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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些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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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赛刚刚开场,整个比赛场区闹的沸腾,球鞋与地板产生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周辛越看的不是比赛,比赛再激烈也和她毫无关系。
她拉着花寻,挤过重重的人群,站到了前排观赛区。
花寻握着水紧挨着周辛越,轻拍她肩膀,歪头压低声音,“你看得懂吗?”
周辛越非常坦率地摇头,“看不懂啊,为什么要看懂。”
一句话彻底堵住花寻还想继续发问的嘴。
花寻盯着台下,看他们一个个在篮球场上跑来跑去,虽然看不懂,但也被气氛所感染,反正无论那队赢都能给个欢呼。
周辛越赠给她最称职拉拉队称号。
花寻不理会她的调侃,偶尔听见她指着某个人说长的好看,谁谁谁打的不错,她也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太阳刺眼,花寻眼睛都眯起也没看清来人,只听观众席一阵掀过一阵的欢呼,隐约觉得队伍里那抹白的明显的身影眼熟。
盯久了,夏逾下意识抬头去找视线的主人。
朦胧间,好似那件白裙子又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太确定,揉了揉眼睛,白裙子更清晰了,那张笑颜逆着光线稳稳地拓印在他心里。
“花寻,是夏学长他们班。”周辛越语气激动,收起懒懒散散的姿态,认真地看向台上的比拼。
因着夏逾这个特殊的人,她们还是蛮期待他们班可以赢,加油声逐渐逆反,只给夏逾班加油。
花寻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夏逾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溢出,如同手里这瓶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的水,别别扭扭。
夏逾打篮球的风格和写题一样,找到突破点直切而下,带球闯入对方禁区,纵身一跃,和队友也配合的相当默契。
夏逾站在自己班区域,球在他手下云走,还没等对方来抢,他就喊了声朱珈乐的名字,随即一个假动作,转身把球传给周一。
紧接着欢呼声席卷而来,他们赢下了这场比赛。
彼时的夏逾穿着黑色的篮球服,里面套了件白色短袖,今天还戴了发带,头发被汗水打湿,他也无意顾及,随意地将其撩向脑后。
他样子随性洒脱,骄傲放纵,兴奋地和身后的同学击掌。
初夏的阳光在此刻也黯然失色。
这场结束,夏逾他们窝在树荫下休息。
他们班应该是提前准备好了,还特地有几个女生在给他们发水。
花寻垂着眼眸,怔怔地瞧着手里的水出神。
夏逾接过水,找了个角落给花寻发消息。
手机屏幕嗡地亮起。
花寻下意识抬头找寻那道身影。
没等和周辛越说,她就抱着水跑下去,有点迫不及待。
“别着急,先缓缓。”夏逾目睹着她跑下来的全过程,心尖上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扶过,他低头迎上她熠熠的目光,两人脸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花寻冲动过后,面对夏逾又不知所措,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夏逾等了好半晌,见她迟迟未开口,主动出声询问:“这么热的天过来有没有带伞?”
“啊?”花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是没明白他的意思,本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来。
她摇头,手上的动作倒是显出她的紧张。
夏逾好似已经料到,自觉地从包里拿出遮阳伞塞进花寻交插的手上,“太阳大,注意防晒。”
花寻一只手拿过伞,悄然一笑,眼里闪着太阳遗落的光,“谢谢你啊。”
她把手中的水递出去,“这是谢礼。”
夏逾伸出手,水瓶上还留有她手心的余温。他低头看了眼,是柠檬味的。
有点初夏的味道。
中场休息过后,他们班又迎来了新的比拼。
花寻不好意思在下面多待,眼看着比赛开始,又红着脸跑回去。
跑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夏逾仿佛觉察到,转过身望着她。
两人隔着一整个篮球场对望,落在其他人眼里有点牛郎织女那味。
他看见花寻的嘴动了下,虽然听不清,却也知道她在为他加油,是独属于他一人的鼓励。
花寻坐了回去,刚打开伞遮住头顶直射的阳光,随之而来的就是周辛越的审判。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他走的这么近的?”
这个他不言而喻。
花寻简单把这几天的事情概括了一番全都交代出去了。
“卧槽。”周辛越直接一个坐起,然后尴尬地撞上了撑起的伞,捂住被扯了下的头发,略微八卦地凑近,“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花寻本就红润的脸被这个话题带的又红了几分。
她直白道:“还是羡慕阶段。”
周辛越摆摆手,一副我还不懂你吗的样子,“慕强啊,后面发展一下,男神变对象,这设定绝对好磕。”
花寻默默移开视线,她简直是服了周辛越这个什么都很磕起来的cp脑。
比赛哨声响起,赛事也随即到了关键时刻,一班和三班对决,看谁拿下冠军。
一班的男生抢到球投球,在半空被另一个班的男生截掉,一手远投,准备投去对面。
夏逾此时刚好站在三分线外,双手撑腰还在喘着粗气。
他刚才把球传到对方球筐,现在一看到远投,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跑过去直接截掉,在对方过来抢之前纵身一跃。
球在篮筐上转了一圈,砰地落了地。
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哨声再次响起,全场沸腾,所有人在为他们胜利和所有人竭尽全力鼓掌。
夏逾就近拉住同学的手,两人肩膀相抵,脸上全是张扬的笑。
这只是友谊赛,各个班级之间的比拼也没有那么正式,输赢在他们眼里变得无所谓。
广播里播放着激昂的音乐,旋律一点点紧抓着人心,所有篮球队员从四面八方走上那一方块地方。
耳熟音乐的人也跟着哼唱起来——
I am invincible unbreakable
Unstoppable Unshakable
They knock me down I get up again
……
歌曲的节奏越来越紧凑,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紧凑。
老师依次给他们送上礼物,不是什么太高级的东西,只是一串篮球钥匙扣。
钥匙扣上写着“I am the champion ”。
这是学校送给他们最真挚的祝福,也是他们在这绚烂的人生里的格言。
“夏逾。”
耳边的声音熙熙攘攘,唯独这句呼唤格外清晰。
夏逾目视着前方的镜头,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只见他们的手肘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一脸得逞。
这样的场景哪怕在后来也经常会发生,唯独这一次记忆深刻,直到多年后,夏逾翻开相册,回想起这个瞬间,依旧心潮澎湃。
可能人总是习惯给十八岁的一切都加上青春滤镜,让十八岁的生活变得不那么一样。
观众席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场,花寻没动,撑着伞坐在原地。
周辛越一口一口地喝着汽水,高温驱散掉汽水的冰凉,温温热热失去了清爽。
她不急,跟着花寻坐在那,眼珠子转来转去,暗道当局者迷。
花寻的注意力不受控制的放在夏逾身上,好像除他之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他清晰明朗,周身仿佛发着光,不断地吸引她。
篮球赛放松活动之后,大家继续卯着劲儿冲,即便老师开始放松对他们的管辖,整个学校仍旧被紧张的气息笼罩。
越接近高考,学生越是犯愁,他们一面担心即将到来的高考,一面迫切地想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高中。
恰巧毕业证需要证件照,班主任要求全班同学把照片拿给他。
这给了惆怅的学生新契机,班级里乃至全校都自发地掀起交换证件照的热潮。
认识的人多的,这会儿已经拥有了厚厚的一叠。
下课十分钟时间不到,曲轴已经打量夏逾不下五遍,张着嘴迟迟没敢开口。
“你有什么要问的?”夏逾实在无法忽略他眼底的渴望。
“夏逾,可以要一张你的证件照吗?”曲轴开口,害怕被拒绝,又急匆匆解释,“沾点学霸的考运。”
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过来问题的几人听到,也纷纷开口讨要。
夏逾或多或少也有听说这事,不过老朱催了好几天,他拖到今天还没去打印,手上自然没有,下意识就拒绝掉。
另一方面也避免掉了一些小麻烦。
“果然长得帅有好处,我怎么没人找我要,我成绩也不赖啊。”朱珈乐看热闹看的起劲,忍不住多嘴。
夏逾惯会刺激他,“你给我你的证件照?”
朱珈乐揪着脑袋拼命摇,想到那个画面,应该是那个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去去去,你又不靠我给你好运,给你还不如放着生灰。”
朱珈乐一手揽住周一,两人的头靠在一起,他眼睛不屑一顾地眯起,“我和我同桌也不需要你的考运。”
“是吧,周一。”
周一窝在手里的笔在试卷上划出长长的一道,他抬眸忽略掉,闷声点头,“嗯。”
整张脸像极了emoji表情。
夏逾只当逗逗他,笑了笑转了回去。
朱专名趁着课间到教室说事。
最近大部分同学都不太想听,他的事一听就会让他们觉得时间紧迫,然后开始焦虑。
朱专名给领导办事,学校安排得落实,每每见到他们,又忍不住多说,越急越想说。
“今晚高考动员大会,坐在教室听,不用去礼堂,明天上午举行成人礼,然后现在改为十点放学,早回去早休息,不准熬夜,不然白天没状态,调整好心态备战高考。”
他好像继续说,又看大家全在奋笔疾书写试卷,随机翻了翻会议记录本,摸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夏逾,你晚上提前去会议室,带上发言稿。”
晚八点,整座学校灯火通明。
广播里领导的讲话声在教学楼间回荡,教导主任铿锵有力的声音也是独有的特色,他拍了拍话筒:“接下来请学生代表讲话。”
周辛越撑起耷拉的脑袋,给花寻传纸条:学生代表是夏学长吧。
花寻偷偷摸摸地抓起笔在纸上写:“应该是。”
周辛越还想写,熟悉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夏逾说话的语气淡淡的,音色清亮,像是夏日里的轻风。
花寻想起那天送出去的海之言,清清甜甜。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夏逾。”
他的声音随着电流传至校园的各个角落,相较平日多了点磁性,他演讲的声音不像学校领导那样高亢激昂,而平静里却满是出征必胜的底气。
“在此,我想和同学们说,我们在青春的高潮,我们不惧未来不畏当下,我们始终有尽力一搏的勇气,我们总会奔赴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祝同学们考试顺利,金榜题名,祝老师工作顺利。谢谢大家。”
霎时,鼓掌声在夜空中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会对学校里的前几名特别关注,大会结束没多久,偶有闲暇,周身的同学叽叽喳喳地猜测下注今年的状元。
花寻思绪回笼,发现自己最近的注意力不大对劲。
她随手翻开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一片红,全部修改痕迹。
努力了,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教室里小声的讨论模模糊糊,她听不真切,但大抵话题的主人公都是夏逾。
“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这句话从脑海深处被提起。
她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下定了一个决心。
对高一高二的学生而言,大会的结束意味着短暂的假期到来。
晚9点,教室的轰动和铃声一起响起。
花寻犹豫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一个备注为“Rainy”的微信。
她手指停在屏幕前,久久才打下那句在心里排完草稿的话。
【学长,等下有时间吗?】
往上划,聊天框里是加好友时的对话,紧接着就是篮球赛那天他发的。
那边回的很快:【有。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我在天台,你过来。】
【好。】
花寻拎起书包疾步离开,走之前不忘叮嘱周辛越,“我有事先走,你等下自己回去。”
夏天的夜里繁星点点,像一颗颗宝石点缀在一幅墨画中。夏逾尽情地享受夜风的轻抚,出神地望着星星闪烁。
他似乎许久没有这样去欣赏这座小城的夜景。繁星当头,会是个好兆头吧。
倏地,匆忙的脚步声伴随停步的喘息声在身后出现。
“学长,我想找你帮我补习,暑假的时候。”花寻的声音还带着跑步后的无力,说的话也跟着断断续续。
“我说过的,当然可以。”夏逾嘴角勾了勾。
她会来找他,一点也不意外。
这都稳稳地往他设定的方向在走。
花寻微怔,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还想继续补充,夏逾就率先开了口。
他没说其他的,只问:“一起看会儿星星?”
花寻抬头,漆黑的天空星星点点,微风吹拂掉烦躁不安,舒服极了。
她径直扔掉书包,跟着站到夏逾身旁。
两人凝望着天上的星星,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夏逾主动开口,“花寻,你高二感觉怎么样?”
花寻静默半晌,还是如实说:“就……还不错,但是觉得理科好难学。”
说完,她还强调了一遍,似乎一句难学无法证实理科的难,“真的很难,听懂和会写是两回事。”
花寻说着说着,语气里慢慢地涌起委屈,她强忍着,索性开个玩笑,让对方察觉不出。“什么左手定则右手定则的,我还不如‘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呢。”
夏逾眼底流露出心疼,在夜里不易被发现。
他温柔地看着花寻,展露出温和的笑容,想让对方多相信他一点,把他当成可以倾诉的朋友。
“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学理?”
夏逾用简单的问句让花寻去直面自己的选择,重新正视自己。
“嗯,可能觉得文科太多字了。”花寻浅笑出声,“高一的时候数理化都不是很难,到了高二,就有点吃力了。之前选化学想着没多少要记的,没想到和文科不相上下。不过理科,他有独特的魅力,独特到可以吸引无数为之沉迷的人。”
花寻双手搭在栏杆上,任由风吹,“还有一个,我觉得我可以搞定自己不擅长的科目,就好像很多人对女生刻板印象,女生最好学文,学不好理科。这个说法本质上就错了,我们也可以学好理科,我们甚至可以做好很多事情。”
她说完还自顾自的点点头。
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不该在他面前说这些。
夏逾凝视着花寻,她低下头避免对视,害怕从里面看出什么不想看到的东西。
她继续用玩笑试探对方,“学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不会,你很棒。”夏逾率先肯定了她的选择。
他不在意对方的逃避,继续凝视着她,“这个世界上没特别规定什么事男生可以做,女生不能做。”
“女生也可以选理,而且可以学的很好,你也可以。”
这句话像千斤重的鼓,砰砰地敲击着她的心脏,她几乎错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远处的灯在她眼里变得虚幻,无数想说的话堵在嘴里。
她走在雾茫茫的路中,却又回望过去,走得瞻前顾后,害怕出口是无尽的黑暗。
而今她清楚了,夏逾演讲稿中那句话在这一秒应验。
花寻不想继续把话题停在这里,想了想应当问什么,高考前应该是说些鼓励的话。
“学长,你有没有想过考哪所大学?”
可是她迫切的想知道对方的位置,也许能近一点。
夏逾歪头,“你可以猜猜。”
花寻眼睛霎时明亮起来,非常斩钉截铁地说:“P大。”
P大是花寻认定的最好的大学。
“恭喜你,猜对了。”
花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眼眸里的光比星星明亮,比星星还要吸引人。
“学长,你一定会考上的。”
花寻有点懊恼自己不会说话,只会说这一句不痛不痒的祝福。
“借你吉言。”
夏逾紧握成拳的手一松,手心里是一根浅紫色的皮筋。
花寻诧异了一瞬,伸手接过皮筋。
她自己都忽略了今天洗了头,此时头发被风吹的凌乱。
夏逾俨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默默的他站到身前替她挡风,方便她扎头发。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
“读书让我们跟上时代发展的洪流,让我们不做落伍之人。所以我们要朝自己的目标不断努力,你已经很厉害了,只是没有找到适合方法。”
花寻扎头发的动作停下,后知后觉他在安慰自己,没忍住笑了笑,鼻尖都笑红了。
“谢谢你。”
夏逾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花寻,注意她的神情变化。
她偏着侧脸,不远处的灯光给她添上几分光晕,柔和了她的身影。
可在他心里,她永远那样清晰美好。
属于太阳的烂漫和属于月光的柔和中和在她身上,胜过宇宙的万物。
花寻知道夏逾在看她,他的目光轻柔绵延,她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不好奇,不揣度,只觉得这样的他在一点点撩拨她的心弦。
人本来就对有关青春的所有充满期待。
夏逾本身就美好的堪比小说的男主。
他这个人对任何事都是平和的态度,但平和之下又是输赢必争的理念,和谁都玩得起来,对很多东西都会一点,可你看不出他最喜欢什么,理智到不行,可骨子里又刻着浪漫,喜欢买花,或是躲在天台看星星。
理性又浪漫,横冲直撞地像夏天的雨。
呆了那么久,花寻也准备回去了。
对着她的背影,夏逾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话,风带走了这一点点声音,放纵地飞往远方。
无人知晓他说了什么。
花寻正走到天台门口,直觉应该转身。
她今晚第一次对上夏逾坦然直率的目光。
书包耷拉在一侧,星光璀璨之下,她说:“我们都会的得偿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