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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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露已经不记得她是在哪里看到过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的家人没有以你想要的方式来爱你，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爱你”。
那时候何露十岁出头，会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人爱她，父母离婚母亲抛弃了她，而父亲似乎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爱她。
那个时候的她对全世界充满敌意，她会羡慕那些被无条件爱着的人，她羡慕被爱着也会爱别人的沈妤，她羡慕被沈妤喜欢着的曾冉，她羡慕每一个过了周末回到学校会兴致冲冲分享家庭生活的身边人。
何露在自己内心尚还脆弱弱小的时候也会无声地劝自己——“也许我家人是爱我的，只不过他们没有用对方法”。
她试图找到这样的证据，他们爱她的证据有，可是不爱她的证据似乎更多，于是对她是被爱着的保持怀疑态度的她司机也没办法和父母和解，更没有办法去和世界和解。
可是还没等到何露主动和父母和解，她人生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人离开了她，另外一个眼里再也不全是她。
小孩真的很容易恨一个人，可是又狠不下心来，上一秒还说着自己不会再更恨一个人了，下一秒却能因为一句叮嘱被哄好，总是能在被爱的假象里原谅整个世界。
何露在心里恨了何牍晟很多遍，她曾经也恨蓝如颖，她恨他们不爱她，恨他们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你们没有把我好好养大，好好爱我的打算，为什么要有我？
可是在蓝如颖走了之后，这样的恨变得轻飘飘的，让何露觉得好像是她太小心眼，她不该恨的。
她如果不恨，蓝如颖是不是不会离开得这么早？
于是何露不想恨她了，她也想要尝试改变自己，让自己不要去计较所谓漂浮在空气里抓不到摸不着的爱意。
爱这个词太虚无缥缈了，和恨一样，何露天生敏感，这样的敏感让她能更好地感知这个世界，她能把她对世界的感知融进她的作品里，可是太过敏感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十几岁的何露就已经明白，爱恨分明这个词应当是不存在的，因爱生恨，又爱又恨，世界上没有爱谈何恨，恨是因为曾经爱过，不恨这个词也很可怕，因为不恨也代表未曾爱过。
何露觉得她应当是爱过她的父母的，她记得小时候何牍晟下班回到家会给她带好吃的，她喜欢抓着零食躺在何牍晟怀里，哪怕她吃得何牍晟满身是渣何牍晟也不会怪她。
她也记得她生日的时候父母推掉所有工作带她去梦寐以求的游乐场，给她买她喜欢的衣服和她喜欢的玩具。
那时候的何露会和他们说：“我好爱好爱你们。”
爱要说出口对那个时候的何露来说太容易了，而后来的何露以为她永远不会把“恨”这个字眼述之于口，毕竟恨这样的情感就不能落在阳光里，而是应该永远在心里腐烂生脓。
可是现在何露就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在面对何牍晟的时候，说出了她心底从未放下的“恨”。
恨原来并没有那么难以出口，当“恨”这个字眼落地的那一瞬间何露觉得自己似乎缓缓平静下来了，化脓的伤口似乎也需要裸露在外面被阳光晒一晒，消毒后长出新的血肉。
这许是没想到何露这次连“恨”这样沉重的字眼都说出来了，何牍晟被惊得一时间无言，他张嘴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何牍晟对何露转学的事情没再坚持，但是在离开办公室前他对何露不声不响从理转文并且直接转成艺术生这件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何露，你之后不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决定吗？”
何露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想过太多，她只是觉得人活在世界上就已经很困难了，如果还要给自己的人生设置限制和规划，那也活得太没意思了点。
有时候像何牍晟这样的大人会有很多作为过来人的道理，这些道理何露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过很多遍，她也听过很多相悖的大道理，可是总有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她也是如此。
何露站在办公室里，背后是窗外落进来的阳光，阳光穿过她身上单薄的校服烫在了她的皮肤上，明明温度刚刚好，何露却觉得她快要被阳光烧穿。
现在站在她面前问她以后会不会后悔的人曾经教她的道理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爸爸永远支持你”。
给出承诺太简单，几乎不需要代价，于是放弃承诺也很简单。
何露有时候也会怪自己的记忆太好，有些人会觉得无论好坏都记得，会变得小心眼，也会变得记仇，可是何露觉得这样的说法很荒诞。
原来记忆力太好也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记住我的过往的人生，我应该只记住好的却忽视人生里灰暗的过往吗？
只是短短几分钟何露已然想起了太多的过往和曾经，可是她必须要坚强，她要表现得无坚不摧，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这里问她痛不痛，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所以她的语气必须坚定，表情要装作混不在意，眼尾要带着一点笑容：“我当然不会后悔。”
何露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大课间的时间了，升旗仪式的铃响起，她跟着不知名班上的学生一起往外走，然后在操场上找到她班上的站队位置。
崔玟站在人群里真的很打眼，此时此刻她正混不吝地站在班级最末端的位置和一位何露不认识的女生搭话。
等学生陆陆续续大多找到班级的位置，女生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走了，何露这个时候才往崔玟那边走。
“要是我我就直接把升旗旷了。”崔玟站没站相地站在队伍最末端，说话声音忽轻忽重，也没个正形。
何露不置可否：“我也不想来。”
崔玟初闻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一副懒洋洋的劲儿的何露，觉得何露并不是无的放矢。
半晌，崔玟哑然：“你别告诉我你来是因为这次国旗下讲话代表是纪茝。”
随着何露这一声“嗯”，崔玟觉得有些见鬼，忍不住真心发问：“你知道追人怎么追吗？”
何露斜瞟了崔玟一眼，面无表情：“我要是知道我之前还需要问你吗？”
崔玟摸了摸鼻子：“行，当我没说。“
这要是何露能追到纪茝，真是见鬼了，何露这追人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的小白碰到了满级boss，估计还没碰到boss自己就已经挂了。
升旗仪式总是一样的流程，唱国歌升国旗唱校歌升校旗，这么一套固定不变开胃菜弄完学生们就大多无心关注接下来又是什么样的流程了，何露站在铺面而来阳光下也有些昏昏欲睡。
但当随着主持人的主持声音站上主席台的女生拿起话筒的那一刻，何露就不自觉打起精神来。
并不是每一周都有学生国旗下代表讲话，前面一个月国旗下讲话代表大部分都是老师，有年级主任也有优秀班主任和我最喜爱的老师。
拿起话筒站在主席台上的纪茝和平日里只是穿着校服的纪茝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今天来学校的路上何露已经看过纪茝的发言稿了，纪茝昨天晚上洗漱前还在看的发言稿足足有两千多字。
这次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拒绝焦虑，拥抱自己”，发言稿里有不少名言名句和名人真事，何露通篇看完都脑壳痛，更别说全文背诵了。
但全稿背诵和对着稿子念给人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站在台上目视前方的纪茝依旧气质温和，但散落的长发被纪茝扎成了高马尾露出白净光滑的额头，又比平日更加显得自信耀眼。
“干嘛去？”崔玟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何露就有脱离大部队的嫌疑。
何露莫名：“谁规定一定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回班了？”
崔玟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不过面前的何露还是停在原地没动了，就在崔玟以为她们俩这短暂的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好说歹说也处出一点姐妹情谊来的时候，她没想到刚刚还在台上演讲过的纪茝已经站在了何露身边。
然后何露跟着纪茝走了。
面前的人上一秒还在台上光芒万丈，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这种感觉还是很神奇的。
虽然何露以前的同桌也是年级第一，但是她从未觉得她的前同桌台上台下给她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何露和纪茝在操场旁边的水杉下并排往教学楼走，前些天还青翠的水杉此时此刻已然染上了橘色，站在水杉下抬头向上看，阳光下的水杉被渲染出不同的红，像是落日下的红霞。
何露在洒落的阳光下微微偏头：“今天晚上就不打搅你了。”
纪茝闻言淡淡地笑着回看何露：“现在有地方去了？”
此时此刻笑起来的纪茝和台上的纪茝看起来差别更大了，有的人笑起来真是海棠风月都得让道，纪茝唇边若有若无的笑看得何露心尖微动。
看似好说话的［长泽］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所以说得不好听点两个人彼此之间都不是什么善茬，只是几句话彼此都已经在观察对方的神色又在揣摩彼此的意图，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但凡纪茝住的地方有第二张床何露也不至于放过这个绝佳卖惨的机会，不过只有一张床的话还是算了。
何露虽然这次放过了卖惨的机会，却没忘了她的追人计划，所以她偏过头直勾勾地看着纪茝：“嗯。”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