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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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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雨眠的身体，在碟子翻倒的瞬间，几不可查地绷紧了。
他原本正缓缓滑向虚无深渊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具象的、需要立刻处理的“麻烦”狠狠拽了回来！就像一台陷入待机状态的精密仪器，被强制输入了一个高优先级的中断指令。
他那双刚刚开始失去焦距、蒙上空洞的眼睛，骤然凝聚！
如同沉睡的猛兽被惊醒，锐利、冰冷，带着一丝被强行打断的、近乎暴戾的惊怒，瞬间锁定了那片狼藉和他制造了狼藉的妻子！
夏犹清像是被自己的笨拙吓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身体微微发抖，眼眶迅速泛红，盈满了惊慌失措的泪水。“对……对不起！雨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她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将“抑郁症患者”在突发状况下的脆弱、笨拙和恐慌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甚至不敢看庄雨眠的眼睛，只是慌乱地抽出纸巾，徒劳地想去擦拭那已被污染的文件，动作笨拙又绝望。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烦躁，所有滑向解离的趋势，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扭转了方向，凝聚成一个具体而微的、需要立刻解决的“问题”——妻子的笨拙和眼前这份被污染的重要文件。
庄雨眠眼底那瞬间涌起的暴戾惊怒，如同退潮般迅速隐去，快得像是从未出现。完美的面具重新覆盖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加严丝合缝，带着一种被彻底激发的“控制者”本能。
“别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权威，瞬间冻结了夏犹清徒劳的动作。他看也没看夏犹清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目光锐利地扫过文件受损的情况，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评估和决策。
“林深，”他转向特助，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条理清晰，指令明确，“立刻扫描文件备份编号A-7，重新打印。通知法务部，准备一份针对文件物理损坏的补充说明附件，应对可能的程序性质疑。清洁。”最后两个字是对着空气说的。
书房隐藏的扩音器里立刻传来管家的回应：“是，先生。”
训练有素的佣人无声而迅速地出现，开始清理桌面。林深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手指在通讯器上快速操作。
庄雨眠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夏犹清。她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脸色苍白，手指紧攥着被果汁染色的纸巾，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脸颊。
他眼中的冰冷审视褪去，换上了一层程序化的、带着轻微责备的“关怀”。“吓到了？”他伸出手，不是去擦她的眼泪，而是精准地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腕，力道适中，带着一种掌控的意味，“文件有备份，不是什么大问题。下次小心些。”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打碎了花瓶的孩子，理性地陈述损失可控，然后给予一个温和的提醒。
夏犹清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面容。他离得这么近，握着她手腕的掌心却依旧没有多少暖意。
她看到他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惊怒和被打断的虚无感，被一层更厚的、名为“解决问题”和“照顾病弱妻子”的理性程序所覆盖。
酸涩如同最苦的药汁，在她心口弥漫开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她成功了。她用一个自毁式的笨拙表演，把他从那危险的边缘拽了回来，维持住了他在人前的完美无缺。
可她触碰到的，依旧是那层冰冷坚硬的玻璃。他关心的，终究是那份文件，是他掌控的程序不被破坏。而她的眼泪，她的惊慌，她的笨拙，不过是他“治疗项目”中又一个需要处理的“意外事件”。
“嗯……对不起……”她哽咽着，顺从地点点头，任由他握着手腕，像一个真正被安抚下来的、怯懦的病人。心底那片巨大的空洞，却在无声地呼啸，灌满了窗外高楼间穿行的、凛冽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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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别墅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入绝对的死寂。
昂贵的恒温恒湿系统无声运行，将一切都维持在一种虚假的、毫无生机的恒定之中。
夏犹清悄无声息地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她赤着脚，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目标明确——书房旁边，那条看似尽头是实墙的狭窄过道。
白天水果碟打翻后，庄雨眠在书房待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
当他终于出来时，夏犹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的气味。不同于之前的臭氧和陌生香水味，那是一种更冷、更硬、更……无菌的味道。像是某种强力金属清洁剂混合着低温冷凝设备散发出的、能渗入骨髓的寒意。
这气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夏犹清的记忆。她曾在一些极端隐秘的、关于顶级安全屋的文献描述中，嗅到过这种“气味”的意象。它象征着绝对的隔绝，绝对的掌控，绝对的……虚无。
她停在过道尽头。眼前是光滑的、与周围墙壁浑然一体的深色木质饰板，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门把手或缝隙的痕迹。但她知道，秘密就在这里。她屏住呼吸，将脸颊和一侧耳朵，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冰冷的墙面。
没有声音。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墙壁的另一端，是真空的宇宙深空。
她耐心地等待着，调动起全身最细微的感知神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心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透过墙体，极其微弱地传递到她紧贴墙面的耳骨上。
那震动极其短暂，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一种错觉。
但紧接着，是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感觉——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被抽离感？仿佛墙壁另一端的空间，瞬间被抽成了真空，连时间的流动都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