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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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请求朝廷批下的白叠种子都给了？”
徐煜璟也有些惊喜，这些白叠种子若是都能生根发芽开花，完成它们的使命，那么明年的冬天，回云县里再也不会有人冻死了。
“对，都给了！听说，此次白叠推广只有我回云县愿意大范围种植，所以种子要多少，给多少！”
徐煜璟闻言，不由心里摇了摇头，可惜了棉花这样的好东西，竟无识货之人。
“既然如此，那老师咱们已经可以开始准备着了。”
郑逊微微颔首：
“放心，师爷已经去安排了。”
青山村是回云县南的一座小村庄，里面村人不过几十户，人口也只有不到二百人，但因为炙水分出一条小河从旁流经，所以青山村的日子过得倒不是很艰难。
这日，青山村成大家的媳妇孙迎春急匆匆的闷头冲进了家里，她的公爹正是青山村的村长。
一进门，孙迎春便扯着嗓子道：
“爹！爹！有大事儿！”
孙迎春是家里的长媳，做事十分干练，村长媳妇性子懦弱，所以都是孙迎春里里外外操持家务。
村长媳妇听着声，端了一碗水出来给孙迎春：
“迎春，快别喊了，你爹去地了。今个你不是回娘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累不累？先喝点儿水。”
孙迎春一口闷了，立刻转头朝门外冲去：
“娘，您歇着，我去找爹！这回真有正事儿！”
等孙迎春急吼吼把村长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后了，跟着回来的还有成家几个兄弟。
“大嫂，到底啥事儿？是不是你回娘家被欺负了？是谁欺负你了，我们哥几个都不是吃干饭的！”
“就是就是！”
孙迎春闻言不由露出了笑，也不枉她得了消息在娘家屁股都没沾凳子就跑回来了。
“没事，是好事儿！爹，我听我娘说，我们那村里赵寡妇的哥哥给她家里送了一批种子！”
“这有啥，迎春，我当啥事儿呢。要是我没记错，赵寡妇她哥在县衙里当小吏，给自家妹子弄些好种子也是应该的。”
孙迎春见公爹不放在心上，连连摆手：
“不是！爹！这种子是县太爷特意从京城调来的！听说，这种子都有数，怕是都要被县衙里的人分给他们的亲朋好友了！”
孙迎春急急说着：
“爹，咱要是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可这是京城里来的种子，还只有县衙的人偷着给他们亲戚送，咱们可要赶紧着啊！”
村长听了这话，也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了！还是我娘家村里的刘婆子从赵寡妇她儿子嘴里哄出来的！”
众人：“……”
这消息来的可真是曲折！
村长抽了两口旱烟，随后这才敲了敲里头的烟灰：
“这不是一个小事儿，我得和大家伙商量好了，才能去问问县太爷。”
既然是种子，那必然是要地来种的，别到时候他去问了，拿了种子回来村民又不愿意种，闹笑话不说，怕是青山村都要在以后县太爷处留下黑名了。
“爹，那您赶紧的吧！我回来的时候，我娘家村的村长已经朝县里去了。”
“啥？”
村长顿时脸色一变，连忙箭布冲到村口的大榕树下敲响了铃铛，不多时，村民们陆陆续续的搬着板凳聚集了过来。
“村长，这大晌午的，刚要歇下你这是有啥事儿啊？”
“咳咳，是这样的，我家迎春今个会娘家，从她娘家村子听了一个消息，这消息和大家伙都有关系，我来找大家伙商量商量。”
随后，村长简单说了孙迎春的话，村民们顿时沸腾了：
“什么？京里来的种子？！县太爷也不告诉咱们，怕不是种子太少，故意偏着自己人吧？”
“就是就是！村长，你可得给咱们好好问问！”
“这种子能从京里发来，一定和普通种子不一样，咱们怎么着也得瞧瞧。”
村长抬手下压，等村民们安静下来后，他这才道：
“大家伙的意思我都知道，今个把大家伙叫来，就两件事儿：一件是这京里来的种子，我要不要去问问县太爷，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第二件，就是如果县太爷给了种子，咱们种是不种？怎么种？种多少？”
村长说这话，心里也是盘算着自己能从郑逊手里要到种子，他与郑逊只有两面之缘，可也知道郑逊不是个不称职的父母官。
这回偷送种子，村长更倾向于手下人欺下瞒上。
村长说完，环视众人：
“这种子是什么种子咱们还不知道，要是县太爷给了种子，咱们能不种吗？既然要种，就要有地，地从哪里来？”
有人说在自家后院中，有人说各家分出一块地一起种，也有人说要是种在山坡上就好了。
村长认真的听着，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道：
“行，看来大家伙都是要种的，那我这一去也就放心了。至于之后，看这是什么种子，怎么个种法就等我回来后再商量。”
村民们纷纷表示同意，村长正色出言：
“我丑话说在前头，今个这事儿是大家伙都同意的，要是等我拿了种子回来，谁要是说不种，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趁现在，要是还有谁不想种，就站出来！”
村长话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这么一个神秘的京州种子，还是县衙的官吏偷着送给自己亲朋的，就算是坨粑粑，是个人都想尝尝咸淡。
再说了，东西好他们就多种，不好就少种呗，多简单的事儿。
总之，白叠种子尚未面世，便已经把所有人的胃口吊的足足的。
与此同时，小石村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儿，只是这事儿不似青山村的复杂。
徐有福只上了村长家的门，提了一嘴：
“村长，石头说这回县衙里来了一批京里送过来的种子，是个好东西，种出来能织布做衣，让我问问村里人想不想种？”
村长听了这话，直接一口应了下来：
“石头说是好东西？那就种！”
“咳，村长，石头还说了，这事儿您得问问大家伙，他好给县太爷报数。”
“咋，这东西还限量？”
“可不是？反正今年我家没有卖粮，又买了地，家里准备匀十亩地种新种子。”
这事儿是徐有福拍板的，他无条件相信他家石头，甭管咋样，他家石头说好的，他就干！
村长听了徐有福这话，也不敢耽搁连忙和村民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
不过相较于青山村的简单，村长直接让人确定要不要种，种多少亩。
明明还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新种子，可是小石村人却是热情高涨，要不是还要紧着家里的口粮，恨不得将家里的地都种上新种子。
于是乎，等到徐有福将村里统计好的要种的数量交给徐煜璟时，都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石头你是没看着，刘三家的要不是村长拉着，那是恨不得把家里的地都写进去，他们还真是胆大！”
徐煜璟听了徐有福这话，不由勾了勾唇：
“爷，这事儿要是成了，或许多咱们小石村，甚至回云县都是一件好事。
对了，爷，这批种子回去让我爹先瞧瞧，等来年开花结种，有了对此也更能优中选优。”
“哎，爷记下了，还有啥话要带不？”
徐有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种子被搁上牛车，眼睛都直。
徐煜璟摇了摇头：
“没啥了，就是爷，这段时间县衙可能有些忙，我要晚些日子才能回家看你们了。”
“这有啥？你这孩子，安安心心在县太爷这里读书，长长见也好的！行了，大家伙可都等着了，爷就先回去了。有啥事让人给家里报信！”
徐有福坐着牛车悠悠往回走去，刚出了县衙，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青山村村长。
青山村村长看着徐有福的身影，突然一愣：
“嘶，这怎么像是那位徐神童的爷爷，那他这车上岂不都是种子？！”
这么一想，青山村村长连忙朝县衙里走去，等得知新种子是能织布制衣的好东西后，青山村村长又是装可怜，又是撒泼卖惨，好好一个老头出来的时候，头发散乱，看上去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只是，看他出来时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显然这一仗是打赢了。
这讨种子的盛况一直持续了整整六天，等到最后一天，得到消息最晚的村长匆匆赶来，将最后一批白叠种子带走后，郑逊坐在书桌后，不由得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可算是结束了！石头，幸亏听了你的，这才六天，就这么把种子发完了！
现在也才三月，之后百姓们还有一段时间用来选地耕种，这还是我头一次干这么轻省的差事！”
不过，这差事真的轻省吗？
当然不是！
早在白叠种子还没有送来的时候，郑逊和师爷便已经将各大村庄的关系捋了一遍。
这个村的姑娘嫁给那个村子能说的话的谁谁谁。
那个村的小子娶了那个村的村长姑娘之类的。
人总是会因为血缘的原因，轻易相信自己的亲戚，更何况，这个亲戚还在当地有些地位。
就这样，在白叠种子头一次偷偷入村的时候，原本的布置便已经开始起了作用。
让该听到的人听到消息，极大的提高了白叠对众人的吸引力，所以根本不用郑逊派人去各个村子宣扬白叠的好处，便有无数人蜂拥而至。
徐煜璟也没有闲着，郑逊偶然发现他在算数方面天赋异禀，所以最后的归档计算便交给了徐煜璟。
徐煜璟一边算着，一边一心二用的回答郑逊的话：
“老师此言差矣，这件事我们从秋天便开始布局，现在的收获是应当。”
郑逊这会儿心中的一块巨石被移走，整个人满面笑容：
“是是是，还是我们石头有办法！若是真如原本的旧制，等一一宣传到各个村落，只怕是要过了耕种的节气。”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对了，老师，白叠种子已经发下去了，那么您可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办？”
徐煜璟点了点自己刚刚算出来的这个数字：
“老师，这次百姓对白叠种子的热情之高，空前绝后，但等白叠长成之日，我回云县的白叠数量也会是很可怕的。
根据王知州送来的消息，这些白叠在寒州约亩产五十斤左右，而一件白叠袍需要的白叠布和白叠约在十斤左右。
也就是说，百姓们只需要一亩至两亩地的白叠便可以防寒保暖，那么多出来的白叠怎么处理便需要有个章程了。”
郑逊听到这里，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小弟子这走一步看十步的本事是他所没有的。
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气的避退回云县。
但郑逊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劝。
“石头，你的意思是……”
徐煜璟扬了扬手里的册子：
“老师，这次朝廷送来的白叠种子远超您所要求的数量，但还是依旧被百姓们领完了。
我此前登记的时候大致看了看，多数百姓种植了三亩以上的白叠，也就是说，每户到时候会多出五十斤以上的白叠，织成布就是五匹以上。
一村百户，便是五百匹，回云县大小村庄六百三十九座，这白叠布的数量将会无法预计。”
徐煜璟说到这里，郑逊刚才还兴奋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立刻道：
“这些白叠布绝对留在回云县！”
如果白叠布留在回云县，那么会对回云县其他布料市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届时，只怕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徐煜璟将数据说出来后，郑逊很快就想透了这一点，一时背脊发凉，有些后悔自己手那么松，送出去那么多的白叠种子。
徐煜璟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老师说的是，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白叠布送出去。
不过，这批白叠布也不能零零散散的流入市场，若是让百姓因此吃亏上当，也就有违老师的初心，”
郑逊赞同点头，随即不由得眉头皱起：
“唉，理是这样没错，就是这么一个好东西，怎么到了咱们手里就跟瘟神一样？”
徐煜璟将手里的纸张按照顺序整理好，听到这里，眼中这才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啧，老师您说什么呢？我说这事儿可不是为了让您忧心的。”
“难道石头你还有解决的法子？”
郑逊不由两眼一亮，徐煜璟眼珠子一转，故意道：
“哎呦，老师，我怎么突然有些口渴，得喝您的玉泉龙井才能好。”
郑逊闻言，不由得嗔了徐煜璟一眼：
“你小子！我这儿有点儿好东西你都想嚯嚯了！”
郑逊如是说着，但还是起身去取了京中顺手带来的玉泉煮上，又投茶入盏，这才没好气道：
“好了，茶已经煮上了，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
徐煜璟净了手，坐在了郑逊的对面：
“老师，这事儿其实也不难，李家不远万里要从青州购置新布，可咱们这有的是现成的，上好的，低廉的新布。
对于咱们来说数量匪浅的白叠布，只怕是都不能满足阳州几个县的需要。”
“你是说，由官府将来日多余的白叠布卖出去？”
郑逊皱了皱眉，这可是个烂摊子！
“非也！老师，做事儿要做减法，才能有奇效。您不是从我三叔那里拿了一件样品吗？或许您可以找县里的商户谈谈。”
“这能行吗？寒州都不曾将白叠布卖出去，咱们……”
“寒州匪患之恶，非同凡响，若是寒州想要售卖白叠布，只怕必须朝廷亲自下场。
只是，对于现在还十分穷困的寒州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而这，也会是我们的机会。”
郑逊听的入神，却也没有忘记给徐煜璟斟了一杯茶水，徐煜璟抿了一口这才继续道：
“让回云县的商户先看到白叠布的利润，将其推广出去，到时候以商带商。”
“老师，若是此事操作得当，回云县将是史书有名的‘白叠之乡’！”
徐煜璟这话一出，郑逊都心脏一下子“砰砰”巨跳起来，白叠之乡！
这个称呼一听就响亮无比！
郑逊本以为自己只能按部就班的在回云县待上六年，之后回京还是辞官他都无所谓。
可是，小弟子的这一番话，却给了他另一个从未想过的可能！
郑逊立刻殷勤的给徐煜璟续上茶水：
“石头，细说细说！”
他这小弟子，可真是他的小福星啊！
所有事儿在他这儿都仿佛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徐煜璟唇角微微翘起：
“那，之后十天老师让我点菜？”
“没问题！不过太难不成，比如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冬瓜盅，我又不是真厨子，你小子也忒会刁难人了！”
徐煜璟被茶水的暖气熏的微眯着眼，托着下巴：
“老师呀，人嘛，多学习才能进步不是？我看好你！”
“真想吃冬瓜盅？”
“有点想尝尝味儿。”
郑逊：“……”
整呗！
小弟子只是想吃个冬瓜盅，又不是想吃他的肉！
听到郑逊应允，徐煜璟这才展眉一笑：
“老师，你对我真好！”
郑逊本来还有些怨气，这会儿也全都消散了：
“知道就好！等以后回了京州，甭说京里的馆子，就是御膳也能让你尝尝！”
二人说笑了一阵，徐煜璟这才继续道：
“这件事其实也不难，难得是以后咱们如何把这桩生意最大化的留在咱们回云县。
首先，便是我方才说的与布商商谈，但这其中，老师也需要顾及商贾的利益，比如税收之类。
其次这次的白叠种子我大致看了一下，种子个头不均，且质量参差不齐，此事若要长久发展，之后的种子必须优中选优。”
徐煜璟顿了顿，这才道：
“我爹在育种上有些天分，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老师还要找其他的农户一起改良种子。
今年的白叠销往阳州只是一个开始，明年才重中之重！怎么拿下更多的市场，让人认为我回云白叠就是最好的，那就看第二年的种子结果了。”
不用说，白叠的利润一旦被更多的人看到，那么必会被百姓们争相种植。
但往往这些盲目从众之人，会跌的很惨。
郑逊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事儿我记下了，石头你考虑的实在长远，我不如你。”
“老师不觉我卖弄就好。”
徐煜璟抬起头，眨了眨眼：
“虽然说，我就是成心的。”
郑逊哭笑不得，点了点徐煜璟，笑骂道：
“你这泼皮猴儿，一天天净盯着我折腾了！”
徐煜璟轻哼一声：
“那我去折腾别人？老师可舍得？”
“舍不得舍不得！”
郑逊连忙说着，徐煜璟这才笑着道：
“这件事也需要提前筹备了，比如老师现在就可以与商人沟通好，然后让他们去寒州学习白叠布、白叠袄的制作技术。
寒州的匪患拦得住货物，可却拦不住技术的传播。说不得哪日寒州的匪患除了，到时候便是我回云县与寒州结兄弟之谊，互助同行之时。”
郑逊闻言，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一县如何能与一州结兄弟之谊，他怎么觉得石头的图谋有些过于大了？
郑逊忍不住看了徐煜璟一眼：
“你小子，老实说，我批种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就惦记着这事儿呢？”
“老师您说什么呢？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最多……也就见招拆招罢了。”
郑逊不由得斜了徐煜璟一眼：
“哼！跟我你还藏着掖着！”
徐煜璟闻言不由笑了，但随后也肃了面色，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郑逊，把郑逊都看的有些不自在了。
“石头，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徐煜璟摇了摇头，下一刻，语出惊人：
“老师，我只是在想你的敌人有多么难缠。”
“什，什么？”
郑逊愣了愣，没想到徐煜璟会说出这样的话，徐煜璟随即慢悠悠道：
“老师，这次的白叠种子真的，真的太多了。作为一个县的新种子来说，它的数量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
老师亲请朝廷送种，来日若是种子浪费良多，老师不光要被朝廷申饬，就连评级也会降等。
当然，若是老师真的能力过人，待白叠长满回云县之日，便是回云县百姓苦难的开始。”
“咳咳，如果没有我的话！”
最后一句话，徐煜璟刻意用上的得瑟的语气，这让郑逊原本沉重的心一下子又跳了起来。
“你小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郑逊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意，这个时候，能愿意为自己思虑这些的，也就只有小弟子了。
“你说的，确实是事实。这京州，多的是人不想让我回去。他们啊，都想将我困死在这回云县中，除非我愿意向他们低头，愿意与他们合污！”
“可是，他们怎么配？！”
“我郑子谦此生此世都不会与贼子为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