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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canc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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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声言有段时间没来医院了,这次来他也打算好了再去做个胃镜,从上次喝完酒之后,张声言胃一直不是很舒服。
今天早上起来也是,张声言在洗手间就开始疼了,牙刷了一半,突然就被这一下抽搐,疼的弯下了腰,脸色煞白。
易耳买早餐回来了,这个点儿估摸着张声言起来了,他进门就开始说:“今天楼下那牛奶都是快到日期的,我就去超市买了一箱。”
张声言弯着腰,忍着疼,咬牙说:“随便。”
“我上午跟着元哥去医院,你要是实在忙,也没必要过来。”易耳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放,往里面走着。
洗手间门开着,他进去打算洗下手。
一进门,就见张声言缩在洗手池那里,嘴里叼着牙刷,眉头紧皱着,能感觉出咬肌在用力,像忍着疼。
“怎么了?”易耳两步走了过来,扶上了张声言的手臂。
张声言手僵住了:“别别别,直不起腰,等我缓缓。”
易耳没再扶张声言手臂,出去倒了杯热水进来,给了张声言。
“你哪疼?”易耳神色发沉。
张声言吸了口冷气,他嘴里还有牙膏沫,他颤巍着起身漱了口,然后才拿着热水抿了口。
热水下肚,感觉缓和了那么一瞬间,但也只是一瞬间。
张声言也不管什么避嫌了,手扶上了易耳的肩膀,勉强撑住了身子:“胃疼,老毛病了。”
易耳蹙着眉:“特别疼?”
说实话,刚才疼得都要命,但和易耳说起话来之后,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至少喘气直腰什么的都不疼了。
“还行,能忍。”张声言放下了牙杯,随便擦了擦嘴。
易耳就在旁边看着张声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声言转身的时候,易耳扶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带着他往外走。
张声言也没客气,就这么让易耳给他扶着回了餐桌。
易耳拿过杯子又去厨房接了杯热水:“你胃是一直都不好?”
张声言越胃疼,越得吃饭垫点儿东西,他剥着鸡蛋:“……就那样。”
他不是太想和易耳说这种事儿。
这病告诉元逸和宋炎凯还好,告诉易耳,一个马上就要去另个城市上大学的人,张声言属实觉得没那个必要。
更何况,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确实发生过那种关系。
告诉易耳,反而像是拴着他一样,弄得俩人心里都不舒坦。
“上次,医院也说你去做过胃镜。”易耳盯着张声言:“查出什么了吗?”
张声言鸡蛋剥了一半就吃了口:“就是普通胃炎之类的。”
易耳没再看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去热了,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今天再去看看吧,我看你刚疼的汗都出来了。”
“用不着。”张声言有点儿不耐烦了,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总得开点儿药,不然你就这么扛着?你几个身体啊?”易耳语调也发冷了。
张声言吃完鸡蛋,去沙发上坐着了,拿了个抱枕卡着肚子:“我有药,老毛病了,用不着管。”
这个姿势,胃里能好受点儿,张声言干脆趴着躺了下去。
“起来喝奶。”易耳端着奶进来,张声言还是趴着,他目光跟随着易耳。
易耳把牛奶往桌子上一放,顺便把昨天张声言看完的书收拾到了桌子下面格子里。
“还疼?”易耳蹙眉看他。
张声言嘴唇都发白了,头发蓬松着有点儿长的扎眼,张声言眼睫颤了下。
张声言半边脸闷在枕头下面,用气音嗯了声,他眼睛挺大的,眼底总是带着笑意,也许是因为刚疼的太厉害,现在染上了些红润。
一向笑容温和,八面玲珑的张声言难得露出一种,算得上是软了棱角的一面。
张声言其实也没刻意,就是这么趴着能缓和胃疼,刚好这个角度看着易耳的时候,仰视着,会给人种比较乖的感觉。
“吃颗止疼药?”易耳不自觉也软了音调,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声言。
张声言叹了口气:“不吃了,再吃下去,止疼药都没作用了,撑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你扶我起来,我喝奶就行。”张声言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朝上一伸。
睡衣挺宽松,是深色的,这就衬得张声言的手腕又细又白,骨骼感很明显,握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些膈人。
张声言的确比一般人白很多……身上也是。
“得了,你别管我了,不是去医院吗?”张声言拿过了奶,喝了口。
易耳看了眼时间:“那你……”
“我真没事儿,别墨迹。”张声言朝他摆了摆手,疼过就没事儿了,张声言都习惯了。
易耳往门口走的时候,从沙发另一边捞过来了皮筋,戴在了手上。
及其顺手,没有半点儿停顿,手浅浅盖了下张声言后脑勺:“走了。”
张声言眉头一跳,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抬眼扫了易耳一下,然后收回了视线,接着盘腿坐着喝奶。
易耳没再磨蹭,拿着东西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张声言才抬手,也揉了下易耳刚刚摸过的地方,蓬蓬松松的,有点儿软,他头发一直都这样,多但是不硬。
以前他养父还总说,自己以后肯定好说话,发根软。
事实证明,他确实挺好说话的。
偶尔还会守不住底线。
张声言其实在易耳走了没一会儿,就自己骑车去了医院,但他没去住院部,而是直接骑车去了门诊。
他提前给白医生发过消息了,也就是他的胃癌医生。
张声言先是把最近的情况和白医生交代了几句,白医生一听他喝了酒,眼镜儿都快从鼻梁上掉下来了。
“你还去喝酒?”白医生四十多岁的人,听了这话,硬是挤出了八十岁的抬头纹:“小伙子,你是真不惜命啊?和自己多大仇啊?”
张声言听了这话挺尴尬的,他揉了揉后脑勺:“没,我朋友出点儿事儿,就陪着喝了点儿。”
白医生连连叹气,张声言这人他怎么劝也没想治的意向,要不是看他年轻,他也不这样抓的紧。
“药正常吃了?”白医生手上打着单子。
张声言点头。
“疼的不行。”
张声言顿了下,又点了点头。
“去做个CT吧,然后抽个血。”白医生皱眉推了推眼镜。
张声言穿了件大衣,因为胃疼缘故,他裹得紧紧的,围巾也是护着嘴,怕灌进去冷风。
他在围巾后面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走。
“声言啊。”白医生叫住了他。
张声言回头:“嗯?”
白医生把手上的笔一合,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眉头紧皱着,神色带着些犹豫。
“您说。”张声言道。
“再不住院真就来不及了,等过年了和公司辞个职,来医院吧,我趁早给你安排出病房。”
张声言这次难得没拒绝,他沉默了会儿,然后嗯了声。
他觉得也是时候了,就算是死也得治了之后再死,不管怎么样,总得把手上的钱都花出去,大不了就当为医院基建做贡献了。
“真的啊。”白医生眉头松展了些:“我年后给你安排。”
张声言垂眼,在围巾里嗯了声,随后又说:“我身上就刚十万块,就算是住了,也撑不到治好的时候。”
白医生叹了口气,摇头:“两次手术加化疗,怎么也得准备三十万。”
张声言捏了下手。
“那你……”
张声言没犹豫:“我住”
白医生也没多问,就说了句:“那你得抓紧筹钱了。”
“这种手术,我一个人可以吗?”张声言又问。
白医生也是了解过张声言情况的,大概也懂,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劝张声言劝的太狠。
人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牵挂的,生生死死的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癌症这种东西,不是花了钱就能治好的,有的人就是不想受化疗的苦,他作为个医生,不能去捆绑病人必须活下去或者怎么样。
“还是得请个护工,这病肯定是得做手术,做完手术得有人照顾才行。”白医生实话实话。
张声言嗯了声离开了。
做CT的时候,张声言坐在长椅上等结果,旁边也有其他病人在,他坐在靠扶手的位置,浅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想了挺多,杂七杂八的,从张刚峰想到元逸,又想到易耳。
元逸是肯定得告诉的。
至于易耳,他对自己抱了什么心思,张声言心里明白,如果告诉易耳这些事儿,易耳那个轴性子……
张声言往墙上一靠,啧了声。
反正过完年易耳也就打算搬走了,到时候联系自然也就少了,关系也就回到以前一样,不近不远了。
易耳现在挺排斥医院这个地方的,估计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在这里偶遇一下。
张声言手肘盖在了脸上,嘴角扯了个笑容,回想起来,以前和易耳还真是巧,去哪都能碰见,像他妈的命一样。
“张声言?”护士叫了声:“取报告了。”
张声言拿到报告,重新去了白医生那里。
白医生看了会儿,让张声言先坐。
“你这情况和上次没什么差别啊。”白医生吸了口气:“恶化的倒是不快,也可能是你本来身体素质就不错。”
张声言其实也无所谓好坏了,他平静道:“那为什么疼成这样?”
“你说为什么?”白医生反问了句:“作息不规律还喝酒,你不疼谁疼。”
张声言胃里还有点儿小幅度抽搐,他裹着衣服紧了紧。
“应该是有点儿急性痉挛,这没办法,你自己惹的。”白医生两手一摊:“药正常吃,再痉挛不行就吃止疼的,饮食清淡点儿,早中晚都记得吃,其他正常,年后住院就行。”
说得挺轻松的,好像自己的胃里就是个小毛病一样。
但张声言很明白,胃癌并不是住了院,做了手术就能好的,自己也不是保持好饮食,胃里就能舒坦的。
这些只能缓解,但不能根除,胃癌的威胁仍旧存在,只是在沉睡着,没有到彻底爆发的时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