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私人烟花 ...
-
年三十疯的太厉害,大年初一这天都是快正午的时候醒的,张声言没喝酒,醒的早,把昨天桌子上残骸简单收拾了下,然后打了杯豆浆。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昨晚上点的篝火已经烧的只剩木头灰烬,外面偶尔传来几声闷闷的鞭炮声。
张声言手上翻着手机,里面放着的是易耳他们账号的视频。
易耳告诉他视频账号之后,张声言有空就会去翻一翻,这账号里视频挺多的,更了有两年了,还有以前易耳他们在其他酒吧的时候的视频。
来来回回,换了至少有三个酒吧。
现在他放的这个视频,是易耳他们一年前的视频,那时候还是三个人轮流唱歌,唱的是Mylove。
是首老歌了,都张声言初高中的时候火的歌。
他另只手上拿了杯豆浆,吃了个鸡蛋。
易耳是第二个醒来的,他酒量算好的,清醒的也快,但该头疼还是头疼,从里屋出来时候,脚一飘还撞门框上了。
张声言闻声扭头看去,见是易耳,眸光顿了两秒,笑着说:“新年好。”
易耳头发睡得散乱,从发梢里盯了会儿张声言,慢悠悠走了过来。
坐在了张声言旁边,拿了个鸡蛋磕了下:“……新年好。”
易耳没酒后忘事儿的习惯,但就是会分不清是真事儿还是在做梦。
张声言当时脑子都是清醒的,什么都记得,根本不存在分不清什么的,他给易耳倒着豆浆:“昨晚的事儿还记得吗?”
易耳手呼噜了把头发,用牙扯下手腕的皮筋儿绑好:“我有点儿分不清。”
“哪分不清?从哪开始分不清?”
易耳看着张声言一脸坦荡的样子,让他更摸不准了:“昨晚放了烟花之后,记不太清。”
张声言挑了下眉,喝了口手里的豆浆,杯面白色豆浆蹭嘴角上了。
他用指腹擦了下,无常问:“你说哪种放烟花?”
易耳有点儿愣,和张声言俩人对视了整整十秒,笑了。
张声言也笑了。
易耳挪了个位置,坐张声言旁边了,手上拿着个碎鸡蛋也忘剥了,就在手里来回玩儿。
“所以说,咱俩现在。”易耳手指了指张声言,又指了指自己,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这还是张声言第一次见易耳表情这么不值钱,也就这时候,他才对易耳也就才二十岁有明显认知。
真就是小孩儿啊,但张声言也只敢心里想想,没敢嘴上说。
现在易耳可在乎年龄了,怕惹小狗生气。
张声言没看他,从他手里拿过鸡蛋给他剥干净了:“咱俩?你想问什么?”
“言哥,我想要个名分。”易耳手放上了张声言腿上,不轻不重捏了下,算得上认真说:“你昨晚答应我了,不会推开我,你不能唬人。”
张声言看笑了笑,顺手揉了下他后脑勺:“不急,我还有事儿想和你说,咱俩找个机会谈谈。”
易耳嗯了声:“谈可以,但是谈完之后你不能反悔,你昨晚答应我了,我就是喝多了,脑子里还是清楚的,你昨晚可没喝,不能找借口。”
张声言把剥好的鸡蛋塞他嘴里了:“早知道昨儿就应该给你录下来。”
“录呗。”易耳满不在意耸了下肩膀,手盖在了张声言手上:“我不觉得丢人,就是有点儿臊,但要哭这么一阵能换个你,我一点儿都不后悔,臊半辈儿我也乐意。”
张声言眉眼柔和看着他,还想再说什么,后边传来了声。
“妈的!谁给我肚子上揣这么大个脚印!”宋阳在里屋扯着嗓子说。
“大早上的,吵死了!”元逸闷声说了句。
过了会儿,宋炎凯和宋阳俩人一前一后出来了,昨儿又是喝酒又是撸串的,宋炎凯胳膊也遭不少罪,他出来拄着拐的时候,都吸着冷气。
张声言拍了下易耳大腿,示意他往那边去,转头对宋炎凯说:“你伤有事儿吗?我昨儿就说你那伤不能喝酒,非逞强。”
“大过年的哪有不喝酒的啊,就这点儿伤,不碍事儿。”宋炎凯瘸着走了过来,往旁边一坐。
宋阳眼肿得都睁不开,只能眯着缝看人,他来回扫了张声言和易耳几眼:“你俩昨晚后来去哪了?”
张声言眉心跳了下,他没想到宋阳竟然还记得,他以为屋子里那仨酒鬼早给他们抛之脑后了。
易耳喝着豆浆,另只手摆弄着手机,抬头和张声言对视了眼。
“去放烟花了。”易耳平静地解释。
张声言笑了下,没说什么。
“操,你俩还偷摸留了烟花?昨儿不都放完了吗?”宋阳剥着鸡蛋说。
易耳头也没抬:“私人烟花,少问。”
宋阳还想在说什么,张声言开口打断了他:“你们今儿还去酒吧吗?”
“元老板还睡着呢。”宋阳朝里屋扬着下巴:“但估计也得去,初一人多,正好能狠捞一笔,今晚一起过来吧言哥。”
张声言看了易耳一眼,嗯了声。
吃完饭之后,张声言和易耳回了趟出租屋,张声言这次带了身份证还有医疗本一起。
易耳在楼下等他,看见张声言手里揣着东西,但没看清是什么。
“去哪?”易耳问。
张声言上车,吸了口冷气,感觉脑门都发凉了才说:“去医院。”
“去医院干吗?”易耳蹙眉问。
张声言盯了易耳一会儿,抱上了易耳的腰:“到了再说。”
易耳在后视镜里看了眼张声言,捏着把手的动作紧了紧:“嗯。”
医院没年假,这个时候里面病人还挺多,除了医院大门换了个春联之外,里面半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和外面成片红灯笼比起来,医院里面白茫茫一片,显得很是压抑。
张声言带着易耳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张声言前天晚上睡觉前就给医生发了消息,说明天下午会过来。
“白医生。”张声言敲了敲门。
易耳看了眼科室牌子,是胃肠科。
白医生放下了手里的病例,拿着旁边都结了茶垢的杯子抿了口水,他摆着手:“坐。”
张声言朝易耳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哟,今儿有朋友陪着来啊?”白医生去饮水机倒了杯水。
“嗯。”张声言点头。
易耳坐在了张声言旁边,浅蹙着眉心,打量着面前的医生,莫名的不适感席卷全身。
“小伙子长挺帅啊。”白医生开了句玩笑。
易耳面容都是僵硬的,只是扯了下嘴角。
“这用不用回避?”白医生对张声言说。
张声言沉默了两秒,摇头:“不用。”
白医生嗯了声,目光在易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和张声言说:“之前说的病房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具体的手术时间我们定在月底……”
“什么手术?”易耳声音发沉打断:“谁的手术?”
“我的手术。”张声言很平静说出这句话,尾音带着颤。
“什么手术?”易耳又问了遍。
张声言看着易耳,扯了下嘴角,面前的人眼底满是质问,像是给了他当头一钟。
他清醒了。
“胃癌,已经中期了。”张声言看着易耳说。
之前的时候,张声言试想过无数次告诉别人病情时候的情形,但从没想过他能这么平静说出来。
平静到像是沉进了一滩死水。
易耳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沉默和张声言对视着,呼吸声渐渐不稳了起来。
易耳眼底是从未有过迷茫,张声言逃离般收回了视线。
白医生扫视着两人,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去。
“这几天就能住院对吗?”张声言问。
白医生回过神,嗯了声:“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需要预缴下费用,手术费用是比大开销,希望病人和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张声言嗯了声。
易耳听了全程的对话,但一直都处于神游的状态。
从张声言说了“胃癌”那两个字之后,易耳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机械地被张声言带出了科室,沉默地陪张声言做了CT。
实实在在的CT结果摆在易耳面前的时候,他才有了点儿反应,眼底都是红的,就这么一会儿,像是熬了好几个大夜一样憔悴。
张声言拿着CT结果和易耳坐在医院的长凳上。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本来都打算就这样认命了,但其实我刚开始也想过治。”张声言先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易耳垂着眼,喉结滚动了下。
“去了趟基金会,那里……”张声言顿了下,斟酌了下措辞才开口:“那里都是过不下去的人。”
“但至少他们还有家里人陪着一起。”张声言埋在围巾里:“我就一个人,好像活下来,对谁的意义也不大。”
说完这句话,张声言鼻酸了一阵,他缓了会儿才开口:“后来就遇到你,你也一个人,咱俩就凑着过,再后来,咱俩又莫名其妙发展成这种关系。”
张声言头往椅背一靠,抹了把脸说:“我本来是打算一个人混到死了就算了,但是这时候竟然冒出个你,从来没人把我看得这么重,好像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了那么点儿意义。”
易耳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一声不吭。
“我挺喜欢你这孩子的,看着你的时候,心里才踏实,我看不得你为了咱俩这份感情难受,但我身上这病又真的不能拖累你。”
张声言捏着纸张沙沙响,他哑着声说:“易耳,别可怜我,也别因为我改变你原本的决定,你这样只会让我比死还难受,我希望你能以自己为重,咱俩关系的决定权在你。”
易耳还是不出声。
“这次我的话说完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所有。”张声言说着笑了声,不走心的那种笑:“我总不能稀里糊涂和你在一起了,最后你发现我是个残次品,到时候还得换货。”
张声言等了好一会儿,易耳还是不出声儿。
张声言连看都不敢看易耳,他站了起来,捏着手上的纸说:“我给你时间考虑,这段时间咱俩都好好想想。”
说完这句话张声言就走了,易耳也没有要拦他的意思。
来的时候是坐易耳摩托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张声言是自己走回去的。
那是张声言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
每走一步,张声言都在想,要是后面有双手能拉住自己就好了。
他虽然表面上装的无所谓的,但也是人,当然也希望能被人毫不犹豫地坚定选择。
但说实话,他更怕的是自己拖累易耳,以前易耳为了奶奶放弃了去读大学的机会。
他怕自己现在也成为那个阻挡了易耳往外闯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