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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训狗大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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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对于上幼儿园这件事心理上是抵触的。她迫切的希望自己的教师父亲发现自己现在异于常人的智商，然后使一些特殊手段把自己送到小学里去做跳级生。
这样她就在小学时神童降世，然后在初中泯然众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得去小学督促宋峥好好读书，牢牢握住机遇，把握住多年后的“一百万”。
姜敏清清嗓子，“咳嗯……咳，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三得九……”她穿着幼儿园新学期特制的小黄鸭套装在姜爸面前转来转去，时不时偷瞄一眼。
果然，姜爸转过头来，一脸惊喜的蹲下身。然后再姜敏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小敏不愧是数学老师的女儿，遗传的很好嘛。”
他摸摸姜敏的两条冲天辫子，满是憧憬，“等你长大了，我就教你几何函数，包会的！”
这种发现亲生女儿继承自己某种引以为傲的特质的欣喜迅速发酵，在姜爸的眼里，短短几秒钟，这哪里是一句乘法口诀表的事，已经开始上升到华罗庚数学奖的级别了。
姜敏一脸警惕的后退两步，默默带上前几天刚在街上买来的小黄帽。
比起几何函数，她还是宁愿去幼儿园。
每个幼儿园假期回归后的第一天，都是尖叫鸡的天下。姜敏就这么坐着，看见一屋子各式各样的小黄帽，不同节律的嚎叫着。
有尖叫的黄色小鸡，有呜咽的黄色条纹鲨鱼，还有一个离她最近，栩栩如生的带着两只触角的黄色蜜蜂小帽子。
它的主人并没有哭，姜敏细细看去，小胖子紧紧攥着两只拳头，紧绷着身体，一手摆在桌面上，一手握成拳紧缩在身边，咬牙切齿的忍着泪意。
姜敏都快被逗笑了，于是她手贱，狠狠拔了他黄色蜜蜂帽的触角，然后松手。啪的一声弹回去----
全场寂静，两人均愣了几秒。
然后人全中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犹如农村过年杀年猪一般，粗犷中夹杂着低沉，低沉中又带着些许高音，如果仔细听着，还能分辨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呜啊啊啊啊……老--师……啊啊啊……有人打我……呜呜呜呜”
偏偏他刚刚缺了牙，说话漏风，没说几个字就挂着来不及吸溜进去的口水。
姜敏呆住一瞬，起先她不想笑的，在看见那串晶莹的口水滴到他配套的蜜蜂条纹衣服上时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
她大笑，一边揉着肚子，根本控制不住。
她没看见小胖子停止哭泣，也没看见他那两道胖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扁扁的小嘴恼羞成怒的咧开，露出中间的豁口，两只拳头已经举起做战备状态。
两人扭打起来的时候，周围的孩子也不哭了，有好事的皮猴子暗戳戳加油，有机灵的班干部预备役跑去找老师。
两人乖乖停手站在老师面前的时候脸上都挂了彩，小姑娘的丸子头被扯散一个，脸上有个留着豁口的牙印，一脸不服气。
旁边的小胖子，眼泪汪汪，手里捧着掉下来的又一颗牙齿，哭唧唧喊着他又掉了一颗牙。
“老师！就是她，拉我的小蜜蜂触角！”
老师一脸懵，什么小蜜蜂触角。
小胖子委屈的一撇嘴，脑袋一低，小胖手指一点。
“就是这个。”
是他头顶上的小蜜蜂帽子，做了两个毛线扎的硬戳戳的小触角，偏偏做帽子的商贩为了帽子更生动好看，里面放了皮筋，姜敏一拉再松手，正好弹回去砸他的脑袋上，敲西瓜一样蹦的一下。
“老师，我看帽子好玩，就拉了一下。小气死了，略略略略。”她挑衅的对着小胖子做起了鬼脸。
“我才没有，我不是小气鬼。”小胖子也急了，挣扎着一张脸通红。
“小气鬼，喝凉水……”旁边围观的孩子们学的更快，急的小胖子面红耳赤，手脚并用的挣扎着要出去。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老师控制住两个孩子，全部带去办公室请家长。
姜海涛刚上完一节课就赶来，正好就看到了脸上被咬出一个牙印的姜敏，偏着脑袋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呢。
双方家长赶到的第一时间，没有协调，没有争吵，对着这幅场景狂笑不止。
最后双方握手言和，哭过一场的小胖子揪着帽子的两只触角摘下来放到姜敏的脑袋上。
“姜敏，这个帽子送给你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又可怜兮兮的绕着她转，在家里爸爸妈妈说不能欺负女孩子，但是今天自己咬了她。
他舔舔豁了两个洞的牙齿，有些愧疚的想，姜敏的脸好弹，很像爸爸出差去福建带回来的鱼丸。
“实在不行的话……就……就……”
小胖子破釜成舟似的又说不出来，终于一狠心一跺脚，差点都没站稳，把手里的牙齿递出去。
“这个牙齿送给你，让你多长一颗牙齿好了。”
在场的大人哄堂大笑，从此赵恒谦就单方面的对姜敏形影不离。
赵家是外地搬过来的，父母都期待着儿子能够像名字里的美好愿望一样为人恭谦，可越是长大，就越发现孩子在逆方向发展，一整个调皮捣蛋。
赵家的父母害怕他和街上的黄毛混混搞到一起，言传身教让他上下学跟着姜敏，幼儿园时两个孩子一起玩，上小学时一起做作业。
赵恒谦虽然皮了点，但跟着姜敏这一条指令几乎从幼儿园开始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姜敏，吃早饭。
姜敏，中午有红烧鸡腿，走快点。
姜敏，放学你等我值日。
他习惯性的喊着，以至于许多不明所以的同学以为他俩是重组家庭，所以互相照顾。
直到某次家长会，老师把姜爸叫去办公室，苦口婆心的劝说虽然继子不好管教，但也不能放任他这么皮下去。姜爸听得心惊肉跳，慌忙澄清了这件事。
可赵恒谦丝毫不收敛，仍旧跟在姜敏的屁股后头。每逢有人问他为什么，他就用两只手叉着腰，来一句，“要你管！”
一年级刚入学不久，他发现姜敏总是往高年级跑，并且不带着自己。
他偷摸跟着，发现姜敏揣着早上自己带过来的糯米团子，直奔五年一班去了。
糯米团子早上还是滚烫的，这个时候已经上完一堂课，变得温热，两头还漏出来今早现炸的金黄油条，中间更是藏着一个煎蛋和半根火腿肠。
赵恒谦的妈妈为了感谢姜爸周末教孩子写作业，经常会做些小点心由儿子带给姜敏。但这些额外的小零食无一例外的，都被塞给了宋峥。
读了小学，更方便她督促宋峥学习，从粥饭开始，她要为这位未来状元郎，出人头地的大律师打好基础，以便以后拿百万酬劳的时候能够安心。
从五一班出来的宋峥已经剪去了杂乱的头发，但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的头发干枯发黄，提不起精气神。他抬眼，眼睛是很漂亮的内双，看见姜敏之后带着漾开的笑意。
姜敏把手里的饭团递给他，“今天比昨天进步了，剪了头发，脸也洗干净了。”她看着那身发黑的校服，“以后衣服也要洗干净。”
她抬头，看见那双原本暗藏着雀跃的黑色瞳仁慢慢安静下来，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是委屈。偏偏是这样他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反而将这份委屈放大成几十倍，让姜敏不得不看见。
阳光从教学楼外打到姜敏身上，暖烘烘的，让她忍不住……忍不住垫着脚去揉一把宋峥那头枯黄的头发。
像小区门口小卖部阿婆样的那条小土狗，杂毛，黄不拉几，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常年透着委屈，她一去就翻肚皮求摸。
还有一点格外一样，一摸就不委屈了，带着星星眼往她身边蹭。
赵恒谦怎么说的来着--训狗大师，很恰当。
她忽略宋峥配合的低下脑袋，收回自己圩尊降贵的手，忽略他眼中的期盼，“今天中午我在食堂吃饭。”
只要姜敏在食堂吃饭，宋峥是一定要一起的。只是他沉默寡言，就那么沉默的吃，所以至今赵恒谦都以为他是凑巧坐一起的普通同学。
但今天不一样了，赵恒谦早在姜敏伸出那只手的时候就生气至极，他疯狂的开始回想自己的小伙伴有没有摸过自己的脑袋，很显然，没有！
他甚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反复确认自己的头发柔软有光泽，怎么不比那头枯草好摸。
赵恒谦冲到姜敏面前，两颊气得红扑扑，开始诘问，“你为什么摸他头发!你都没摸过我的！我我妈给我一周洗三次头，用完洗发水还用护发素，我还偷用我妈的发膜，可香可软了……呜呜呜”
“姜敏你背叛我！”他用了他能想到的最严重的词，“你为什么不摸我？呜呜……你凭什么不摸我……呜啊啊啊”
这层楼上都是高年级的同学，目光全部聚集于此，看见一个哭得充血的萝卜头子，嘴里念念有词着为什么不摸我。
姜敏无法，只能伸出手在他脑袋上一下一下摸着，敷衍道，“对对对，又香又软，你的头发最好摸了……”
赵恒谦得了乖立刻停止哭泣，变脸迅速，然后死死盯着宋峥手里的那个温热的饭团。
“那你为什么把我妈给你的饭团给他！你……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他玩，和他好！”
宋峥的脸色灰暗了些，最明显的就是那双眼睛，从刚刚姜敏摸赵恒谦的头发的时候，他就感觉很奇怪。
他不想姜敏摸赵恒谦，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头发不好摸，他没钱买洗发水和护发素，连发膜是什么都没听说过，但他就是不想姜敏摸别人的头发。
不是他的月亮么，就应该对他好。
别人，不行。
从他开始学习认字以来，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宋峥选择的是：野的。
他是野的，没有亲人，没有吃食，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护。姜敏是头一个，于是他渴望这种关系，渴望姜敏的亲近。从第一次见到姜敏，后来她就常常送吃的和用的过来，有时是她自己，有时是和姜爸一起。
他有一种自己即将被归化，变成家有的，变成被私人所属的那种被选择感和安全感。
就像是野地里的狗，他有地盘，他默默地把姜敏划作自己的地盘。
他想呲牙的，但在姜敏面前他不敢。
宋峥抬头，看见姜敏小小的身子横在自己面前，挡住那个小胖子。
“饭团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吃。”
赵恒谦显然气急了，又不敢越过姜敏去抢饭团，红着一双眼像是兔子一样跑了。
中午食堂做了红烧鸡腿，一年级的学生由老师带队，所以宋峥找了一个两个人的位置等着，他拿好了筷子，打好了汤，将料更多的那一碗放在对面的位置上。
姜敏来了，但是带着那个闹事的胖子。
宋峥不开心，但他不表现出来，只有眼神在看见过赵恒谦的时候暗了暗。
可赵恒谦看见了，他更得意了，他更要坐在姜敏的旁边，炫耀似的吃起了碗里的鸡腿。
宋峥不看他，吃着碗里特困生政府补贴的免费午餐，免费餐补只有中午这一顿，他必须吃得饱一些。他正在长身体，从开始好好读书之后就更容易饿了。
晚上要做功课，他的破屋子里没通电，更没有灯，只能在放学过后第一时间写完作业，然后再去菜市场捡烂叶子。可时间晚了，他捡到能吃的就更少。
姜敏挑挑拣拣吃着碗里的菜，姜爸手艺好，经常做好吃的饭菜，把她的胃口都养刁了。对于食堂这些清汤寡水的菜没什么兴趣。
“宋峥，我在学校进步榜上看到你了。”姜敏对于这个投资对象很看好，也会在恰当的时机画一些大饼。
“嗯。”宋峥点点头，继续吃一筷子黄瓜鸡蛋。
“你现在能考到多少名啊。”
“班级第三，年级四十。”
宋峥报着自己上次月考的成绩，他记得老师的表扬：稳步上升，进步飞快。甚至将他从垃圾桶旁边调离，还给了几件自己家孩子半新的衣服送给他。
可是听到那些的时候他都不在意，就像秋天里的一片叶子落到了水面上，毫无波澜。但他期待姜敏的表扬，哪怕只是一个好字。
半空的餐盘上突然出现一个鸡腿，“奖励给你的！以后还要好好读书，小学要考年级第一，初中也要，高中也要，然后挣很多很多钱给……”姜敏顿住，“给，咳咳，盖房子，过好日子。”
她及时止住，十几岁的宋峥已经有了思想。她已经不能再厚颜无耻到要宋峥不要忘记自己，她需要把这样的要求刻进他的骨子里。
对于知恩图报的人，姜敏打算再对他好一点。
“晚上我就和爸爸说，看他能不能给你买个小礼物。”姜敏继续加大筹码中，眼见着旁边赵恒谦开始有意见，补充道，“你也有，你也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