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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喂,升升,听得到吧?”
      “听到了,爸。什么事?”
      “我这不是年底收工了吗,来出租屋这边看看你,带了好多你爱吃的。结果你不在,我咋听小严说,你好久没回来住了?”
      “你现在在那儿?我马上过去。”
      “还在楼下呢,刚碰见小严。你快来吧。”
      升升放下电话,沉默地脱下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礼服。他动作很轻,将每一件仔细抚平褶皱,套进防尘袋,才换上自己的羽绒服和牛仔裤。随身的背包里只塞了几件换洗衣物,便匆匆出门了。
      然而,走到小区门口时,他惯用的那张门禁卡却在感应器上反复亮起红灯——“嘀、嘀、嘀”,冰冷而固执。试了几次,厚重的玻璃门纹丝不动。
      一个年轻的保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走了过来。他先是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升升的穿着,直到看清门禁卡上那串特殊的住户编号,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而谨慎。
      “抱歉,先生。”保安站直了身体,语气为难,“张先生特意吩咐过,您这张卡的出入权限……暂时被锁定了。您如果想出去,最好还是……先跟张先生联系一下。”
      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升升握着那张轻薄的卡片,指尖冰凉。原来,连这扇门的开关,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没有犹豫,直接掏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聊天界面,没有任何停顿地——拉黑、删除。求助他?不可能。
      他退到一旁,目光紧盯着入口处。几分钟后,一户人家刷卡进门,铁门缓缓开启。升升看准时机,在门即将闭合的刹那,侧身一闪,像一尾灵活的鱼,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他迅速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报出地址。车子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系列动作,回过神来,慌忙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那个被要求“有特殊情况立即汇报”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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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张加然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骤然拔高。他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正揉着眉心处理后续文件,想着让升升在家冷静一晚,自己晚些再回去好好谈谈。他怎么也没想到,升升会用这种方式离开。
      他立刻拿起私人手机,信息发送失败,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刺痛了眼睛。电话拨过去,第一通,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再拨,直接被挂断。接下来的四通,无一例外,全是忙音。
      一股混杂着焦虑和怒气的寒意从心底窜起。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迅速打开手机里一个隐秘的定位程序——那是他当初为了保护升升安全而安装的,此刻屏幕上,一个代表升升的小红点正快速移动,最终稳稳停在了那个熟悉的老旧小区附近。
      没有片刻耽搁,他抓起椅背上的大衣,大步流星地走向车库。发动机的低吼划破了地下室的寂静,黑色跑车如同离弦的箭,冲入寒冬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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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升!”
      老旧小区门口,路灯昏暗,光线勉强勾勒出人影。升升循着那熟悉的声音望去,看到了站在寒风里的易广。
      “爸?你怎么在楼下站着?”
      “我这不是等你嘛,晚上还没吃饭呢。小严听说你要回来,就拉我下来买点菜,说咱们在家涮火锅,暖和。”易广搓着手,朝旁边示意了一下。
      升升这才注意到,严离就站在几步开外的阴影里,手里拎着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一小时前那场发生在奢华别墅里的难堪与屈辱,从未发生过。
      “走走走,太冷了,上楼再说!”易广怀里还抱着个崭新的电火锅,催促道。
      严离对升升略一点头,示意他让开,自己率先提着东西走进了黑黢黢的楼道。易广和升升跟在后头。借着楼道里忽明忽灭的声控灯光,易广仔细打量了几子几眼。升升身上这件羽绒服质地考究,剪裁合体,显然价格不菲。
      “你……谈对象了?”易广吸了吸鼻子,犹豫着开口,“身上这味儿……信息素?还挺冲。”
      升升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他自己闻不到,但似乎人人都能察觉张加然留下的痕迹。“嗯。”他低声承认。
      “哦……”易广搓了搓粗糙的手指,组织着语言,“爸也不是反对……就是觉得,你现在毕竟才高三,首要任务是高考。等考上大学,人更成熟点,再考虑这些也不晚……”
      “知道了。”升升打断他,声音有些闷。
      易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父子俩常年聚少离多,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深入探讨“儿子早恋”这种细腻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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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锅的蒸汽驱散了屋里的寒意,也暂时掩盖了沉默。易广和严离收拾碗筷时,升升默默把自己的房间整理了一遍。期间他瞥了一眼手机,虽然删了微信,但通讯录里的号码还在。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简短的短信:「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谈。」发件人:张加然。
      易广跑长途累得狠了,洗漱完倒头就睡,鼾声很快响起。升升替他掖好被角,抱着自己的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
      “在沙发上睡?”严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还没回房,坐在餐桌边,就着一盏小台灯看书。
      “嗯。”升升把被子堆在沙发上。然后坐在严离对面,他感到一阵难堪的愧疚。张加然的肆意妄为,他无法撇清关系。“严离,”他声音干涩,“对不起……替他,也替我自己。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嗯。”严离翻了一页书,声音没什么起伏,“没事。”
      怎么会没事?升升清楚地记得那滴无声砸在地毯上的眼泪。“我可以补偿你,任何要求都行。或者……我搬走也可以。”
      “不用搬。”严离合上书,看向他,目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沉静,“我可以继续和你合租。”
      升升愣了愣,心里松了半分,但愧疚感并未减轻:“谢谢……我保证,不会再让他打扰你。”
      “我去睡了。”严离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几台张加然送来的空气净化器,发出极其细微的运转声,孜孜不倦地过滤着空气。它们曾被严离收到角落,又被觉得“买了不用是浪费”的易广搬了出来。
      升升在狭窄的沙发上辗转反侧,腰背传来隐隐的酸痛。这一夜,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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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升升就被易广洗漱、来回走动的声响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父亲焦急收拾东西的身影:“怎么起这么早?”
      “嗨!急活儿!”易广脸上带着困倦,又有点兴奋,“还记得我之前跑J城那趟,拉了一车毛绒玩具不?那个老板,现在又让我原封不动把货拉到C城来!给的报酬,是之前的十倍!今晚必须送到,时间紧得很!”
      升升在沙发上蜷了一夜,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头发也睡得乱糟糟。易广回头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心里难得软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颊。
      升升对这种陌生的亲昵有些不适应,借着叠被子转过身,避开了父亲的手。
      “我跟你一起去吧,”升升说,“反正放假了,也没事。”
      “行!那你赶紧洗漱,咱们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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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旧的货车在高速上颠簸。升升坐在副驾驶,随着车身的摇晃,后腰传来的钝痛越来越清晰。他咬着牙,趁易广专心看路的空隙,偷偷用手抵住痛处,一下一下地揉着。
      这腰疼的毛病是半年前落下的。最初去医院,只说是打工时用力不当拉伤了肌肉。后来张加然知道了,便不由分说地让他换了更硬的床垫,又从自家公司的实验室拿回不少据说有奇效的外敷药膏。每晚升升睡下后,无论多晚,张加然都会把手掌搓热,力道适中地替他揉上好一阵子。那段时间,这毛病确实没怎么犯过。
      这次出来得急,药膏全忘在了公寓。昨晚在软塌塌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今天又在车上颠簸,疼痛变本加厉地反扑回来。
      “爸,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吧。”升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不舒服?”易广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没……上个厕所。”
      服务区的厕所干净却冰冷。升升出来,抱着渺茫的希望去找药品专柜,却只看到琳琅满目的Alpha/Omega抑制剂和营养剂,没有他需要的舒缓贴。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还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就在他准备转身回去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面前。
      “林意?”升升有些错愕。
      林意穿着挺括的黑色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某高端医疗品牌logo的便携药箱。他将药箱递给升升,语气是一贯的平稳专业:“加然让我把这个给您,里面有专用的肌肉舒缓贴。”
      升升接过药箱,下意识地朝他身后望去。停车场里车来车往,并没有那辆熟悉的跑车。
      “加然昨晚临时飞去J国处理一个紧急合作,”林意仿佛能看透他的疑虑,主动解释道,“他知道您要来J城,放心不下,安排我一路随行,确保您的安全。”
      升升看着林意一丝不苟的西装和精干的身形,很难把他和“保镖”联系起来。
      “……谢谢。”升升低声道。
      “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
      贴上带着清凉药效的舒缓贴,腰部的痛楚果然缓解了大半。升升回到车上,易广立刻凑过来,眼睛盯着那显眼的药箱:“刚才那个……你对象?我瞅见了,小伙子挺精神,就是看着比你大。”
      “不是他,”升升含糊道,“是……他朋友。”
      “朋友?跟到这儿来?”易广满脸不解。
      “算了,一时说不清。”升升系好安全带,暂时不想让父亲卷入张加然那个复杂的世界,更不想去思考这段关系模糊的未来,“走吧,爸,别耽误时间。”
      车子重新启动。易广握着方向盘,忽然又想起什么:“他专门给你送药箱?你身体咋了?”
      “是……抑制剂。”升升垂下眼,随口编了个理由,“你不是说我身上信息素味儿重吗?他让人送这个来。”
      “嗨!”易广摇摇头,颇不以为然,“抑制剂哪儿买不到?还大老远让人送一趟,这小伙子……脑壳是不是有点转不过弯?”
      后半程,或许是药效作用,或许是身心俱疲,升升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开眼时,窗外的景色已从高速公路变成了幽静的林荫道,远处,熟悉的铁艺大门和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墙映入眼帘。
      引擎声低了下去,货车减速,缓缓驶入那道气派的大门。
      升升瞬间彻底清醒,心脏猛地一沉。
      这里……是张加然家的庄园。是曾经陪他度过易感期的地方。
      车子沿着熟悉的私家车道,平稳地驶向那座掩映在冬日萧索园林后的别墅。
      白天的庄园褪去了夜晚那种璀璨却遥远的光晕,显露出另一种更为沉静、也更为森严的质感。
      空气很冷,带着一种近乎消毒过的洁净感,听不到城市惯有的嘈杂,只有车轮碾过特制路面的细微沙沙声,以及偶尔掠过枯枝的、带着哨音的风声。一切都显得过于井然有序,透着一股不容打扰的疏离。
      没有高墙,没有铁网,但每一条路径的规划、每一处景观的布置,都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严密的边界。这里的一切,从空气的安静程度到草木的排列方式,都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不容置疑的规则。
      升升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即便在白天,这地方依然给人一种无法放松的压迫感——它不张扬,却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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