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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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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短暂，如同触电般的瞬间僵硬。
紧接着，他覆盖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永远稳定干燥的手掌，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蜷缩，在她衣袖上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压痕。
他揽着她的力道，无声地收紧了一分。
那不再是程序化的拥抱，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带着一丝莫名心悸的抓握，仿佛在确认怀中之物的真实存在，又仿佛在抵御某种突如其来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寒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下颌轻轻抵在了她的发顶，动作依旧温柔，怀抱依旧稳固。
但夏犹清知道。那短暂的僵硬，那指尖的蜷缩，那无声收紧的力道——就是他对那句叩问的唯一回应。一句无声的惊雷，炸响在他那片寂静了太久太久的、虚无的荒原之上。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金光彻底沉入城市的地平线。
巨大的玻璃窗，清晰地映出他们相拥的身影。
她的脸埋在他胸前，看不真切。而庄雨眠映在玻璃上的侧脸，在室内渐次亮起的柔和灯光下，依旧完美，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凿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冰凉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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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雨眠的手臂在夏犹清那句轻语落下后，无声地收紧了一瞬。
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确认感，箍得她肩胛骨隐隐作痛。夏犹清没有挣扎，只是更深地将脸埋进他冰冷的西装面料里，呼吸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高级须后水与办公室臭氧的、缺乏人味的洁净气息。
这短暂的、超越程序的肢体反应，像投入死寂深潭的一颗石子。
涟漪荡开，旋即被更深的冰冷吞没。
他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平稳悠长，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休眠。夏犹清的心却沉了下去。
那丝涟漪，终究没能穿透他灵魂的冰层。那句叩问，如同石沉大海，只在她自己心底回荡出空茫的回响。
“你累了。”良久，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平稳无波，彻底抹去了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僵硬，也抹去了夏犹清那句问话的存在，“去休息吧。”
他松开手臂，动作恢复了惯常的流畅精准，甚至带着一丝完成安抚任务后的程序化放松。
夏犹清抬起头。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泓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地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刚才那瞬间的涟漪，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挫败感夹杂着尖锐的酸涩，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顺从地站起身，膝盖上的素描本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轻响。画纸上那个中心裂开黑洞的冰冷立方体，无声地暴露在空气中。
庄雨眠的目光随意地扫过画纸。那冰冷、死寂、充满几何压迫感的画面，让他完美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极其短暂。一种莫名的、类似轻微反胃的不适感，极其细微地掠过他精密运转的神经中枢。
那画面传递出的绝对虚无，似乎隐隐触碰到了他自身深渊的边缘，带来一丝本能的排斥。他没有停留，视线很快移开，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夏犹清弯腰捡起素描本，指尖拂过画纸上那个狰狞的黑洞。
她看着他转身走向书房的挺拔背影，步伐稳定，毫无迟疑。酸涩如同最浓的胆汁，在她喉间弥漫。他依旧在那座完美的堡垒里，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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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虚假地明媚着，将庭院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绿植镀上一层浮华的金边。夏犹清坐在二楼小客厅的窗边，膝上摊着一本厚重的硬壳书——《解离性障碍：从诊断到干预》。
书页在她指尖下无声翻动，发出干燥的摩擦声。
她的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那些密集的专业术语上——“情感麻木”、“现实感丧失”、“身份认同模糊”、“存在性虚无”……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她心底那个名为“庄雨眠”的巨大谜团。
然而，她的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楼下书房方向的每一丝细微动静。
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关乎家族利益的通话。
通话对象是谁，夏犹清无从得知，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的压力，即使隔着门板和一层楼板，依旧如同实质的铅云沉沉压下。
庄雨眠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听不清具体内容，只有一种独特的、毫无起伏的、如同精密仪器在高速运转的平稳音调。
那是他应对高压和冲突时的绝对模式——绝对的理性，绝对的逻辑，绝对的……非人。
通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书房门终于打开时，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散，仿佛被抽离。
夏犹清迅速合上书，将它塞进旁边沙发的软垫下，拿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温水，脸上适时地浮起一丝等待的、略显茫然的脆弱。
庄雨眠走了出来。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西装依旧挺括，步伐依旧沉稳。只有夏犹清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比平日更加幽邃、更加冰冷的空洞感。
那并非疲惫，而是巨大的能量消耗后，灵魂被更深地抽离、投入虚无后的痕迹。他像一尊刚刚执行完高强度运算任务后进入待机状态的机器，外表完美，内核却只剩下冰冷的沉寂。
他走到夏犹清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水杯上，程序化地开口：“在等我？”
夏犹清将水杯递给他，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那皮肤的温度，比杯中的温水还要低几度。“嗯……怕你口渴。”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
庄雨眠接过水杯，却没有立刻喝。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夏犹清脸上，不再是例行扫描“症状”，而是一种更深、更专注的审视，仿佛在分析一组极其复杂、充满变量的新数据。
这目光让夏犹清心头微凛，面上却维持着温顺的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