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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一窝野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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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张声言起床去上班的时候,客厅已经没人了,他是真的不是很习惯房间里突然多一个人,还有……一只猫。
张声言一开卧室门,就被趴在门口的瘸腿儿吓得撞门上了。
头发还毛躁支棱炸着,胳膊磕在门上,墙皮都掉下了半块,迷得他连连揉眼,又打了几个喷嚏。
瘸腿小心翼翼叫了声,来回踱步打量着面前一惊一乍的男人。
张声言回过神了,扫了眼四周,折叠床已经被收起来了,被子搁在上面,摆放的很整齐,像没人来过一样。
“你爹呢?”张声言蹲下身,弹了瘸腿个脑瓜崩儿。
瘸腿嘶叫了声。
张声言又揉了揉它脑袋,猫碗放在阳台,他去看了眼,是满的,应该是易耳新加的。
昨天张声言也不知道易耳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他什么声儿都没听见。
门一关,睡的实实在在,屋里多了个人,对他来说半点儿影响都没有。
早上也是,易耳走的也神不知鬼不觉,去哪了也没和自己说一声。
张声言对着镜子刷着牙,他头发多早上睡醒能炸一脑袋,远处看活像个刺猬,刷着牙头发一晃一晃的。
后面传来声猫叫。
张声言刷牙动作一顿,扭头瞥了眼,瘸腿儿进洗漱间了,趴在门口,也不干什么,就盯着张声言。
张声言嘴里叼着牙刷,拿过旁边的手机,蹲下对着瘸腿来了两张怼脸照,然后微信发给了易耳。
【它一直跟着我干吗?】
发完消息张声言就把手机扔一边了,洗漱完的时候,刚好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他拿起手机一看。
【猫都这样,它是怕你一个人独处出事儿。】
张声言看了眼还没自己脚大的瘸腿。
【?】
张声言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发了句。
【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易耳回了个图片,是在教室上课的照片,然后配文:早八人。
张声言笑了声,照片里面,老师正在讲台上课,前面趴到了一片人,黑板上写了一堆公式,看着都头疼。
但是这个点儿阳光挺好的,正好照进了阶梯教室,前几排都镀上了层金光。
易耳又发了条消息。
【钥匙放在电视机桌子上,我基本只晚上回来,那时候也挺晚了,我自己会在外面吃,用不着管我。】
张声言退出照片,看着那消息几秒。
还真是,易耳这人虽然住进了他家里,但是仔细想想,这孩子一天三份工,还要上班,除了睡觉得回来之外,这儿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摆设。
这样一想,互不干涉还挺好的。感觉也没什么变化,除了多了只猫以外,每天根本就见不着人。
事实证明,的确如张声言所想,自从易耳搬进来,每天一大早张声言准时八点起床九点半上班,一出卧室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场景。
没人且整齐的折叠床,和守在他卧室门口的瘸腿。
至于晚上,张声言有早睡的习惯,每天不到十一点准时上床,只要不去元逸那里折腾,他保证能在零点前入睡。
但易耳就不一样了,他快凌晨从酒吧出来,到出租屋的时候,张声言早睡的不知天昏地暗了。
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缘故,张声言通过微信交流,和易耳商讨了下,决定将钥匙放在门口防盗铁门的镂空的角落。
这样也省得俩人来回倒腾钥匙了,到了出租屋,从墙角一摸就能找到钥匙。
俩人就以这种很奇特的相处模式度过了一个星期,终于在某个被尿憋醒的凌晨,时隔“多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俩人,总算碰面了。
那是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张声言本来都开始做梦了,硬生生给尿憋醒了,主要是因为今儿的客户太多,来来回回张声言陪着客户喝了不少茶。
提神倒没有,利尿是真的。
人处于睡梦中被憋醒的时候,是能凭着那仅有的一丝意识,闭着眼循着本能找到厕所的。
张声言就是,他闭着眼,摸着墙,连灯都没开,然后进了厕所。
掀起马桶盖,然后松了口气。
正到一半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声清脆的塑料杯子掉地上的声音。
张声言猛一下就清醒了,差点儿滋外面,顿时睁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模糊能辨认出个人影,还是个光着上半身的人影。
妈的,他都差点儿忘了,自己家里还有个这货。
易耳尴尬地咳嗽了声,捡起来了掉落的杯子。
张声言被吓得憋回去了,裤子一提。
半夜睡得发懵被一下吵醒,任谁都有点儿起床气,他扭头对着易耳就劈头盖脸:“你他妈怎么不开灯!”
易耳继续刷着牙,声音模糊不清:“我就是刷牙洗脸,我开个屁灯。”
张声言睡意也没了,深深无奈叹了口气,低声念叨了句:“都他妈给我吓软了。”
“你还给我吓着了呢,我还以为哪儿水管开了,进来都没个声儿。”易耳吐了嘴里的沫,漱了漱口,又用水龙头冲了下杯子,应该就是刚刚掉在地上那个。
“你礼貌吗?”张声言在旁边站着,缓了会儿心跳:“才回来?这都几点了。”
易耳洗了把脸,空隙间答道:“刚零点。”
说完,他先是从旁边衣架上取下件衣服套上,才去门口开了灯。
狭小的空间敞亮了,还有点儿刺目涨眼,俩人都眯了会儿才适应了光线。
“起开,我先洗个手。”张声言鼻子皱了下,总感觉刚刚一瞬间闻见了缕熟悉的味道,但他头还没彻底清醒,一下没想起来。
易耳乖巧让开,空间那么大,往后一靠就抵着门了。
他盯着张声言的后背,面前的人条纹睡衣,头发杂乱,不知道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因为刚才的事儿臊得,耳朵连着脖子有点儿红。
易耳想起刚刚的场景,没忍住,笑了。
张声言把水龙头一合,侧身往他旁边过去的时候,蹙眉说了句:“笑屁。”
“刚才上了一半,用不用把后面一半上了?”易耳从厕所出来,提高音量对着张声言后背道。
张声言扭头瞪着某人:“滚。”
话音刚落,猛关上了卧室门。
易耳又接着笑,笑够了,对着张声言紧闭的卧室门吹了声口哨。
翌日挺难得的,大早上还能见着某人的影,张声言从卧室出来到去洗漱,易耳就躺在沙发上随便儿翻着本书。
张声言怀疑这货是故意留下来等着看他笑话的。
“买了早饭,吃了再去上班。”易耳头也没扭道。
难得啊,什么都没说。
张声言心想自己还真是心胸狭窄了。
他洗漱完,然后吃了易耳买的早饭,照常按点去上班儿,准备出门的时候问了易耳一句:“你今儿没事儿干?”
易耳手上翻着书,腰上躺着瘸腿,随着他呼吸频率一起一伏。
“今儿没课,宋炎凯和宋阳也回老家了,修理厂也不开门,下午才去台球馆,落了个清闲。”易耳翻了页书,然后视线转移到了张声言身上。
“最近酒吧怎么样?陈锋赫他们后来有找麻烦吗?”张声言正对着电视机旁边的全身镜打着领带,在镜子里和易耳对视上了。
全身镜是早之前买的了,贴在墙上的那种,时间挺久了,边缘有点儿泛黑。
“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们也没再来。”
“那有单独找你吗?”张声言转身问。
易耳打了个哈欠,拿过茶几上的笔,在书上划拉了下:“没。”
张声言走近了几步,突然蹲在了易耳身边,眼神看上去不太好惹,有那种一眼看穿,居高临下的感觉。
易耳轻挑眉,顺手扯了下衣领,往沙发里面挪了挪:“你干吗?”
张声言面无表情盯了他会儿,一把拿过他手上的书,放在了茶几上,伸手捏着他衣领往旁边一扯。
肩膀脖颈连接处露出了片黑青。
易耳啧了声,无奈和张声言对峙着:“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大半夜不开灯,外面儿都零下了你光个膀子,糊弄谁呢?”张声言转身去柜子里翻腾出个医药箱拿了过来。
易耳又开始笑了,这次带着点儿讨好的意味:“你还挺机灵,我以为你昨晚就顾着上厕所了。”
“别拿我上厕所扯话题。”张声言扔给他红花油:“怎么弄的?”
易耳起身,把袖子抽了出来,露出了胳膊,这是时候张声言才看清,整个小臂连着肩膀都黑青一块一块的,有浅有深,像画一样。
“这么多。”张声言站着,垂眼看着:“你昨晚去哪了?”
易耳揉着红花油,自己上着药,抬眼瞥了张声言一眼:“你能不能别像我爸一样?”
“少提年龄,说,去哪了?”张声言不容置喙。
易耳无奈,只能顺着张声言解释,言简意赅:“昨天下午从学校出来被人堵了,不是陈锋赫,是学校的一些逼事儿,挺正常的。”
张声言蹙眉:“学校?”
“都是屁大点儿事,学生会的,反正他们昨天人多,拿着钢筋打的,幸亏昨天冷穿的厚,就留了黑青。”易耳解释着。
张声言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从易耳嘴里听到这些话,就好像是在听他在说别人的事儿似的,就和个传话的一样,一点儿没带个人情感。
不说疼不疼,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也不抱怨一句,就像说今天吃了什么饭一样的平常。
“为什么打架总有个理由吧?”张声言坐过去了他旁边。
易耳抬眼盯着张声言,眼底情绪微深,然后鼻腔发出声轻笑,又接着揉着伤口。
“有什么好笑的?”张声言一点儿没想和他笑。
易耳就是觉得张声言这种一问到底的性子,和刚见面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反差挺大。
不过也是,有谁能一直拒人千里之外,不都是慢慢熟起来的吗。
“真想听?”
“快点儿的,忙着上班呢。”张声言道。
易耳搓到后面够不着了,顺手就递给了张声言红花油。
张声言也没说什么,拿过来,倒在手上,搓热了后贴在了易耳的肩侧,一下一下揉着。
易耳疼得眉头轻蹙着:“以前我也是学生会的,学生就和老师勾结着,考试买题,高价卖出,奖学金自然也就到了那些买题的人的口袋。”
易耳说了一半,不说了。
“然后?”张声言追问。
“我当时是会长,就把那些人开除学生会了。”易耳说得漫不经心:“然后他们就记仇啊,时不时就得来招惹我一下。”
张声言把他衣服往上扒着,怕红花油弄到他衣服上:“学校不管?”
易耳闻言笑了声,侧头看着张声言,放低了声音:“学校没管他们,但是罢免了我在学生会的职务。”
张声言听明白了,学校这是默许了:“你们学校还真是,几十年了,校区修的越来越大,里边儿的人还是万变不离其宗,一样恶心。”
“以前?”易耳俩手一抬,直接脱了衣服,好让张声言上药。
张声言上次就见过易耳光膀子的样子了,只不过这次近距离给张声言的冲击力还挺大。
主要是易耳肩膀很宽,但腰反而很细,没有半点儿赘肉,但腹肌什么的还是应有尽有。
很夺人眼球的不止是腹肌,主要是肩胛骨那里的线条,匀称的恰到好处,再带上点儿红印疤痕,看得还挺带感。
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身材的时候,张声言继续给易耳上着药。
之前的伤留下的痕迹已经淡的差不多了,然后就又添了新的伤。
张声言叹了口气,心想就算是以前的自己,也没这么混过。
也不是,易耳这也不算混,顶多算是沾上的麻烦事儿太多,但你一追其根源吧,还找不出他不对。
“话说一半干吗?以前怎么了?”易耳扭头看他。
张声言又倒了点儿红花油搓着:“以前你们学校的校领导暗示学生卖身,被学生告上了法庭说性骚扰,然后大街小巷全知道了,那群大爷大妈还天天守在学校门口,见一个领导出来就要戳一次脊梁骨。”
易耳笑了:“原来还有这种事儿。”
张声言擦完药了,去洗漱间洗了洗手:“你也是,被堵了就不能叫人?”
“叫人和我一起死?”易耳穿上了衣服。
张声言手上甩着水出来:“小孩家家,一天到晚别一直提死,晦不晦气?”
“少装我长辈,你顶多是个收房租的。”易耳重新躺了下来,把瘸腿抱了起来,重新放在了腰上。
张声言看了眼表,时间是真不早了,再不出门就赶不上了。
张声言套了件长款羽绒服在外面,裹上了毛巾:“易耳,我要是今儿不问你,你是不是就没打算说?”
易耳把医药箱往下一合,没敢抬眼看张声言。
他也不知道这种没来由的心虚感是从哪来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在外面偷吃辣条,回家刷三四遍牙,不敢让父母知道一样。
但张声言算是他父母吗?肯定不算啊,那他心虚个屁。
“用得着说吗?说了能干什么?”易耳无奈道:“让你感受下我高尚的人格品质?你看我多牛逼,在那个破学校的破学生会里,玩儿公正廉明那套,被傻逼记仇追杀,还独自一人抗下所有,我真他妈是一群野鸡里最雄邹邹的那个。”
张声言听易耳面无表情说出这么长一句话,先笑了:“什么野鸡?”
易耳重新躺在了沙发上,拿起书:“我们学校全是野鸡。”
说完他看着张声言,皮笑肉不笑:“我是最牛逼的那只。”
“有病。”张声言笑骂了句,刚才心里那点儿因为易耳伤的不耐烦,被某人一句话堵的屁都没了。
张声言换上了鞋,边出门边说:“我不和你扯皮,以后要又被堵了,不管110的电话还是谁的电话拨一个,别硬抗,你有几条命啊?”
“还110?之前在北城,你给人家长堵家里揍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110来找你?”易耳说:“有没有用你比我清楚。”
张声言想起了什么,笑了声,合着这人还记着这事儿呢。
他轻挑眉说:“那你打我电话,指定管用。”
易耳这次没声儿了,他知道是真的管用。
易耳嘴角带着笑,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的那种:“得了,我知道了,快走吧,外面下大雪,骑不了车,得走着去。”
门口传来了声关门声。
空气中恢复了宁静,除了弥漫在鼻息的红花油还有存在感之外,四周一切都变得空荡荡的。
易耳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笑了,念叨了句:“边跑边叫人?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笑了会儿他才重新拿起旁边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