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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左耳鼓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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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耳进屋子的时候,张声言正打着电话,嘴里叼着烟,在柜子里翻腾着东西,声音模糊不清对电话那头说:“酒吧的药箱放哪了?”
电话开了免提,元逸的声音传了过来,电话那头有明显的嘈杂声还有音乐。
“你说什么?”元逸那边儿的声音渐渐像是退潮海水似的小了下来,应该是去了个安静角落。
张声言取下烟,找了个烟灰缸捻灭,语气不耐道:“问你药箱在哪儿,酒吧的。”
元逸昂了声:“在床底那个套柜里。”
张声言把手机扔床上,从床底柜子里翻出药箱,扭头扫了眼还在门口站着的易耳。
他头发有些乱,光看那粘腻的样子,想着应该也沾了血。
易耳在张声言看过来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还得我请你?”张声言蹙眉道。
易耳眉心跳了下,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
“出事儿了?受伤了?打架了?”元逸还在那边儿叨叨着。
张声言忙着找纱布,没理他。
元逸越来越急了:“你说话啊!真打架了?局子来了吗?我店还在吗?”
易耳也不说就坐在床边,很自觉的脱了上衣,露出了一条五厘米长的疤痕,不深,就是长,还流了挺多血,应该也用不着缝针。
张声言没打算亲自给他消毒,把沾了酒精的棉签递给了易耳另只手。
易耳愣了下,笑了声,也没说什么,自己背着手清理着伤疤。
“他妈的,张声言你出个声儿啊!你也没了?”
张声言把酒精放回药箱:“没死人,局子也没来。”
“那你要药箱干吗!给我吓一跳,我还以为谁在我酒吧出事儿了,这我可担不起。”元逸反应了会儿:“卧槽,不是你伤着了吧?”
张声言拿起手机:“不是,得了你别管了,回来再和你说。”
说完张声言就挂了电话。
张声言靠在床头,回着元逸消息,没再管旁边的易耳。楼下钻进来音乐还有寻欢作乐的嘈杂声。
等易耳自己处理好手臂的伤口,又把头发捋起,擦拭着额角边的血迹时,张声言才算是抬眼看了过去。
就只差几厘米,那个口子就磕着太阳穴了。
张声言放下手机:“几个人揍的?”
“四五个吧。”
“真行。”
“不问我因为什么?”易耳对着伤口半天也没贴对地方,朝张声言一伸手:“你给我弄,看不见。”
张声言拿过创可贴,对着易耳的伤口一摁,动作很强硬:“我就一看门的,不管别人闲事儿,只要你不死我这儿,你出了这个门想怎么都行。”
“说真的。”易耳嘶了声儿:“我没想惹事儿,是他们来找的我。”
张声言擦了擦手:“没惹事儿?人家闲得找你?”
易耳笑了声,衣服是没办法穿了,上面沾了血。
这个楼上屋子挺小的,但什么都有,阳台隔间里面是洗手间。
易耳扫视了圈四周,进了洗手间,洗了下手臂上沾着的干血,声音夹杂着水流声:“你说出这种话就已经给我们分了阵营,你潜意识里就认为肯定是我干了什么,所以才招惹了他们,我活该挨这一身伤。”
张声言收拾着医药箱,虽然堵着鼻子,但还是能闻到那股酒精味儿:“我没这么说。”
“你没说,但是这个意思。”易耳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光着上半身,上面全是深深浅浅的疤,有些淡去,有些刚结痂。
张声言扫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易耳走了过来,坐在了床上,舌尖顶了下泛红的嘴角:“张声言,我很想知道你下意识对我的这种偏见,是从哪来的?”
张声言不否认,对于易耳这种有时候不太礼貌,但有时候又挺靠谱,有时候做事儿不着边际,明明是个小孩却总想着装大人的脾性,他确实不怎么喜欢。
但偏见倒是也算不上,要是真对易耳有什么偏见或者不满,张声言根本就不会让他再待在这儿。
张声言一合医药箱,抬眼迎上了易耳视线:“偏见算不上。”
“欸,我有哪得罪你吗?”易耳仍旧看着他:“我不就是在二单元的时候,秃噜了一句吗?我也没和别人说什么,也没逾矩吧?”
张声言想起这事儿来了,当时他和易耳才认识第二天,这货就听了他墙角,还知道了自己不少东西。
“你问那句话确实挺让我不爽的,但也就是那一天,睡一觉就全忘了,要不然也不会后来下雨了,还给你伞回家。”
易耳垂眼,目光落在张声言手上的一沓创可贴上。
“你耳朵出血了。”张声言指了下他耳朵:“左边。”
话题转的挺突然,易耳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抹了下耳朵,血已经干涸在上面了,蹭下来的红色已经结块儿了。
“过来,我看看。”张声言拍拍床。
易耳沉默的和张声言对视了几秒,往他那边挪了挪。
“你这血好像是从耳朵里面流出来的。”张声言顿了下:“不会是什么脑出血吧?”
易耳手背蹭了下耳朵:“不至于。”
“你头晕吗?”
“不晕。”
“想吐吗?”
“不想,就是感觉你声音有点儿闷。”
张声言和易耳对视了几秒,猛扯了下易耳手腕儿。
易耳被扯得一疼,语气不是很好:“你干什么。”
张声言放开了他手腕,从衣柜里翻了件毛衣出来,丢给易耳:“麻溜儿穿上,我骑车,在楼下等你。”
易耳再反应过来,张声言已经拿着头盔下去了。
易耳盯着手里的毛衣怔了几秒,耳边突然抽疼了下,扯着牙一激灵,给他拉回了现实。
“不是说好不管闲事儿吗……”易耳捂着耳朵:“什么人啊。”
他穿上毛衣下去,和宋阳他们打了声招呼,出了酒吧。
张声言在酒吧外,把头盔丢给了他,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
“用不着,死不了。”易耳道。
张声言盯着易耳,神情没有半丝松动:“易耳,就你他妈还学医呢,闹着玩儿呢?有没有事儿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易耳摸了摸耳朵扭过了头,不易察觉叹了口气,刻意躲开了张声言视线。
张声言骑车给易耳送到了医院,然后就是一系列检查。
最后得出的结果,和易耳刚刚来的路上想的没什么差别,甚至还更好一点儿,没全聋。
左耳鼓膜受到外部刺激造成长久性损害,是一种不折腾人,但折磨人的病。
张声言去给易耳拿药。
三楼除了值班的护士之外,没别人在,这一层全是手术室,大晚上一般没什么急诊都空着,长长的走廊只零零散散开了几盏灯。
易耳一个人拿着病历单,坐在医院走廊的座位上,手上划拉着手机,放了个视频,还有说话声。
张声言取完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盯着易耳看了会儿,走了过去,把药扔给了他。
易耳头也没抬,随口说:“能走了?”
“这他妈不是你耳朵?”张声言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易耳抬眼笑了:“难不成是你耳朵?”
这人没半点儿上心的意思,张声言按理说也不该生气,但也许是因为自己半条腿都踏进鬼门关了,好像突然就知道身体的重要了。
见着这种丝毫不关心自己身体的人,还会不自觉带着气愤。
你他妈不好好对待自己身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个好身子都求不来吗!
张声言特别想拎着易耳脖子喊出来,但还是忍住了,硬生生咬着牙忍住的。
“你搞音乐的,不怕听不见?”张声言松开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他突然很想吸根烟,但这儿是医院,只能摁住了念头。
易耳手机里还放着电影,背景音乐是一群人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都有回声。
易耳摇头:“怕,但至少还有命在。”
张声言看向易耳的眼底怔了下,随后平行移开了视线,目光直愣愣落在了走廊上亮着的“安全通道”的牌子。
他喉结滚动了下,连连点头:“对,是。”
易耳忽然笑了声:“你是不是真的挺看不惯我?就因为我打架?然后说话直了点儿?”
张声言目光没有波动,也没想反驳什么,随口扔了句:“差不多吧。”
“打架是他们招惹我的,至于那次在二单元那句话。”易耳斟酌了下措辞:“我就是有点儿看不惯。”
“什么看不惯?”张声言眯了眯眼。
“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那个时候就是秃噜嘴了。”易耳揉了下耳朵,斟酌着措辞:“有些事儿,我没想听,但进我耳朵了,我就觉得他们对你,挺不是东西的。”
易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他蹙了下眉,摆了摆手:“算了,你就当我随口一说。”
走廊里是长久的沉默。
张声言吸了口气没什么情绪说:“没,刘秀眠确实不咋地,但是他们家对我挺好的。”
张声言没和他说很细,止住了话头。
易耳看着张声言,想透过这层皮囊看清些什么。
张声言清了清嗓子:“出去吧,想抽根烟。”
易耳起身跟上了他。
出了医院,两人没再多说什么,靠着摩托车抽了根烟,然后张声言给易耳送回了酒吧。
最后进门的时候,张声言低头走着路,叫住了他:“易耳。”
“怎么了?”
“用和宋阳李远说你耳朵的事儿吗?”
易耳放下头盔:“用不着。”
说完这句话易耳就进了酒吧。
张声言觉得,要不是因为今天晚上他强硬的带易耳来医院,这孩子根本就不会去管耳朵。
不管半聋不聋或者怎样,这人好像根本不在乎。
不过也是,能活着就行,活着确实比什么都管用。
张声言让易耳早点儿回去休息,易耳不听,或者说是根本忽略了张声言的话。
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易耳已经拿着鼓棒上台了,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就是衣服没换,还是张声言从衣柜里给他拿的毛衣,和其余俩人带亮片的不一样。
张声言叹了口气,也没想多劝,易耳这人又倔脾气还大,劝不住。
但张声言又在想,如果刚刚和易耳说请假了今晚钱照常给的话,易耳估计就走了。
毕竟这人这么拼,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至于为什么这么缺钱张声言不知道也不想问,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私事儿,因为打听了,你俩关系就得更熟,那麻烦事儿就更多了。
张声言不怕麻烦,但也不想在自己都快死了,还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