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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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哥哥：
你好。
见字如面。
谢谢你的资助，我已经考上了大学，是C市的一所一本大学。
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明年春天，我会为你过生日。
3月21日
马一”
段兰因怔怔地看着这张信纸，上面的字迹一笔一划，十分工整好认。
这就是他七年前资助过的一个小孩……
他看着这张信纸，试图找回刚才在自己睡梦中出现的那张人脸，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七年前的那场车祸，给段兰因带来了一段并不美好的住院经历，当时他一个人在病房，举目无亲，最多也只有导师和同门的师姐来看过自己。
也带给了段兰因一些身体上陈年的伤痛，他后来自己调理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却唯独带走了那段记忆。
李序的喉结滚了滚，他艰难地找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紧张地走到段兰因身边。
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张信纸。
那是七年前的他，给段兰因写的信。
他看到末尾的署名，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哥哥……”李序低声道，“要喝水吗？你现在感冒还没好，要不要……”
段兰因喉咙很痛，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
李序的手指蜷了蜷，试探道：“哥哥，他是……？”
段兰因摩挲着手上的信纸，嗓音嘶哑着跟他介绍：“这是我之前资助过的一个人……”
“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看着这封信，把他拉回到了悠远又模糊的回忆之中。
“他是马家第一个孩子，但是却不是马家亲生的。”
段兰因站在一个悬崖坡边，听着村长边吐着烟圈边跟自己介绍：“马家的媳妇儿在一个山沟沟里捡到的。马家媳妇儿心软，就把他带了回去，马家当家的不干，但是没过多久，马家大媳妇儿就怀孕了，马家的人觉得这是个好的征兆，就把他留了下来。”
“尽管不是亲生的，但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孩子，所以给他取名马一，他们家没啥文化，就这么随便取了。”
段兰因站在悬崖坡边，入目是无尽的光秃秃的大山。
这里海拔高，种粮食都很难，当地最多的食物是玉米和土豆，肉类的话当地习惯吃羊。
他垂眸，看到不远处的坡下，国道边，有一群孩子在玩闹。
他们都穿着沾满泥土和灰尘的衣服。
“蚂蚁！蚂蚁！”
“你就是蚂蚁！”
“叫你蚂蚁怎么了！”
一个比他们明显高出好几个头的大孩子站在一边，沉默地听着这群小孩儿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他身量很高，有些瘦弱，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白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看着一群还没他腿高的小孩儿在他面前蹦跶，终于，他像是忍不住一般，猛地抄起一边的木头，往那群小孩儿身上甩去，“滚！”
“蚂蚁好凶！”
当然，最后那根木头也没落到谁的身上去。
村长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马一’、‘蚂蚁’，这个名字……取得可真……”
村长话没有说完，但是之后的话不用说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段兰因却笑道：“我倒觉得这个名字取得也挺好的。蚂蚁很勤劳，也很顽强。”
村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城里来的人，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段兰因却想起他背着这个小孩儿往医院跑的那天晚上。
温热的血滴落在自己颈侧，小孩瓮声瓮气地道：“把你衣服弄脏了。”
“别说话。”段兰因一个体测永远不及格的人，却在此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人体力，“省点力气。”
“没事。”男孩反倒是安慰起来他了，“我不会有事的，这些血只是看着吓人。”
“你把我放下来吧？你都在喘气了。”
“我真不会有事……你知道吗，我外号叫蚂蚁。”
“踩不死，很顽强的。”
段兰因喘着气：“闭、嘴。”
……
话说回来，那个小孩当时是伤到哪里了来着？
段兰因眼前闪过悬崖坡下的那个小孩背影。
那个小孩脖子上围了一圈的，有点像是……
“叮咚——”
屋外突然响起了铃声。
“家庭医生到了。”李序扶着段兰因的肩，就差把他抱起来了，“哥哥，你先回床上。”
“有人在外面……”
“我去开。”李序低声道，“我们不去医院，所以我叫了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段兰因刚才清醒了会儿，现在脑子里像是埋了一团棉花，他没有作声，算是默认。
李序小心翼翼地把他手里的那封信抽出来，放到了桌上。
然后去开门，把家庭医生迎了进来。
段兰因烧已经退了些，医生上门，给他输了液，开了药。
全程，段兰因都很震惊。
他还是第一次被家庭医生□□，还带着个护士，两个人全程不多说一句废话，只干事，非常正式，非常专业。
等到医生走后，段兰因睁大着眼睛，看向李序。
李序察觉到了这道目光：“怎么了？哥哥。”
段兰因：“医生他们……”
“哦，这个。”李序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有个室友家里就是干这个的，我打电话让他帮了个忙。”
干这个的？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多想，段兰因就觉得眼皮子很重，想要睡觉。
“睡吧，哥哥。”
他感觉到了一阵温柔的触意摸上他的额头，紧接着双肩边的被子被紧紧地压了压，很快便又坠入沉睡之中。
*
等到段兰因再醒来的时候，觉得人轻松不少。
视野和大脑也清明了许多，他转了转眼珠——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判断感冒的方法。现在眼睛几乎已经没有酸涩感了，大概感冒是快好了。
“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还没等他回答，就有人已经开门进来了。
“哥哥！你醒了。”
李序赶忙走到床边，“量个体温吧。”
家里只有最传统的水银温度计，李序甩了甩，道：“哥哥，你是……自己来，还是我来？”
段兰因很想说自己来，但是他浑身没力气，“麻烦你了。”
“没事。”
李序弯腰，缓慢地掀起盖在段兰因肩上的被角和衣领。
段兰因的皮肤白得晃人。那双肩膀上有一处小小的凹陷，像是能淌一汪清水，再晃啊晃。
他的手很大，几乎一下子就能把段兰因的整个肩膀覆盖住；他的肤色也比段兰因重，现在两厢对比，带着点别样的意味。
触摸到段兰因肌肤的那一瞬间，李序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段兰因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他只感觉一道冰冰凉凉的感觉，是温度计。
过了一会儿，温度计被取出，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了。
“接下来吃药吧。”李序说，“我现在去弄，哥哥等一下，是中成药，不苦的。”
段兰因一震，没有胶囊吗？
很快，李序出去了又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还端了碗药。
段兰因浑身僵直。
“还有点烫，再冷一会儿。”他听到李序说。
段兰因松了口气。
李序在一旁等着把药凉到差不多的温度。
段兰因突然道：“……还挺遗憾的。”
李序一顿。
“什么？”
“那个……小孩。”段兰因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可惜我后面没有再资助他了。”
“……嗯。”
七年前，段兰因和资助机构签的协议是，资助马一直至大学毕业，因为大学学费也是一笔开支。
但是后来，一场车祸突如其来，段兰因住了大半年的院，就和机构的人断开了联系。
等到回到C市，重新联系上机构的人之后，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可是，他当时又给了程安十万块钱偿还救命的恩情，身上已经没钱了，在机构负责人的建议之下，他便终止了资助。
此后，就和机构的人断开了联系。
只不过这部分的事，段兰因没打算说出来，只是道：“不管怎么说，就算我后来没有资助他了，他说他考上C市的大学了，我都理应对他道一声喜……不过，后来我们就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
“哥哥。”李序温声打断他，“喝药。”
段兰因睁着雾蒙蒙的眸子瞪着他。
李序微笑道：“再怎么都不能不喝药，哥哥别想着用讲故事的方式搪塞过我。”
段兰因：“……”
等等，李序怎么还挺懂他的。
药是不能不喝的，段兰因没有办法，只好乖乖起身喝药。
中成药其实不苦，但是段兰因就是骨子里抗拒吃药，等到他一口气喝完，碗被挪开，嘴里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颗奶糖。
“唔……”
段教授抿了抿，好甜。
“他会感谢你的。我感觉他也是懂得感恩的人。”李序突然道。
“也是。”口腔里的甜还在蔓延，段兰因笑了下，“虽然他总是凶巴巴的。但是不是个坏人……很聪明，也很努力。”
“对。而且……”
“而且？”
“而且，”李序笑道，“你在C市，他也在C市。说不定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某个瞬间，你们已经悄然重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马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