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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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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见山缓步走到那只死掉的白兔边,蹲下身子,将那兔子反覆着检查了一遍,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
薛重津喜欢兔子。
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天山供神观里,锁着个小少年。他很孤独,每天只能与漆黑色的一切作伴。而有一年,一只雪白的兔子竟然出现在那昏暗的观庙中。起初,薛重津甚至对这兔子提防得紧,红色的警惕眼睛,让他想起那巫神鲜血浸过的红色獠牙。
过了一周,有些黔驴技穷的意味,薛重津摸透了这兔子底细——迷路来的。供神观不在天山顶的白雪上,此处水草充足。倒是有理由吸引过来小家伙。
之后,薛重津渐渐地走出那庙观逼仄的空间了,他被那机灵的兔子引着,兔子出去吃草,他就在旁边看,他从来没有伸手摸过那兔子柔软的毛,因为怕他这个蛊会污染了那一簇雪白。
可是好景难留,事与愿违。有一日,小少年看书看得有些入迷了,脚边吃草的兔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急忙起身去寻,远远一片青碧色中,他很快发现那一团白色。当时的他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恐不安,跑着追过去,却忘了巫神给他划下的界限。
在他即将跨过那隐形的线时,白兔恰巧扭转了小身躯,朝他的方向蹦跶蹦跶过去。
一步是结界。
乍然一道红光迸发,少年的黑发甚至被那红色切断了几寸。他第一次触碰到那毛茸茸的雪白兔子,也是最后一次。
那兔子浑身抽搐,没过多久,它的眼睛变成了灰色。好凉,好轻。就像往年的雪一般,陈旧。
薛重津分明忍着自己身上烧灼的毒蛊痛感,可终究抵不过,他嚎啕大哭。
……
奚道酬本来是想问问冯厌喜,他当时在尸山城给他解除的那个蛊,后来可有什么不适,以此针对性改良自家的功法,同时促进融合发展。
他刚到冯钰和冯厌喜待着的那间院子,就听见里面人在吵。
“师兄!你别拦我了!云川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回去啊?”
“回去也无济于事!你月珩师姐都没办法,你能有别的招吗?你现在想出来,认定可行,我就让你走!”
奚道酬不习惯偷听这类,又不便贸然上前。此时,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奚道友!你现在可好?前些日子我们差点用以毒攻毒的办法给你治蛊……实在抱歉。”
宇文瑄的笑都显得有礼仪感,如沐春风又文质彬彬,是他给奚道酬最直白的印象。
奚道酬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倒是乐意跟宇文瑄说话:“劳宇文少堂主挂心,已无大碍。”
“别客气,称我名字就好,”宇文瑄说罢,眼神示意了一下萧廷玉,萧廷玉本不搭理,宇文瑄就拱了一下他胳膊肘。
萧廷玉立刻咳了声,清清嗓子,说:“奚师兄,我们其实想让你和我们一道去云川。”
“你或许不知,云川城这几天突发怪病,似乎是巫神的手笔……死者无非是神魂被抽走,很像许多年前,南疆那边的活人祭祀。”
奚道酬听到巫神,南疆这两个词就有些不祥的预感,更何况他从药泉出来,那只兔子也是失魂的状态。
“现在据云川那边的消息,那些没事的人,大部分都是曾经练过奚门山修心术的。如果想制止巫神继续渗透残害百姓,应该只有奚门山的功法可作一解。”宇文瑄接着萧廷玉的话说。
院内屋子的门突然被踹开,冯厌喜从里面跳出来,说:“问题就是,云川那么多人,办起来有点困难。难道要一个个给他们施法,就像奚师兄你在尸山城救我那回一样?”
奚道酬忽然想起薛见山某夜里跟他讲过的旧事,他一拍手,道:“既然是魂魄被抽走这种状况,没有其他的异变,也就没有其他的攻击性……而从前巫神从源头控制功法,在功法里面渗蛊,那些修士就会被操控,我们同样可以从源头改造功法,让修炼云川功法的弟子们先摆脱控制!筹集众人之力,众多百姓就好办了。”
冯钰皱着的眉缓缓松开,他点点头,说:“前不久薛……教主将云川的原本功法送还给别云堂,想必是绝对安全的。”
萧廷玉看了一眼奚道酬,他第一次见这位青年真心实意的笑,从前无疑来说只听过传闻,也很直白地将疑问说了出来:“奚师兄,恕我冒昧,你们奚门山的事我有耳闻……如今又如何让云川众人,尤其是那些江湖修士,撇开偏见,安心接受你们奚门山的经法?”
见奚道酬犹豫了一下,冯厌喜抢先道:“怕什么!都说了只有修过奚门山道法的人才没问题!事实摆在这里,还要怎样他们才能信啊!”
冯钰难得也微笑了下,说:“奚师弟,还有玖瑶月珩信你,更何况师父是你师叔,他也可以向众人担保的!”
奚道酬心中感动,同时也觉得沉重。
他是否能不负众望,成功解决云川的问题?风险极大,况且从前没试过这种办法。
宇文瑄察觉到奚道酬心中所想,他伸手拍了拍奚道酬肩膀,温和道:“廷玉不是故意要提你伤心事……作为从前江湖第一的门派,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冯厌喜也松口气,嬉皮笑脸两声:“对啊……毕竟是能让江湖大魔头重生的奚师兄啊!师兄可能自己都小看了自己的能力!”
奚道酬垂着眼睛,冯厌喜恰在此时,对他挤眉弄眼他却看不见,直到这小师弟在他耳边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师兄!你家教主在百米之内的那红梅树下等你呢!”
虽然冯厌喜声音小,但无疑几个人都听到了。
奚道酬蓦然红了耳根子,他矢口否认:“我们其实……”
众人笑且会意,宇文瑄道:“哎,不用急,我们决定后天再出发,今夜里可能下雪,就不赶路了。也给奚师弟准备一下。”
周身说空就空,今日的天其实偏灰沉,冬日的凉意暗涌而来。
薛见山也许在奚道酬没往他那边看的时候看着奚道酬,等奚道酬抬了眼去看他的时候,薛见山就抬脚往远处走了。
奚道酬觉得有点心口闷,还有点不合时宜的难受。因为众人都可以聚在他这里,说说笑笑,或者打打闹闹,而薛见山远远看着,只能是他一个人。
虽然薛见山是重生,但事实呢,就是让他从当年的二十三继续,甚至冯钰师兄按年龄,现在都比他长一岁……
他只是经历了太多,所以性格格外的成熟而已。
奚道酬却尤其喜欢薛见山看话本这个爱好,因为只有他看这些市井奇闻小说时,那个人才会显出他原来的少年气,才会看起来轻松惬意,才会让奚道酬觉得这个人,会放下曾经的噩梦,换种方式潇洒恣肆地过完今生。
他是想明白了,他喜欢有人可依的感觉,可是薛见山不喜欢。
那个人,同样的,也绝对不需要把柄。
次日,果然如宇文瑄所说,下了一整天的雪,纷纷扬扬,如红尘被洗涤后,又洒落人间。
奚道酬这一整天都没出房门,也没见到薛见山。
中途冯厌喜给他拎了饭菜进来,说他表姐自从昨日封完晋州城,去找褚策师兄就没见影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一行人如若明日直接拿了稷山居的令离开,还有点不放心。但云川的云道将封,也不容许他们再久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