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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眼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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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耳在医院待了整整一天,先是打了会儿游戏,然后拿着揣在口袋的单词书背英语。
奶奶从中午吃了饭之后就睡着了,现在还没醒,自从病情加重不得不长期住院后,他奶奶总是很累,一睡就是一下午。
别人都管他奶奶叫徐三娘,因为以前在还没什么婚姻介绍所的时候,他奶奶是方圆百里的媒婆,说成了不少姻缘,就连易耳他爸妈也是三娘说成的。
徐三娘头发花白,露出个后脑勺缩在被子里,手上扎着针,青筋鼓了起来,衬得原本嶙峋枯干的手更为吓人。
被子动了动。
易耳昨天去酒吧凌晨才回去。他也是人,早就困得不行了,手上拿着英语单词本,实际上眼皮已经撑不住了。
易耳手撑着头,空了一下,头一晃,睁开了眼。
徐三娘正直勾勾盯着他。
“醒了?”易耳抹了把脸,把书合上:“上厕所吗?我背你。”
徐三娘点了点头。
年轻的时候话说的太多,把嘴皮磨透了,越老了徐三娘反而话越少。
其实也不是,应该是从他爸走了之后,徐三娘话突然就少了一半。
易耳把吊瓶拿了下来,半蹲下身,等徐三娘爬了上来,才给她背了起来,放到马桶上,又给挂好吊瓶才出来。
徐三娘走不了路了,腿上没劲儿,走几步就头晕。
易耳听见里面的人敲了敲门板,才放下了手机,开门给徐三娘背回病床。
“今天晚上来医院吗?”徐三娘靠在床头。
“你睡你的,我过来也得一点了,今儿礼拜天工作的地方人多。”易耳整理着床铺。
徐三娘也不知道易耳做什么工作,易耳也从来不和她说。
“今天馋的不行,想吃枣糕。”徐三娘脸上难得有了些小孩气,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药忒苦,哭得嗓眼都直了,口水都咽不下去。”
易耳笑了,给她把吊瓶摆好,又握着管子调了下输液的速度:“我晚上买回来,你正好睡醒了第二天喝药的时候配着吃。”
“行。”徐三娘皱巴巴的脸笑了:“对了,宋阳那孩子明天来吗?”
易耳坐了回去,重新翻着单词本:“来,我明天有课过不来,他来陪你。”
“那就行,小宋说下次见要给我吹口琴听。”徐三娘脸上多了几分炫耀。
易耳扫了她一眼:“你看你高兴的,眼都笑没了,至于吗?”
“宋阳那小孩长得小,我看着就喜欢,白白净净,长得顺。”徐三娘道:“让人想亲近。”
长得顺是方言,就是说一个人很有亲和力,很柔和。
易耳愣了下,然后笑了:“你喜欢长得顺的?”
“越老越喜欢。”徐三娘说。
易耳笑意深了些:“改天带你见个长得更顺的,特白净好看。”
“是姑娘?”徐三娘这可来劲儿了,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易耳目光从本子上移开,笑了笑:“什么姑娘,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年纪再大点儿,都能赶上我爸了。”
徐三娘愣了:“你怎么和这么大的人玩儿?可不能被他们带坏了,现在社会上的人心眼可多。”
易耳视线重新回到了本子上:“嗯,他也心眼多,就是把眼儿都自己给自己堵上了。”
张声言蒙头睡了一下午,醒了之后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他抽了抽鼻子,堵得不行。
感冒了?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箱,翻腾了一阵,拿了包感冒灵,暖呼呼喝了一杯,鼻子还是有点儿堵。
外面天儿已经黑了,四周不算安静,都是楼下杂七杂八的人在说话。
四面八方的声音顺着门缝,窗缝,闷闷地钻了进来,像蜜蜂似的嗡嗡吵着。
张声言连着擤了几次鼻子后,认命戴上了口罩,他打开窗户,伸手试探了下窗外的温度,天儿突然就冷下来了。
“十月底了,也该冷了。”张声言念叨了句。
他从门口衣架上拿过围巾随便裹上,套了件毛呢大衣出了门,走出去一段路,想起来酒吧锁头钥匙没拿,又回来拿了次钥匙。
照例,张声言在路边给仨小孩买了吃的,其实刚开始是元逸惦记着仨小孩吼一晚上,连个饭都没吃,怕他们低血糖。
每次张声言来酒吧,元逸就总让张声言带点儿吃的。
后来元逸总忘,张声言听了一耳朵,每次去酒吧,路过步行街的时候,看着那一路吃的,想起来了,就买点儿带酒吧。
张声言对这仨小孩还挺喜欢的,他喜欢独立,有能力,不骄躁的小孩。
不过易耳待定,虽然断断续续认识了两月了,但张声言还总能想起第一次见易耳的时候,他那副嚣张又满身刺儿的模样。
包括后来也见过几次易耳身上的伤,好像从没断过。
张声言见了也不问,除非实在看不下去就说一嘴,易耳也不听,照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到酒吧,张声言和其他酒保打了声招呼,往卡座一坐,然后等闭店就行。
他发了个消息,给元逸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再缓几天。】
【嗯。】
【你都不知道,我前几天去看了几个酒吧,恶心死了,男男女女随处撒欢,活像去了什么交易所。】
【嗯。】
【那酒吧要是办的好也就算了,那杯子都没消毒,酒里都一股抹布味儿,舞台上那俩驻唱的还没我家楼下那大妈唱的好,就这还生意好,我真他妈。】
张声言笑了声。
【需求不一样,他们又不是来酒吧喝酒的,不过这种酒吧竟然没被查也挺牛逼。】
【嗯,市长他小舅子的酒吧。】
张声言看到消息,鼻腔发出声笑。
“今儿是肉夹馍啊,谢谢哥。”宋阳咬了口。
李远想起了什么:“对了言哥,我们不能每天白吃你的,我们和元哥说了,每个月我们工资里一人扣点儿给你发过去,就当你给我们付晚饭钱了。”
张声言手上转着手机,本来他就没计较着这点儿钱。
但小孩都说了,他不收反而会让他们有负担,要是拒绝了,以后张声言带晚饭来估计都不吃了。
“嗯,收就收了吧,当跑腿儿的。”张声言扫了一圈:“易耳呢?”
宋阳今儿穿了身带亮片的皮衣,脖子有点儿扎,他伸手整着领子:“去医院还没回来,对啊,今儿怎么这么久。”
李远转着卡座,吃着肉夹馍:“是有点儿久,平常这个点儿早该来了。”
张声言顺手给宋阳整着领口,心想自己中午还见易耳去医院了,听他在电话里那柔和的语气,像是在和对象说话。
去医院陪对象了?所以现在才没来?
“以后别穿这么扎的衣服了,我上手都扎,别说你这脖子了。”张声言道:“我看你们上次那套校服就不错,挺有朝气的。”
宋阳乖巧让张声言给他整着:“那是易耳想的法子,和学校文艺部借的,他说现在这些小女孩喜欢那种制服。”
张声言笑了声。
“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帅?”李远抬眼问。
张声言斜倚着吧台,挑了下眉:“还凑合。”
宋阳忽然站了起来,愣神盯着门口:“易耳?”
张声言回头的一瞬间,呼吸都滞缓了。
他上下扫了眼面前的人,嘴角泛红,半个耳朵通红,耳垂上还挂了几滴血。
不用看都知道,和人打架了,而且伤得不轻。
易耳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见张声言他们朝这边看了过来,把手揣进了口袋里,然后走了过来。
他另只手上提溜着一袋子东西,像是什么糕点之类的,放在了吧台上。
“……”
三个人就那么盯着易耳,李远咀嚼的动作都停了。
张声言眉头蹙得越来越深,他注意到易耳穿着的卫衣左臂膀的颜色明显加深了个度。
刚才易耳走过来的时候,卷着空气带来了股浓重的血腥气。
幸好今天人不多,服务员也都是在忙自己的,易耳穿的深色卫衣,不是特别能看得出来手臂上的血,也就是脸上的伤明显点儿。
“你……”宋阳站了起来。
张声言本来感冒了就头昏脑胀的,现在感觉鼻子更堵了,胃也有点儿抽抽,他感觉是因为易耳这一身血腥味儿。
易耳也不坐,拿过旁边剩的最后一个肉夹馍,啃了口,嘴角扯得他眉头跳了下,但吃肉夹馍的动作还是没停。
“东街头的人干的?”李远捏紧了拳头,上前了一步。
“别管。”易耳没什么情绪,继续吃着肉夹馍:“今儿排哪场?没时间排练了,等我吃完,直接开始吧。”
张声言眉头紧蹙着,从易耳进来之后就没松散过。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燃,吸了口,抬眼盯着易耳,烟雾朦胧了他半张脸,让人看不出情绪。
“你,上来。”张声言说完这句话从吧台后面上楼了。
楼上是元逸在酒吧上面租的房子,平常元逸不想回家,就在这房子里休息。
易耳慢吞吞仍旧吃着馍。
李远和宋阳在张声言走后,都凑了过来:“怎么弄的!是不是学生会的找上门了?要不就是东街头他们找的人?”
易耳眉宇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哪知道,就他妈玩儿阴的,外边儿这么黑,我连人都没看清。”
说着易耳吃完最后一口,扔了袋子,从宋阳和李远中间擦身而过。
“你去哪?”宋阳问。
易耳叹了口气:“没听到要叫我去谈话?”
“不会开了你吧?”李远道。
宋阳也一脸担忧。
易耳没说话,抬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