限。
但他们又不是亲叔侄,飘渺虚无的辈份还不如年龄差的阻碍来的大。
另一个阻碍就是她偷听到唐小龙在花园教训唐小虎说的:你搞清楚,瑶瑶有男朋友,强哥点头的女婿!
唐小虎回说,那今天这大日子怎么不见强哥叫他来家里?
唐小龙又说,那你也要考虑强哥的感受,兄弟和女儿,这事儿怎么算?
所以,绕来绕去都是因为高启强。
打扫房间时,黄瑶擦拭着高启盛的照片,真诚地和小叔谈心说,高家养的狗还挺忠心。
高启盛的忌辰后,黄瑶与唐小虎又有一阵没见面,家里没来,白金瀚也没人。
起初她忙自己的没顾上,但时间一久有了忧虑,担心唐小虎被他哥劝说动摇,于是主动打电话过去,却是占线。
她连着几天去白金瀚,结果先碰上了秦伟。
秦伟从领班那里得知她也在白金瀚,非要请她去他那边打个招呼,里面是总公司的几个经理。
她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他显摆的名片,他要趁他们还没公布分手,最后利用一把她强盛集团大小姐的身份,让总公司为他的项目行方便。
黄瑶去他的包间坐了会儿,正要走,门口进来一个工作人员在秦伟耳边说了什么,秦伟脸色一变,往门外走去。
黄瑶悄悄跟在他后面,来到白金瀚大厅,那里等着两个便衣警察,其中一个她认识,是爸爸最信任的安欣警官,也是那个在她小时候被骂野孩子时,安慰说她爸爸只是在忙工作,妈妈去了远方的警察叔叔。
尽管后来他们又见过几次面,但她记得的依然是那时的他,那时的他和自己现在一样年轻,目光温柔,语气耐心,弯下腰和她轻言细语,站起来时又腰板挺直,像千斤压不垮的劲松。
可现在他老了,沧桑了,头上生出肉眼可见的白发,他的同事在问秦伟什么,他就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眼中透出一种不为所动的麻木。
很快,秦伟敷衍完了问话,安欣和同事转身离开。
黄瑶忍不住跟上去,想要确认那究竟是当年的安欣叔叔,还是一副长得像他的皮囊。
她追了没几步,最终停下,因为唐小虎正从白金瀚门外的车上下来,警察找上秦伟这件事终于让他露面。
唐小虎微笑地和警察打招呼,黄瑶只看到安欣的背影,看到他形式地点了点头。
警察走后,唐小虎找秦伟谈话,秦伟却说要先去送客人。
唐小虎不耐烦。
黄瑶劝说,虎叔,让他去吧。
唐小虎很久没和黄瑶说话了,确切地说,他们很久没见面了,对她的请求没有拒绝。
两人和秦伟一起回到包间,经理们看到唐小虎都吓了一跳,纷纷过来问好。
秦伟老练地说着抱歉,唐总今天找他有事,招待不周下次再聚,言语间不止油滑,还显摆了一把。
看着挨个送客的秦伟,黄瑶十分感慨,问一旁的唐小虎说,虎叔,人都是会变的吗?
就像秦伟,他为什么会变呢?
就像安欣,他怎么可以变呢?
唐小虎奇怪地看她一眼。
她又问,你也会变吗?
他终于开口,问,变什么?
她想说,变成一个好人。
就像人会变坏一样,人也可以变好,但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和高家做过的事是既定事实,比如那个消失的政府科员谭思言,比如在他底下贩毐后失踪的光头勇。
所以她只是撒娇而埋怨地说,变得不再爱我。
唐小虎没有回答。
黄瑶恍然大悟道,哦,你本来就没有说过爱我,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变,如果我爱你,就会永远爱你。
唐小虎说,把如果去掉。
黄瑶狡猾地笑了,看来唐小龙没有影响到他。
正好秦伟送最后一个经理出了门,她迅速凑过去亲他,被他一把拥住深吻。
她不会变,当然不会变,永远不会变。
她的爱不会。
她的恨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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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瀚的办公室里,唐小虎和秦伟谈话时接通了高启强的电话,黄瑶也在一旁,暗嘲是自己已经可以旁听高启强的电话会议了,打入核心指日可待。
原来,安欣带来的不是同事,而是上面派来整顿京海的指导组一员,安欣只是带个路,从高启强的话里听出,以前上面来人他也带过路,都无功而返,总有一天他会认命。
高启强夸秦伟应对很好,之前行贿时造假的出入库资料都意外损毁,秦伟接触过,但那么久远的事当然忘了,其他方面他已经打点好,要不了多久人就会离开京海。
黄瑶静静听着,忽然想起早生白发的安欣,他变了吗,变了为什么还会带人来白金瀚?他没变吗?没变又为什么那么麻木?
电话那头,高启强问秦伟,你手上的东西处理好了吗?
秦伟瞬间脸色煞白。
高启强说,没处理就赶紧处理了吧。然后挂断电话。
秦伟猛然看向黄瑶,以为是她告密,但他们那晚明明达成协议,不告诉高启强他有材料的事。
黄瑶很无辜,她确实没提,是高启强太聪明,拉住他正想解释,却被愤怒地甩开,差点磕在桌角。
唐小虎扶稳黄瑶,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心口,凶狠中透出混迹商界时鲜少展露的痞气,指着他警告说,摆正你自己的位置,没有瑶瑶你算个什么东西!
秦伟倒在地上,狼狈地捂着胸口,愤怒、屈辱在脸上交替,黄瑶竟然还看到了怨恨。
她连高晓晨都能哄着,又怎么会和秦伟撕破脸,赶紧上前关心他有没有伤到,解释说,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没有出卖你,以后也不会出卖你!
唐小虎憋着火没吭声,感觉她把解释说得像情话一样动人。
秦伟最后被打动了,愧疚地说对不起。
黄瑶理解他喝了酒又被吓到,想送他回家。
唐小虎却把手自然地手搭在她肩头,命令式地对秦伟说,我和瑶瑶还有事,你先走。
秦伟一愣,作为黄瑶名义上还没分手的男朋友,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私下里,他跟着黄瑶叫唐小虎一声虎叔,当然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办公室。
唐小虎刚反锁上门,黄瑶已经在身后抱住了他。
他一言不发转身,环腰抱起她脚尖离地,紧紧拥吻在一起。
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唐小虎问,你什么时候踹了他?
黄瑶笑说,你不是已经踹了吗?
他严肃道,我是说分手。
考虑到没到手的另一半材料,她不想和秦伟闹僵,所以遵守约定没有说他们已经分了。
她也严肃道,你说过,如果交了男朋友还喜欢你那就多交几个,我这次分手后,还需要再交男朋友吗?
猴年马月的事了,她提这些就是故意的。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勒进自己的身体,叹息道,不了,我们已经错位十多年,以后都要抓紧时间。
管他什么负罪感,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哪怕她结婚了,他都要抓紧。
黄瑶埋怨道,那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他摸摸她的头说,最近应付指导组确实太忙了,所以想忙完了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至少不能像上次一样被打断。
黄瑶想着他们确实应该好好谈谈,起码要定下来说明白,可白金瀚人太多了。
她想了想说,那就去你家吧。
话一出口她就愣了,脸上唰地热起来,以前主动是有准备的,这下话比脑子快,搞得自己都懵了。
气氛在沉默中燥热起来。
他吻着她的头发说,好。
两人牵手出了办公室,离开的脚步稳中带急。
穿过白金瀚漫长的回廊,路过几个醉酒的男女,领班迎面走来打招呼,唐小虎点点头,牵着黄瑶脚步不停,黄瑶朝他友善地笑笑,跟上唐小虎的步伐走远了。
领班见唐小虎脸色绷着,周身笼罩着无形的阴影,很像平时发怒前的迹象,再联想秦伟被警察找上,刚才走时也脸色铁青,怕是叔侄俩因为秦伟吵了架。陪酒的姑娘们早就在传唐小虎看不上侄女的男朋友,现在秦伟又招来警察,肯定更加不满,眼下大概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唐小虎正把跟坏小子约会的侄女揪回家。
外面天黑了,白金瀚气派的招牌在灯光下辉煌灿烂。经理在门口遇上离开的二人,也一眼看出不对劲,尤其唐小虎,脸色阴沉得吓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招呼都没敢上去打。
唐小虎把黄瑶塞进车里,再绕到另一边上车,发动,开车,直到车子上路,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黄瑶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她谈过恋爱,不是什么都不懂,却还是紧张,心脏砰砰地跳,紧攥的手心在出汗,更加不敢说话,怕一出口都是颤音。
车子突然在路边停下,唐小虎说,你等一下,我去买包烟。
说完下了车。
黄瑶不明情况,都这个时候了,事前来根烟吗?
超市就在路边,车停得很近,她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到他径直走向前台买了包烟,手指落在前台边摆了一排的盒装商品上,然后拿了一盒,停顿一下,又拿了一盒。
他回到车上时烟已经抽上了。
黄瑶陷在车座里不敢看他。
他叼着烟换挡,忽然像想起什么,转头问她,介意烟味吗?
她脑子里哪还有烟的事,愣头愣脑说,没事,车窗开着就行。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握住她紧攥的手,直勾勾看着她,一字一句问,不喜欢烟味吗?
她瞪着眼睛发懵,猛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开车时的烟味。
他不问了,把烟摁进车载烟灰缸。
车子一路飙到唐小虎的独栋别墅,黄瑶紧张得解了半天安全带,刚解开,副驾车门就被打开,她被拉下车。
他们十指紧扣,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每一步都踩在心坎上。
肢体从进入客厅起就没有再分开,他将她抱举起来一路吻到沙发,巨大的落地窗外,清幽的夜色月明星稀。
室内通明,顶部巨大的水晶灯闪耀得刺眼,
过审……
一排扣子跳珠般崩开。
过审……
竟像未涉人事的小子般手颤了一下。
过审……
落地窗正对着她,外面漆黑的夜色像暗潮汹涌的海,那些冰冷的、阴暗的、带着腥味的过去排山倒海而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淹没。
她忽然觉得心慌,说,不,不要在这里。
他以为她在窗前害羞了,安慰地亲亲她的额头,手臂一捞轻松将她扛到肩上,朝楼上房间走去。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心慌的感觉减少了,渐渐平静,渐渐心安,渐渐重新热烈地跳动。
进了房间,她被温柔地放到床.上,他的重量与热口勿随之而来,松软的床垫深深陷下。
突然,身边的被子里动了一下。
黄瑶猛地睁眼,浑身紧绷。
唐小虎感受到她的僵硬,疑惑地抬头,看到身边的被子从里面掀开,唐小龙伸着懒腰醒来。
黄瑶惊叫地弹了起来,唐小虎抱着她退离床边,赶紧将半褪到肩膀的衣衫拢好。
不打招呼临时借住的唐小龙以为只是弟弟回家了,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瞥了一眼门口,剩下半个呵欠卡在嘴边。
唐小虎上身脱得只剩一件背心,怀里横抱着一个不愿露脸的女孩,身上松垮地搭着熟悉的衬衫。
相比于第一次撞见时的生气,此时他只觉得自己比当事人还尴尬。
黄瑶将整张脸埋在唐小虎肩头。
唐小虎则压抑着,咬牙切齿道,哥,你老这样,总有一天要把你弟吓出点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