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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丧家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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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声言和元逸赶到医院的时候,宋阳正坐在病房外面和李远一起,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易耳呢?”张声言蹙眉道。
宋阳扣着手:“他去办手续了,刚刚殡仪馆的把人拉走了。”
“他……没事儿吧?”元逸问了句。
李远摇头:“看着没事儿。”
走廊里没人说话了,说实话,是个人面对和自己熟悉人的离世都会有些不舒服,张声言的不适感更强。
他感觉好像就是在昨天,才刚和奶奶一起说了话,现在人就已经没了。
挺让人无奈的。
易耳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的,他手上在翻着手机,似乎是在给谁打着电话,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张声言他们,然后又背过身说了几句话,挂了电话。
“你们怎么来了?”易耳看了眼表:“回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元逸和张声言对视了一眼。
他到底是有没有事儿……
“那,那你呢?”宋阳道
易耳摸了摸后脑勺,坐了下来:“这儿还有事儿没处理完,我弄完再走。”
走廊里谁都没先出声。
过了五分钟后。
“你们还不走。”易耳摆弄了会儿手机道。
宋阳和李远坐在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留该走。
张声言拍了下元逸肩膀,朝他点了点头。
元逸立刻心领神会,伸了个懒腰:“都快九点了,回去洗洗睡吧,你俩明天没课?”
说着走过去就揽上了两个人肩膀,凑近的时候,朝两人摇了摇头。
宋阳和李远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也只能先走了,在这儿反而还会弄的易耳不得劲儿。
“那……我们走了?”宋阳指了下电梯:“有事儿联系。”
易耳手上还翻着手机,凑空朝仨人点了点头。
元逸几个人离开后,走廊里就只剩张声言一个了,他进了病房,床上还有些许的褶皱,证明着有人躺过。
仪器也已经关了,张声言默不作声收起了折垫床,然后又把琐碎的东西收拾进了塑料袋里,床上的还有徐三娘的东西,他没动。
他拿着东西出来:“那我……”
“我没事儿,回去吧。”易耳朝他笑了笑。
张声言极力想从笑容后面捕捉到什么,却什么都看不透。
“这些东西我带回去了,然后你弄完手续,记得……”张声言顿了下:“回家睡觉,要休息好,其他的事儿,我们明天再弄。”
易耳点了点头。
张声言拿着东西等着电梯,易耳就一个人在走廊那里坐着。
张声言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些事儿只能易耳一个人撑过去。
其实这个点儿根本没人办手续,遗体已经被带走了,也就没什么需要现在就处理的事儿了,他知道,易耳或许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或者,来的人太多,给他造成了负担,反正他现在需要一个人。
张声言到出租屋的时候,元逸打过来了电话。
“他呢?”元逸问。
“还在医院。”
“你和他说一声,过年前这几天就别来酒吧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张声言嗯了声,捏了捏眉心。
旁边的瘸腿难得的这么晚还没进他卧室的床上,而是在门口等着,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感应还是什么。
“欸,他没其他人了吗?”元逸问了句。
张声言抱起了瘸腿,往沙发那边走:“人没了,猫倒是还有一只。”
“啧,这才多大啊,真的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张声言深吸口气:“知道往细处断,就多给他涨点儿工资。”
“我给他开工资一直很高好吧。”元逸叹了口气:“得了,不说这个了,生死又不是咱们能做主的事儿。”
张声言嗯了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哪找工作还是?”
“等年后吧。”张声言躺在了沙发上,半条腿悬在外面,也是时候该告诉元逸了自己的病了。
元逸嗯了声:“有事儿的话找我,别憋着。”
张声言笑着嗯了声。
“那易耳就让他那样?”
“没事儿,他这人挺厉害的,不至于。”张声言捏着猫脖子道。
元逸叹了口气:“行吧。”
挂了电话之后,张声言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翻了两页就翻不动了,心里静不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丢了工作,还是易耳的事儿。
实在翻不下去了,张声言从卧室拿了个本出来,然后随便写了几句。
想起来,那个征文的截止日期就是这几天了。
他其实没想好要不要发,平时他就喜欢随便写点儿东西,写的废稿也挺多的,他前几天看上面征文要求的文体好像不限,长期征文。
要不听易耳的,发几页试试?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张声言揉了揉头发,重新躺回了沙发上,看了眼表,也不知道易耳会不会回来。
张声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还是没有人。
之后他又去把自己的衣服和前几天易耳在这儿的脏衣服一起洗了,又想起或许易耳忙的都没吃饭。
正好晚上和元逸没来得及吃涮锅,就把元逸带的那些丸子煮了煮,随便拌了下,做了个香锅留在了锅里。
所有弄完之后都凌晨了,某人还是没回来的意思。
“这是还没想通?”张声言叹了口气。
瘸腿也困了,打了个哈欠缩在了张声言旁边。
张声言躺在沙发上,翻着书,等着易耳,不知不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反正迷迷蒙蒙的就睡着了。
朦胧间他好像看见了有人进了屋子……易耳回来了吗?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白天了,张声言猛一下就坐了起来,还不小心揣了一脚缩在他脚边的瘸腿。
瘸腿跳下了地,去饭碗找吃的了。
张声言揉了揉睡炸的头发,进了洗漱间,洗漱台没有水珠,是自己昨天擦过的,还干干净净的,门口的鞋子也没人动过。
得,那易耳回来估计是张声言做的梦。
饭碗里没东西了,瘸腿开始绕着圈叫了。
“你说你爹去哪了?”张声言烦躁的不行,从衣柜上拿下猫粮,倒在了饭碗里:“会不会真出什么事儿?”
张声言转而又想:“易耳那个性子,不至于啊。”
他拿起手机给易耳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
张声言收拾完东西,往公司赶的时候,消息都还没回,张声言也没心思上班了,反正年后就离开了,他也用不着尽心尽力干。
张声言每搁几分钟就点进去一次消息。
【你总得出个声儿吧?】
下班的时候,张声言又发了条,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想着又加了条。
【你这样很让人担心,不管怎么,总得理理人吧?晚上回来吗?】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某人总算发过消息了。
【我订了酒店,晚上不回去了。】
张声言看到消息,火气蹭的就上去了,要对面是元逸,张声言都直接打过去电话,开骂了。
有地儿不住,住酒店,什么意思啊。
但对面是易耳,张声言还是顾忌着他情绪的。
【为什么订酒店?】
【外地的姑姑回来了,给他们订的,顺便还有一些白事要商量。】
张声言顿了下,易耳原来还有姑姑……
他火气又降下去了。
【那你能应付过来吗?】
过了会儿也没人回消息,张声言正准备先去做饭的时候,电话突然打了过来,是易耳的。
“怎么了?有事儿?”张声言问。
易耳那边像是叹了口气才道:“有点儿累。”
张声言还是第一次听易耳用这种语气说“累”这个字眼,从他认识易耳起,好像这个人从来就不会累一样。
“没事儿,哥在呢。”张声言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易耳沉默了会儿才道:“已经处理完了,但想想就感觉累的不行。”
“处理完了?”锅里的水沸了,张声言先给端了下来:“什么事儿?”
“我不是说我姑姑他们回来了吗?”
“嗯。
“他们为难你了?”
易耳是在酒店走廊和张声言打的这通电话,他蹲在地上,抽着烟,半边头埋在臂弯里,头发散乱盖住了半张脸。
“之前我和我奶奶住的那套房,因为我爸妈都不在的原因,就一直写的我奶奶名字,但是现在……”
“他们要钱?要遗产?”张声言说出这句话都有点儿想笑。
屁遗产,还分遗产?不对,有钱人才叫分遗产,穷人搞这一出是抢钱。
“嗯,他们是上午过来的,一来还没说几句白事的事儿,就开始说这些东西了,明里暗里说一些话,好像我从我奶奶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一样。”易耳轻笑了声道。
“白事上搞这么一出,真他妈的不是人。”张声言咬着牙道:“那你说处理完了?你怎么应付的?”
易耳累的腿疼,干脆直接坐在了地毯上,吸了口气才道:“当时卖房子的证明,还有医药费,奶奶存折之类的东西,全都拿给他们看了,看完之后他们才都不出声儿了。”
原来他忙了一下午这种事儿。
放谁心里能好受啊,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奶奶去世了,所谓的亲戚回来之后,首先想的竟然是怎么从死人身上剥削下金子来。
“累的不行。”易耳靠着墙面深深缓了口气道。
张声言想了会儿才开口:“他们会有报应的。”
这些没什么力量的话,就好比是徐三娘那晚和张声言说的那句“你会有好报的”一样。
这些话只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只有自己心里痛快了,那些傻逼还是会该怎样就是怎么样。
“饿了。”易耳闭上了眼,说了这一句。
张声言扭回头,看着自己刚切好的西红柿,还有撕开的挂面和拌好的鸡蛋,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在做饭。”
“等等。”易耳在电话那边也低声笑了声:“我猜猜……不会又是面吧?”
张声言一愣,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了一边,将锅重新放到了火上:“你怎么知道?”
“欸,你没发现吗?除非是有人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你才会炒个菜然后煮饭之类的,但要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就会瞎凑合,随便煮份面就完事儿。”
张声言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
“嗯。”易耳打了个哈欠,然后站了起来:“对了,上次冰箱里剩的奶记得喝了,别又过期了。”
“知道了。”张声言把面下锅:“那你今晚回来吗?”
易耳拿着房卡往隔壁走:“不回去了,我这里事儿一大堆,等忙完这几天,把他们几个活佛送走。”
张声言嗯了声:“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好。”易耳进了房间,也懒得洗漱了,直接趴在了床上,把鞋子一甩,手机放在了枕头边,然后蒙上了被子:“我要睡了。”
张声言吸了口气,放下了筷子:“那我……”
“别挂。”易耳闷声道:“多个人感觉舒坦点儿。”
煮面时水沸腾而上的蒸汽,氤氲了半边窗户,张声言伸出手抹了下,才算是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又开始飘雪了……
“昨天我还以为你会回来,还做了麻辣香锅。”张声言垂眼,将蛋液打进了锅里:“但你没回来。”
易耳嗯了声:“我昨天想一个人待会儿,就来回走了走。”
“嗯。”张声言用筷子搅着面:“想明白了吗?”
“想个屁。”易耳又打了声哈欠:“昨天晚上外面冷的要命,天快亮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在街上,我就在想,自己真他妈是傻逼,有家不回,一个人在外面演苦情剧,像只丧家犬一样难堪的要命。”
张声言没想到易耳会这么说,尤其是听到那个“有家不回”的字眼时,感觉沸腾的水蒸腾而上的暖流溢入了嗓眼,浑身暖呼呼的。
这人有的时候,真的像只小狗一样。张声言莫名这么想。
“欸,张声言。”易耳又打了声哈欠,声言越来越弱了:“……等我回去了,再做一次香锅吧。”
张声言关了火,深吸了口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