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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直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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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河风大了,余晖撒在河面上,红也没有红得那么灿烂了。
宋墨钰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他未曾离开过半步,脸上的泪痕不知是河风吹的还是他自己哭出来的。
祁枭没有来,过了正午他也没来。
宋墨钰一直等着他,一直等,等到了现在,直到太阳缓缓落下。
“看来他今天不会再来了,你还不走吗?”
一个宋墨钰这几天都熟悉了的声音飘来。
宋墨钰有些僵硬地挪了挪腿,他问道:“……他,不来了吗?”
“哈哈,你都等到这时候了,那他来了吗?”打更人出言有些不客气。
宋墨钰支支吾吾的说:“……今天……不还完全没有,过去吗?”
天色黑得已经让宋墨钰看不清打更人的脸,分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打更人笑呵呵的跟宋墨钰说:“你看,今天这不也天黑了嘛,来的话,那他早该来了啊。”
“今天,还没有完全过去,还有,还有一个上半夜。”
其实宋墨钰心里也摸不清,他不知道祁枭来不来,他怕祁枭真的不来了,他不想自己白等。
于是宋墨钰执意道:
“他,他肯定会来,肯定会来……”
这句话宋墨钰说得有气无力,他没有底气,他担不起“肯定”二字。
“哈哈哈,好,我还有事,他不来也没关系,情有可原嘛。”打更人佝偻着腰,提着锣,从宋墨钰的身旁消失了。
打更人离开后,宋墨钰看了看方才打更人站的位置,再麻木的望向河面。
是啊,情有可原。
他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曾回头,他现在不来,这不是情有可原这是什么,他来了才怪呢……
深夜,打更人敲响了锣。
三更了。
宋墨钰刚挪了挪脚,随即早已木得没了知觉的腿跟折断了似的,连带着他的身体一同倒了下去。
他再也压抑不住,扑在河边的石子上嚎哭了起来。
在三更之前。
祁枭逃出了荆乇的视野,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他没有向客栈的那条街去,他沿着河边这条街来了。
只是他早早的就见过了宋墨钰,见过归见过,祁枭不过是从宋墨钰身后偷偷走过,没有让宋墨钰察觉,之后祁枭走远,蹲在一个可以看清宋墨钰的角落守着。
祁枭看他跌了,哭得厉害,无意识地站起身,想要过去,却又在极短的时间里制止住了自己。
他想起了荆乇跟他说的话。
那就杀回去……
祁枭在角落里抱着腿,笑了笑,他咕哝道:“不就摔了一跤嘛,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站起身,远远的看了宋墨钰一眼,离开了。
祁枭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去见宋墨钰,他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道歉。
无非就是,他知道错了,他对不起……
宋墨钰还能怎么着?宋墨钰还能怎么跟祁枭赔?宋墨钰道歉的形式可取吗?
那些无用的语言,祁枭都不愿意接受!
他知道对不起,他知道对不起他就该消失在自己面前,割一个脑袋来以死来谢罪!此后再也不见!
祁枭在内心挣扎了许久,哪怕把责任全推给了宋墨钰,祁枭还是没能让自己走远。
祁枭气愤地跺了跺脚,一口气冲到河边,宋墨钰浑身湿透,他坐在一级台阶上冷得发颤,他空洞的眼直直的望着前方。
他刚才轻生了。
“宋……”
一个字刚脱出口,祁枭马上又停住,内心挣扎数秒后……
终于。
“宋墨钰!”
“……”
宋墨钰缓缓转头看来,他直起身,有些木讷地向祁枭走去。
靠近后,宋墨钰口中轻轻道:“你来了……”
祁枭勉强地点了点头。
“你吃东西了吗,饿不饿,冷不冷?”
宋墨钰低眉看来的眼中,满是空洞与虚无。
宋墨钰一下问了祁枭这么多,祁枭还有些不适应,或许宋墨钰从来都没有这般待过祁枭,也可能是任何人。
这种话,不像是宋墨钰会问出来的。
“不饿,不冷。”祁枭反问道:“你吃饭了吗,你,怎么到这里?”
是啊,宋墨钰该在天山上的才对。
宋墨钰摆了摆头,道:“他们把我赶下来了。”
确实,祁枭想起来了,起初他刚登上天山,那些长老总能有事没事打压宋墨钰,言语中充满了鄙视和挑衅。
现在,若和那条线重合,祁枭早就已经上天山,成了宋墨钰的徒弟。
只可惜,祁枭跑得快,不想在这里成为宋墨钰的徒弟。
祁枭问道:“他们为什么把你赶下来?”
“我……没钱了……”宋墨钰昂了昂头,说:“我没钱。”
曾经宋墨钰也没告诉祁枭,住天山上要收费啊。
祁枭心里有些虚,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不比大人,而今祁枭也没钱。
祁枭问:“那你吃饭了吗?”
宋墨钰摆了摆头。
祁枭后背一紧,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口袋。
“没关系,不吃也可以。”宋墨钰抿了抿唇,僵硬的露出一个笑,以此来安慰祁枭。
“……”
祁枭看了看宋墨钰现在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怵。
祁枭问道:“那,那你接下来去哪儿?”
宋墨钰答道:“你要是离开的话,我会回到刚刚的位置坐下,等你下次过来。”
宋墨钰的这种做法,祁枭不太赞成,他道:“你,你不是没吃东西,没钱吗,你不考虑做份工?”
宋墨钰愣了愣,他告诉祁枭:“……这个,没想过。”
祁枭难以理解现在的宋墨钰,他不耐的跟宋墨钰讲:
“你该找个工吃饭,然后讨个生活啊,你指望我?现在的我?还是说,你见我一面就当吃了?管饱了?”
祁枭没有给宋墨钰体面,毕竟现在宋墨钰已经不是自己的师尊,他现在和宋墨钰顶多一个朋友关系。
祁枭直言道:“你要是一直坐在这里,早晚饿死!”
宋墨钰摇了摇头,他说:“我,我不会做工……”
“你要是勤快学什么都会,你要是不勤快,那是什么都不会!”祁枭以一个孩子的身份,一个孩童的嗓音指点着宋墨钰。
宋墨钰问道:“那你明天还来吗?”
“?!”
祁枭皱眉,他问道:“我明天来不来,跟你吃不吃得上饭有关系吗?”
宋墨钰直截道:“我明天也想见你……”
“我若是不想见你呢?”祁枭盯着宋墨钰的眼睛,等着他的一个回应。
闻言,宋墨钰瞳孔骤缩,他勉强的笑着问道:“……为,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见我?”
为什么?
祁枭道:“你当时怎么待的我,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待你,更何况我这么来也算破例了,也是同情你,你当时同情过我吗?”
宋墨钰顿住了,他身边的空气都为他而凝固。
“我浑身是伤的时候你回过头吗?”
“那些天病重扑在你寝殿门口叫你,后几日没出现了,你怕是以为我死了吧?”
“他们骑在我头上,踩在我脸上,你是看不见吗?”
“想必那段时间你挺烦我的吧,啊?那现在怎么不接着烦了,接着远远的就避开我,绕路走啊!”
“那时候不给我留条活路,现在想白捡便宜,整这些没用的框住我,以为再来一遍就能洗刷你之前的事了?做梦!”
说罢,祁枭甩脸就走。
“祁枭……祁枭!”
宋墨钰刚追上去两步,前面的祁枭突然跑了起来,速度之快,宋墨钰没能追上。
宋墨钰乏力地坐下,叹了口气。
祁枭跑远了,他又回到了那座破庙里。
他坐在茅草垫上想了好久,他知道了:
一定是宋墨钰捣的鬼,一定是!不然怎么只有他和祁枭有那一段记忆,其余人都没有?
别人祁枭不知,但是他和宋墨钰的经历是有变的,就从拜不拜师这里发生骤变。
宋墨钰被赶下天山,祁枭去荆乇家转了一圈,之后会怎么样,祁枭不知道。
可能宋墨钰还会满大街的找祁枭。
思索着,可能是刚才跑太久了,祁枭有些累,不知不觉的他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次日。
荆家大院前门。
昨日的群众换了大部分面孔,还有小部分是昨天的旧人。
路人一:“天呐,她竟然在这里上吊了!”
路人二:“是啊是啊,下面那是,她的……她的孩子?”
“啊?她的孩子,昨天,不至于这样吧,丈夫死了就死了,能再找一个啊!”
路人骂道:“张忠善别瞎说,什么再不再找一个的,闭嘴吧你!你说话就是不中听!”
张忠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死人嘛,死都死了,还要什么脸面嘛,这不让说那不让说的,你死了我也说你!哈哈哈!”
路人们纷纷骂道:“你是不是得病了,这么说话小心遭报应!”
张忠善摆摆手:“没有没有好得很,我家现在还有好几库米粮呢,能遭什么报应?”
张忠善正是昨天荆乇要铁人传书传到的张家的张家少爷,他们家就张忠善一棵独苗,张家上下甚是溺爱。
于是,张忠善长大成人后,还是满嘴喷粪,油盐不进,为非作歹,当街民众公认的烂人一个。
“你这东西,唉,造孽!”随即,那名路人点了点张忠善,脸上表情万般无奈。
“我姓张,叫张忠善,什么东西,还敢这么指我!”说着,张忠善一脚踹在了刚才指过自己的路人身上。
那名路人马上扑在地上,放大声音喊道:“哎呦——哎呦!张家养出来的畜生打人了!哎呦——!”
荆乇把家主改造成了铁人之后,荆府的大门就没怎么开过了,今天门外这般聒噪,荆乇不得不出门看看。
两具铁人缩在门后帮荆乇拉开了门,荆乇举头便撞见吊死在了自家前门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