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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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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山邺,月涌宫。
金罗翠幕,珠光满殿。
“阿瑄还没回来么?”宇文斯斜卧在华丽奢靡的榻上,半眯着眼睛,问旁边的下属。
“并未。”下属小心翼翼道。
“……孟郁行呢,他最近在哪里厮混?”宇文斯闭了闭眼,倒抽一口冷气。
“呃,好像在……在地下城,”那下属见宇文斯脸色变得不好,立刻改口道,“就是有个样貌相似的!也不能确定就是他……眉形什么的都不太一样。”
宇文斯拾了他的埋骨剑,从那榻上翻身而起,眉头可见的阴沉下去。
“蠢货,滚吧。”
等到这宇文堂主走后,那下属才松了口气,心道,他们堂主一副绝艳的美人皮,怎么就偏偏心胸狭窄,性格阴晴不定呢……哎,也是可怜人啊。
……
稷山居没翻,如戏场快被掀翻了。
场面混乱,原先昏倒的少女离得远,她保持昏死的姿势,半眯着眼分析了一下局势。
接着,她又摸了摸暂时套在指头上的玉扳指,才缓缓松口气。她眼睛巴望着出口,发现他哥哥褚策就在隐蔽的暗门那里!
褚策比划着示意楚归悄悄地离开混乱的场面,楚归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小姑娘矮着身子偷偷溜走,就要看到死里逃生的曙光,然而夜色忽然笼罩如戏场,一个长相艳丽的男人携埋骨剑,剑光猛扫,震慑了整座地下城。
宇文斯的剑就架在褚策脖子上,他似乎还没发现偷溜溜的楚归,那机灵的小姑娘即刻再次装死。
“今晚,我看谁也别想走!”
野心家不发威,众人皆以为撼山邺的宇文堂主是个缩头缩脑的绣花枕头。认为其当年是靠着一张脸上的位。
宇文斯其实只是入门晚,但他资质也是上乘的很,更何况当年受了许多恩惠,吃了不少灵丹妙药。
这男人话刚落,早就支持不住的莫伏霄落荒窜逃。留了一阵惊天雪风,将地下城的春天吹的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撼山邺的人竟然将整个地下城都包围起来了。
薛见山其实已经负了伤,只是不算严重,关山越因为冲动鲁莽些,被巫神的风雪刃砍了好几道。
“恶狗,你不站起来?以后不是还要娶老婆的?”
“……去你大爷的。关爷爷好得很。”
关山越呸了口血,晃了两下站起来。
薛见山懒得理他,只是余光扫到装死的楚归,眯起眼,却看见小姑娘手上的玉扳指。眼下情况不便,他自然不会显出任何动作。
“你本来说,奚道酬怎么了?他现在在哪儿?”
关山越和褚策他们都是提前通好气的,他自然不会说,哼了声,只说:“眼下最安全的就是你那块宝贝了。”
“……”
关山越只是故意气气薛某人,没想到他一瞥,竟然发现他那位薛教主耳尖泛起薄红!!
——苍天啊。
奚道酬何德何能,可能是个神仙。
“要是出事了。等着我剥你的皮罢。”
“……”
这下轮到关山越沉默了。他悻悻摸了自己的手掌胳膊,哎,现在还完好无损。
因为宇文瑄在,宇文斯并不会贸然出手。萧廷玉和他宇文师兄相互搀扶着,对比窥天教的那俩,愈发显得情深可鉴。
“师兄……没事吧。”萧廷玉难得以幼犯长一回,给他宇文师兄擦了额角的血。
宇文瑄伸手安抚了下他那位紧张兮兮的师弟,依旧是笑意浅浅的模样:“孟堂主似乎更严重些。”
“咳咳……”
孟郁行脸色煞白,他本就中毒颇深,内力运功一下子那么猛烈,难免出问题。
他听见宇文斯的声音,忽然又生龙活虎起来,就表现在他源源不断的谩骂上:“你他娘的!终于滚过来了!你老子快被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害死了!”
宇文斯阴恻恻地将视线投过去,埋骨剑即刻在穿透了孟郁行左胸膛!
“父亲!别!”
宇文瑄松开萧廷玉拉他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去,跪坐扶着孟郁行,一时着急,只剩颤抖的指尖抚在他脸边。
宇文斯:“我说阿瑄你数月未归,都干了什么好事……这般擅自来到地下城犯了惊天错误,想必是被孟死狗带坏了。”
孟郁行听得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当即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说话再好听点儿!坏事都是我教唆的呗!”
关山越来来回回看这俩人,一时间有点尴尬,怼了下薛见山手肘:“咱要不直接走吧。老两口吵架呢这是……”
薛见山侧目,楚归这时候正悄悄站起来,借着一片狼藉掩盖,溜到门边。
褚策见他妹妹即将安全离开,才长腿一个侧踢,趁人不注意,打落了宇文斯架在他脖颈处的长剑。
这青年立刻就转身跑,因为外面被撼山邺的人包围,必然是要护着他妹妹的。
宇文斯法力操控埋骨剑,剑影去追踪逃跑的褚策,快得几乎看不见。
孟郁行一下子挣起来,蛮力武力最后的法力尽管往宇文斯身上使。
“被骗了吧!老子好歹从前也是堂主级别的人物!割一刀能奈我何!”
他毫不怜惜地扭过宇文斯的腕子,宇文斯旋风似的腿踢在他侧腰,就掐准了流血的伤口,孟郁行吃痛往后大退几步,宇文斯掌心汇聚起紫色寒光,朝昔日枕边人毫不留情挥去!
薛见山看过这一切,略有所思。他眉头一挑,逝昆剑出袖,隔在宇文斯送出去的那道掌风与孟郁行之间。
“宇文堂主看我不爽也有些时候了……不如今日来了断?”
“条件就是,让不相干的人走。”
宇文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随后莞尔:“哦……薛教主这是又想易撼山邺的主么?”
“——这回可没那么简单!”
说罢,宇文斯唤回了自己的埋骨剑,撼山邺众多弟子感召听命,迅速消失在地下城。褚策缓了口气,可拉着楚归的步子并未放慢:“快,将东西送到师父那边,让他赶紧来救薛教主的场。”
楚归摆了个鬼脸,小气道:“哥哥,方才那个魔头看我的眼神那么凶,帮他干什么?”
褚策难言道:“谁叫你骗进玉扳指的是他的人呢。”
“他发现了?!”楚归瞪大眼睛,显得无辜得可爱。
“你觉得他能好心到拯救众生?舍己为人从来不是魔头的风范。”
“哦!他的众生只有这一个~”
楚归说罢摇摇手指,一边期待能得到兄长的夸奖。
“懂得忒多!”褚策拍了楚归的脑袋,下一刻就看见他师父宛若仙鹤漫步一样走来。
楚归将那玉扳指交给褚远意,甜笑道:“师父!完成的不错吧!你要的人在里面啦!”
褚远意颔首,广袖轻拂,泠光泛起,那玉扳指就不知道收到了何处。
“清妍,你领众人先回稷山居。给受伤的先愈疗。这里交给老夫好了。”
……
宇文斯远比看起来强悍多了。不管是招式还是纯的武功身法,必须担得起堂主这个词,更撑的起撼山邺三字。因为他的攻术就绝在一个字,狠。甚至是自暴自弃的狠劲。
薛见山若有优势,就胜在他各家功法都会,学得多而且融会贯通,一切都行云流水,他的特点却是两个字,凛,冽。但此前他已经耗费了许多精力也是真的。巫神的最大特点,恐怕就是难缠了。
相比下来,到底谁更胜一筹,倒是不得而知。两败俱伤是最完美的结局。
褚远意乐此不疲地在门口看了会儿难得一见的高手过招,才将他仙人道长的身影缓缓移入满目疮痍的如戏场,恰好拿准了两人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击!
如戏场飘摇零落,俨然是今夜整个地下城最狼狈的主角。
孟郁行不知怎的竟没走,他上前,一个暗袭,点了宇文斯的穴道,将那人直接掠走,抛下句话:“我这烂鬼祖宗时常失心疯,薛教主实在对不住!您权且留个全尸给我带回去!”
他说完在宇文斯身上翻找一通,撂了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给褚远意,褚远意老眼一扫,正是噬魂虫的解药。
薛见山冷着眉头,捂了胳膊上割破的深口子,顾不得腿上也有伤,勉强靠在一堆废墟边。他手边就是戏台子上演皮影的各色人物,里边自然有满身血污的他的少年形态。
他用流着血的手指将那个皮影人物碾碎,才沉沉闭上了眼。
“本来也不必的……竟然给伤成这样。自作自受啊。”
褚远意看他一眼,唏嘘地说了几句风凉话。
这仙人道长悠悠挥袖,腾云驾雾,地下城轰然重归地下,而城上生长着数重青山。
稷山居就在那流年缓缓,闲鹤漫步的云间。
好似避世而居,却又染尽了红尘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