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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烂西红柿(y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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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声言和易耳回了修理铺,店里没人,说是都下班了。
摩托车放在那里,已经换了离合。
“多少钱?”张声言问。
易耳拿过水壶,给他倒了杯水:“三百五。”
张声言付了钱,目光注意到柜台旁边还放着的几盒磁带,上面图片花里胡哨的:“Pinkfloyd?”
易耳似很是意外,手指叩了下磁带:“你也喜欢英式摇滚?”
张声言手上打转着手机:“听过,但说喜欢倒也谈不上。”
易耳把磁带放进录音机里:“来首?”
张声言本来打算提了车就走的,听易耳这么说,都聊到这儿了,只能点了点头。
听歌和抽烟一样,用来一首和来一根这种话,抽的随意,听的也随意,但过程舒坦又得劲儿。
就好像是暂时套上了塑料袋,隔绝了喧嚣,眼前灰蒙蒙的,看不见,所以只用耳朵了来感受就好。
只用耳朵来感受就好,如果这个时候能来根烟的话……
易耳把烟盒扔给他。
张声言和他对视眼笑了声,不说其他,在某些方面,这人还挺懂自己,想法也和他出奇的一致。
一首歌听完,张声言没打算多留,把烟头捻灭:“那我回去了?”
易耳点头。
张声言自然没想着再回游戏厅,骑着摩托车去了菜市场。他习惯自己做饭,就算是煮泡面也得自己做。
他懒得去外面买吃的,总觉得浪费钱还吃几斤添加剂太不划算
农贸市场那边儿的菜最新鲜,人多也吵,但都是自己吵自己的,不会拉扯上别人。
喧闹任其喧闹,独处在喧闹里的时候,别人不烦自己,他还是挺乐意待的。
他习惯于去把关注点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这种市井的小人物,总是又矛盾又和谐。
他们能为了三毛几两偷偷把秤砣往后移,却在十块三毛的时候,选择给人抹去零头,明明最后谁也不欠谁,但活像还占了他们便宜。
今儿的鱼够新鲜,因为他一进屋就差点儿被从刀口逃生的鱼给扑个正着,多亏他躲的快,只是溅到了裤腿儿。
“姨,你这瓜不行啊,都萎了。”张声言蹙眉道。
大妈给他两刀削了一半儿:“这边儿好,便宜卖你。”
张声言还想说什么,电话打了进来,他摆了摆手:“得了,装起来吧。”
他接通电话,看了眼来电人:“喂,元逸。”
“干吗呢?你那儿怎么这么吵。”
“买菜呢,怎么了?”张声言接过瓜,电话换了个方向:“晚上来吃饭?”
元逸那边儿打了声哈欠:“我也想去,我去了酒吧没人管啊,走不开。”
“我给你送过去?”张声言道:“今儿打算烙南瓜饼,用不用给你送?”
“用!必须用啊,你过来一趟吧,正好我有事儿找你。”元逸道。
“行。”张声言皱了皱鼻子,闻到了股道不明的味道,一低头才看见是大爷西红柿烂了一片。
他挂了电话,走前摸了摸鼻子:“大爷,西红柿该扔了。”
张声言边做边吃,南瓜饼做好了,他也吃饱了,往保温袋里放了几个,拿着去了酒吧。
今儿不是周六日,酒吧没多少人,现在也没到九十点人最多的时候,来的时候服务员和酒保都还在搞卫生。
张声言以前也会做点儿饼什么的,来了也会给服务员带几个,他手艺不错,吃过的没人不夸。
张声言按例给服务员分发着,元逸就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儿嘴贫。
“你言哥做的,有口福。”
“可好吃了,你言哥手可巧。”
张声言懒得听他叨叨,往他嘴里塞了个,给堵住了。
易耳他们来了也好一会儿,正在舞台那边调试着机器,张声言先招呼着他们几个小孩。
“别折腾了,先吃点儿东西。”
宋阳最积极,两步窜了过来:“言哥又带了什么吃的?”
“南瓜饼?还热乎。”李远摸着还有点儿烫手。
易耳也走了过来:“自己做的?”
张声言点头:“嗯,尝尝。”
“得劲儿,我今儿能吼一晚上。”宋阳嘴里鼓鼓囊囊说着。
张声言见他嘴角蹭了油,递了张纸:“今儿买的南瓜不是很好,吃了别闹肚子就行。”
元逸手一直放在张声言肩膀上:“对了,我今儿叫你来还有事儿,正好和你们几个也说说。”
“什么事儿?”李远吃着饼。
“我得出趟远门,出差,见几个局长,顺带去看看别人家酒吧,学习学习经验,得七八天。”
张声言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你别说是想让我给你看着。”
元逸眯眼一笑,扶着张声言的肩膀让他坐下:“我知道你忙,白天这儿也没多少生意,小吕一个人就能看得了,我就怕晚上哪个不长眼的闹事儿,让你来镇场子。”
张声言摇头:“镇什么场子?我是谁啊还镇场子?我不行。”
“你怎么不行了。”元逸道:“你是我兄弟,酒吧的人也都听你的。”
宋阳点头:“对啊言哥,来吧,我们都挺乐意你来的。”
张声言还是有点儿犹豫,倒也不是不想看,就是怕自己看这几天出什么事儿,毕竟是酒吧,隔三岔五就得闹腾一次。
张声言倒也不是怕事儿,他就是不想掺和进去,沾一身泥水,到临死前洗不干净还牵连别人。
“就七天,我能信得过的就你一个。”元逸道。
易耳吃完饼,擦了擦手,随意说了句:“最近打算搞英式摇滚,来听听也顺带给我们点儿意见。”
张声言靠着吧台,沉了口气:“得,那我替你看几天。”
元逸说完没几天,他就风风火火走了,离开前给了张声言酒吧收银台的钥匙,还有元逸车钥匙,四个轮的,说是让他随便开。
张声言驾照也考了挺久了,但也没攒住钱自己买辆车,就偶尔要是出远门办事儿才借元逸的开几天。
元逸钥匙是给他了,但张声言估摸着也不会碰。他平常上下班俩轮跑就够用了。
白天他上班儿,晚上去酒吧,也不干什么,就坐在吧台那块,蹭着酒吧的无线网看几部电影,大概看两部俩小时的电影就差不多能闭店了。
宋阳他们今天结束的早,主要不是礼拜天,也没什么人,热热场子他们就下来了,易耳最后一首歌直接就没上,说是尿急。
“锅盔,热乎的。”张声言丢给他们来的时候打包的锅盔,头也没抬,还看着播放的电影上。
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是刘秀眠的。
张声言愣了下,刘秀眠这个点儿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他把耳机线一摘,往洗手间没人的地方走去。
“喂?”张声言接起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电话那边的尖哑声让他耳鸣了一阵,刘秀眠近乎是嘶吼的声音尖锐传来,仿佛要撕破耳膜。
“书南这么多血止不住啊!我个没男人的活不了!”
紧接着是不间断的哭喊声。
张声言愣在了原地,腿一瞬间就麻了,不知道是被刘秀眠喊的还是吓的:“张书南怎么了?你们在哪?”
电话那边儿的人已经失去理智了,只管叫,叫得他快聋了。
有人抢过去了电话:“喂?是张书南的家长吗?”
声音焦急但相比刘秀眠的声音,听起来莫名让人松口气,但也只松了一半,听到电话那头后半句话,张声言脑后猛得一扯。
张书南被车撞了,伤的重不重也不知道,就只说了是被撞了,也许还说了别的,只是张声言只听到了前半句。
“我马上到。”张声言本能说出这句话。
他脑海里已经脑部了一出画面,张书南浑身的血,像他养夫张刚锋被压在挖掘机下一样,都是血。
能活吗?
张声言嘴里不停呢喃着,他跑到酒吧外,骑上摩托往医院赶,形形色色的人从他旁边一闪而过。
他眼前能看见路,但更多的是看见张书南和张刚锋逐渐重合的那张脸,浮肿,黑青遍布,眼珠子滑落,血斑嶙峋。
张声言手心出了汗,得用力握着车把手,怕滑落。
他不知道张书南伤的重不重,却又控制不住去想。
他怕,他太怕了,他怕张书南也没了。
爸这么疼这个孩子,张书南不能没了,他要是没了,自己怎么有脸去见张刚锋,他会长跪不起,在张刚锋墓前掏心挖肺都不足以弥补歉疚。
张声言尚存的理智绷成根弦,他虽然害怕,但这个时候大脑反而愈发清醒。
他知道抄近道,没有迷路,也没有因为急上心头出什么事故。
他甚至可以赶在绿灯最后一秒,加快速度冲过去,还能刚好从两车一米宽的距离间刚好穿过。
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出了一身汗。他稍微松了点儿心,坐在椅子上,身体一瘫。
因为进来的时候,医生说张书南没生命危险,就是肋骨断了几根,得做手术。
张书南没死。
张声言却差点儿被要了半条命。
自从张刚峰死了,张书南的命就和自己的命连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