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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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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阮府离开已经深夜,杨澈喝得醉醺醺,掀开车帘吹风醒脑。张延怕他酒后吹风病着,立即将车帘拉上。
“你和阮二公子较什么劲,他醉得上吐下泻,你喝这么多也不好受。”
杨澈傻笑几声,裹紧披风瘫软地靠在垫子上,歪着头看张延,申辩道:“是他找我较劲,我今日喝得开心。”
“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张延一语拆穿,然后将他又准备伸出窗外的手拽回来。
旁人不知杨澈心思,这十余年他们朝夕相处,他岂会不知?从他观礼时如受惊吓便能知,他又回想起当年惨状。今日看着一切如常,不过是一直在强撑着。
马车内的油灯昏暗,看不清模样,却能清晰地反射眼中闪动的水光,感受到对方落寞的情绪。
看他这样,张延一阵心疼。
平日内装作若无其事,内心深处早已破碎,几杯酒便击碎伪装,让内心的脆弱全都暴露。
当年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亲眼看着自己父兄斩首,看着母亲和姐姐自杀,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病死流放途中,一次又一次尝尽死别。
这些苦也只能偶尔同他倾诉,而他帮不了他太多。
他靠在杨澈身侧,轻轻拍着杨澈,劝道:“去见见公主吧!”
杨澈微微摇头,透过风掀起的车帘空隙看着外面黑漆漆的街道,看得发呆出神。
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声音疲惫地道:“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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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上三竿杨澈方醒,头还有些昏沉,靠在卧房的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树。树叶已经凋零差不多,剩下的稀少几片还死死抱着枝头,在顽强地对抗寒风。
树下清扫落叶的郁离抬头看了看,嘀咕着:“若是能一夜全落光就好了,省得一天扫几遍。”
张延从外面回来正听到这话,手指敲了下郁离的脑袋教训:“你还一天吃几顿饭呢!”
郁离摸了下生疼的脑袋,乖乖地继续清扫落叶。
杨澈笑了笑,头脑这会儿也清醒,起身向书房去。
杨信的小厮满庭过来,将手中折叠好的两个本子递给他,道:“大公子说今日去书肆时多买了一份,让小人给二公子送过来。”
杨澈觉得稀奇,杨信那性子,东西买多了会赏给下人,或者干脆扔掉,根本不会送给他。
“什么东西?”问着话已接过去看,竟是文渊书铺新出的会试模拟考卷。
钱掌柜还真找人弄出来了。
杨信送过来的是第一场和第二场会试模拟考题,两份考题和历科会试考题类型相似,甚至考题涉及范围与往科差距也不大,只是没有针对当下国中问题,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替我谢大公子。”
杨澈拿着考卷进书房,面对考题思量着如何作答,胸有成竹之后方提笔书写,两张考卷用了一天多的时间方答完,随后又推敲修改几次才满意。
考卷答完也正是乡试放榜之日,城中热闹异常。
五魁街住的读书人多,不乏参加乡试的生员,整条街从清早到天黑喧嚣没停过。传捷报的马蹄声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这个巷口的庆祝高中的爆竹刚放完,那个巷口报喜的爆竹又续上,空气中都是硝烟味。
舞狮、唱戏、杂耍团全过来添喜庆,锣鼓唢呐喜乐震天。
杨宅隔壁住的屠秀才乡试考了七八次,这次终于中举,人都快高兴疯了,在院子里又喊又叫不消停,笑声、喊声隔着两道墙六尺巷传到杨宅来。杨澈一整天被吵得脑袋嗡嗡响。
小厮明玕和郁离出门去凑热闹,捡了不少喜钱,在巷口买了一盒状元糕捧回来给杨澈尝,并同杨澈报道五魁街今科多少生员乡试高中,最年少的是谁,最年长的是谁,各家是什么排场。
杨澈足不出户,倒是将五魁街中举的事摸了个一清二楚。
鹿鸣宴后,五魁街热闹不减,今日这家大摆酒宴,明日那家搞个流水席,后日又一家请戏班子。作为邻居,屠举人亲自过来邀请杨澈和杨信二人,远亲不如近邻,这等喜宴他们也不便拒绝。
宴席上免不了谈论今科乡试,有考生提到今科舞弊之事,其中有一人多喝了几杯酒精上头打开了话匣子,摇头感叹:“我是未想到蒋平藻会夹带舞弊啊!”
另一位宾客放下筷子接话道:“他太急于功名了,天天想着中举改命,这才误入歧途。”显然也与这个蒋平藻相熟。
前者又道:“如今功名被革,一辈子毁了,唉,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韩教谕说他今科是有望的,是他想不开,适得其反。”
杨澈记得在贴出的舞弊告示上看到这个名字,是华阳府下辖的屏台县人,只是名字和舞弊的考生模样对不上号。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中举可不仅仅是富这么简单,更是贵,自是有人甘冒风险求个万全。
他笑着道:“走正道才是长存之法,咱们一起敬屠兄,恭贺屠兄蟾宫折桂。”
众人也应和举杯。
屠举人中举的桂花酒刚喝完,五魁街上又有几位新中举的举子送来请帖。因为不熟悉杨澈便没赴宴,杨信倒是去了两次,后面也都婉拒了。
在乡试后的热闹酒宴中不知不觉也便到了月中聚贤楼赴约的日子。
杨澈收拾妥当出门,未经主院,从东跨院通往前院的小门走,想着避开杨信,不承想刚跨过门槛就碰到杨信,衣冠整齐,似乎也要出门。
“去聚贤楼?”杨信上下扫他一眼。
“大哥莫不是也去?”
“嗯。”冷冷应了声,便干脆利落地出门上车。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行到街口,杨澈见时辰还早让车夫绕下路,从西市走穿行文墨街。从文渊书铺门口路过时,见到门前竖着一块木板,上面正是考前模拟试卷的宣传语。书铺门前进进出出不少人,看着都是奔着模拟考卷来的。
马车朝前行到街尾,见到预想中的字画摊。摊位前有两个人在挑字画,方鉴懒洋洋地靠在画箱上跷着二郎腿晒太阳,头上顶着一卷书,光影遮住眼睛,看上去悠闲自得。
马车停下方鉴才瞧见他,只是朝他挥下手,又继续悠闲晒太阳。
看方鉴如此简单自在,没有仇恨没有算计,每日卖画糊口,清贫安稳,杨澈豁然释怀。
的确,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方鉴能够放下,能如此清闲安逸地过小日子有何不好?仇恨这个东西,多个人来不能分担,反而让痛苦翻倍。若不能与他做携手的兄弟,那自己一人来做此事,让他此生无忧岂不更好?
至少彼此还有一人能安稳地活着,这定是两家人在天上都想看到的,也是姐姐最想看到的。
他未有下车打招呼,让车夫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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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后,聚贤楼文人墨客如潮,加之进京赶考的举子增加,人流增大,门前停着不少车马。
杨澈刚下马车,见到杨信也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卷新书。
荆捷从楼中迎出来,见到他们开怀大笑:“二位来得正是时候,人差不多都到了。”
杨徹看了眼杨信,原来也是来赴荆捷的文会。
荆捷不知他们兄弟之间关系冷淡,热情地一口一句“兄弟”,招呼他们进楼。
今日聚贤楼大厅内没有文人论道,台子中央立着几扇折叠屏风,一侧贴着今科桂榜名单,一侧贴着前十名举子的考场文章。
屏风两侧都围满人,特别是贴文章一侧,文人士子们对一篇篇佳文品评,讨论欣赏最多的莫过于今科解元洪正阳,众口一词夸赞。
荆捷瞧杨澈目光盯着屏风,笑着同他道:“我让人抄了几份洪解元的文章,在厅中呢!”
杨澈道了声谢,又询问:“孙巍公子也到了?”
“他是答应来的,但人还未到,不知会不会临时爽约。”
荆捷原本也不是非请孙巍不可,对于他不如约而来虽然有些可惜,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失落,笑嘻嘻地同二人道:“众人听说二位过来都在等着呢,说非要让你们留下几首好诗,你们今日可不能吝啬,要多作几首。”
“可不要这么抬举,诸位公子不嫌弃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太自谦了。”
上了二楼,荆捷引他们朝左边去,又笑着道:“还有,阮楷也来了,你们可不能再喝了,上次婚宴你走后,他吐个不止,折腾我们许久。”
杨澈心中偷乐,阮楷灌了那么多酒,不吐才怪。
他装起糊涂说道:“我记得阮二公子以前酒量很好。”
“再好也有醉的时候。”
三人说说笑笑走到花厅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狂傲地讥笑:“齐大人最重身份,怎可能将爱女许配给杨澈,阮二公子是听错话了吧?”
杨澈闻言顿住步子。
荆捷要去推门,杨澈忙伸手拦下,旁边的杨信也驻足,瞥了他一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里面响起阮楷不满的质问。
那个声音继续:“杨澈的出身,旁人不知,你该是知晓的,名义上是妾生庶出,其实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本是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即便现在高中乡试解元,乔夫人还是不认此子,族谱都没让进。齐大人怎么可能将爱女许配于他?”
“贾斛,你积点口德,休胡言乱语!”阮楷愤怒大喝。
贾斛仍坚持道:“我未有一句虚言,此事当年闹得那么大,永平府无人不知。”
杨澈的拳头已经攥紧,余光扫了眼一边的杨信。
杨信面色平静,似乎没将这几句话听进耳中。荆捷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们兄弟,这种听人闲话着实难为情。
他欲推门进去阻止,耳边忽然冒出一声怒吼:“我撕烂他的嘴!”下一瞬自己的身体被推开,只见一道身影冲到身前一脚踹开门冲进去。
“张大哥。”杨澈急忙去拽人,他哪里能够拽住一个习武二十多年身材健硕的人,还是在对方怒气灌顶之时,眼看着张延从自己手中挣脱冲到贾斛面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扑上去抡起拳头就打。
他担心张延下手太狠欲去拦,手臂被人抓住,侧头见到杨信手掌死死扣着自己手臂,一张脸此时阴冷地如下一层寒霜,眼中迸射出刀子。
直到贾斛被张延暴打几拳后杨信才松手。
杨澈忙过去和荆捷一起将张延拉开。
贾斛疼得五官扭曲,鼻子、嘴角溢出几条血线,蜷缩在地轻声呻-吟。
旁边站着的几位书生不知是被刚刚场面惊得没缓过神,还是不愿沾惹此事,没一人上前将人扶起。
杨澈自己去扶贾斛,并请荆捷帮忙请大夫过来瞧瞧。
张延盛怒下的一脚可不轻,若有性命好歹来是个大麻烦。
贾斛想推开他,手上没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身体还在颤抖,额头一层冷汗,嘴唇不断哆嗦。
他轻轻擦了把鼻子和嘴里流出的血,杨澈给他递茶漱口,他阴狠地瞪杨澈一眼未接,缓过气来,指着张延骂:“无德莽夫!”声音低哑,中气不足。
张延素来不惯着这种人,想再动手教训被杨澈挡下,张延气不过指着贾斛怒骂回去:“你无耻小人,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还是个举人,书都读到你娘的狗肚子里去了!背后污言秽语诋毁旁人,哪本圣贤书教你这些肮脏下作东西?真给读书人丢脸,给永平府丢脸!”说完一脚踢在茶桌上,吓得贾斛一哆嗦。
“张大哥!”杨澈喝一声,张延这才住口,依旧怒不可遏地瞪着贾斛,似乎对方再开口说一句不堪之言,就立即冲上去将人从窗户踹飞出去。
贾斛也确实被震慑住,不敢再张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已经渐渐肿起来的嘴角和脸颊。
杨澈朝厅中无措的众人施礼,歉意地道:“杨某亲随是个武人,性子耿直,刚刚冲动惊吓了诸位,杨某在这里给诸位赔罪。”再次郑重地躬身作揖。
在场十数人,没见过杨澈也听过杨澈之名,孟公的高徒,杨知府之子,品行不会差。再瞧他这会儿态度诚恳,举止有礼有节,心中原本生出的一点不悦也平复下去。
“杨二公子客气。”
荆捷作为今日文会的组织者,立刻上前来打圆场:“难得今日齐聚一堂,有误会坐下来慢慢说,切莫动气。”
他瞧出杨澈亲随是个暴脾气,拳脚又重,也怕闹出伤残来,招呼众位同窗好友入座。
众人陆陆续续坐下,杨澈却未落座,他转身对捂着腹部疼痛难忍的贾斛责问:“贾兄,你我相识多年,我杨澈自问未有愧对你之处,你编造这些子虚乌有之言诋毁于我,用意何在?”
贾斛冷冷地斜他一眼,原本就有点胖的脸,此时肿的更胖,痛得说话都吃力。
杨澈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转而对众人道:“在下受荆兄相邀,来此与诸位论文,本不该谈及私事搅扰诸位,但是今日却不得不谈,还请诸位见谅。”他再次拱手道歉。
“子清……”阮楷打断他,微微摇头,不想他太尴尬。
他虽不喜杨澈此人,但更看不上那些拿别人出身当众调侃羞辱的人。
杨澈知晓他的好意,毕竟在外人看来他的出身并不光彩。但是若今日不说清楚,他相信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大街小巷,被人添油加醋,只会传得更难听。不仅自己,杨父杨母和整个杨家都跟着蒙羞。
他给阮楷一个放心的眼神,对众人说道:“家父家母被人恶意造谣,身为人子,我想任谁都不能忍受父母被辱。”
他瞥了眼杨信,这么多年杨信对他充满敌意,就因为他的身份。他不喜男人宿花眠柳,更憎恶男人背着妻子养外室,偏偏自己的父亲“养外室”,还有一个“私生子”。
他正要开口,杨信先出声,凛然对众人道:“舍弟与在下虽非同胞,却也是杨家堂堂正正子孙,岂由旁人诽谤?当年庶母身弱,需要静养,才寄居在外,舍弟至孝一直随侍左右。后来庶母过身,舍弟才重回府中。
家母贤良淑德,庶母温柔知礼,舍弟更是至善至孝,贾举人是从何处听来那些污秽之言?
贾举人也是读圣贤书之人,更该懂得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自尊自重。而不是读了圣人书,还如山匪流氓一般粗鄙不堪,让人怀疑你这举人功名如何得来。”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最后一句更是震惊在场所有人。
华阳府乡试舞弊的考生前几日还在贡院门前示众,杨信这一句无疑在说贾斛当年乡试舞弊。
贾斛怒气直冲天灵盖,拍着桌子站起凶狠地指杨信大骂:“姓杨的,你休要信口开河诬陷于我!我贾斛干干净净!”
杨信冷笑,不留丝毫情面:“你今日所言所为可不像个干净之人!”
“杨信你……”贾斛气得浑身颤抖,身上的疼痛更甚,猛咳嗽一阵,涨得脸红脖子粗,身子也无力地瘫坐下去,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杨信。
荆捷此时再次劝着两方先消消气,请杨信到另一旁先坐下,叫随从奉茶。毕竟舞弊之论可不是小事,也劝贾斛别再胡言,杨大人是永平府知府,他贾家就在人手底下,如此猖狂岂不自找麻烦。
杨信冷冷扫贾斛一眼,没再出言斥骂。
杨澈一直盯着杨信,觉得杨信今日被人附身了。少时他不是没有被人拿身份嘲笑,杨信都冷眼旁观,甚至私下自己还骂过他“野小子”,今日竟然扯这么一个大谎来维护他,破天荒了。
看来只要涉及到杨家,杨信也可以替他说话。
在场众人此时也都出言缓和气氛,其中一位永平府的举子与杨家兄弟和贾斛都认识,想做个和事佬,杨信和杨澈也准备作罢,贾斛却不领情,指责同乡不明事理偏帮杨家兄弟。
同乡见他如此顽固,甩手不管他。
贾斛自觉今日憋屈,所言句句属实却遭如此殴打,还被阴阳乡试作假,怒气难消,缓过气来怒道:“我贾斛可以对天发誓今日所言句句不虚,你杨信可敢对天起誓?”
在场众人有的凝眉,认为贾斛糊涂,都已经到了这个局面还不知道作罢,还要争一时口舌。有的则是想看个究竟。
杨信冷笑一声,起身正义凛然道:“发誓真灵验,雷鸣不知劈死多少人。贾举人,我知晓前两几年你们贾家走私茶叶被家父查出罚没亏损不少,你一直怀恨在心。但家父是依法秉公办理,此案也上报到省府复审,你贾家该罚。如今你为了泄愤胡编乱造诋毁家父家母和舍弟,实属卑劣至极!”
“你……”贾斛被揭丑事又羞又恼,指着杨信终是无话反驳,嘴角此时因为青肿张口便撕扯着痛。
杨信睨他一眼,朝众人施礼歉意道:“今日我兄弟二人因为私事搅扰诸位,在下深感抱歉,在这里给诸位赔礼,万望见谅。”
众人表示理解。
再看贾斛,衣冠不整,垂头低眼,五官皱成一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荆捷也因为贾斛之事对杨澈二人表示歉意,向众位同窗道歉。贾斛不是他邀请过来,只是在楼中碰巧遇到,因为和阮楷以及一位同乡相识,又听闻杨澈要来,就主动凑过来。谁能想到此人有口无脑,胡言乱语。
这时大夫过来,将贾斛仔细诊断一番,只是皮肉伤,虽严重些,养些天就能康复。荆捷命人送贾斛回去。
贾斛走后,荆捷吩咐伙计准备酒水菜肴,招呼同窗和杨澈兄弟,阮楷和两位与杨澈尚算熟悉的学子也跟着说些轻松的事情转移众人的注意,花厅内的气氛慢慢融洽自然。
荆捷给杨澈兄弟二人介绍自己的同窗,杨澈特别留意下柏煜。
刚过弱冠,方脸,鼻子高挺,眉骨突起,衬着眼窝凹陷,双眸深邃,也衬着整个人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感。
他话不多,很少主动与同窗交谈,多数时候是同窗找他搭话。但只要同窗开口,他都耐心交谈,似乎又温润可亲。
柏煜也时不时打量他。
不一会儿酒菜齐备,众人讨论起今科解元洪正阳的考卷文章,将刚刚的一场小风波抛之脑后。随后又提到文渊书铺出的考前模拟,皆认为如此新鲜又大胆的方式早该出现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孙巍今日不会再来时,孙巍却来了。
进门便向众人致歉:“来的路上经过文渊书铺,见到售卖考前模拟卷,就进去买了一份,耽搁些时间,见谅。”
“子高,你来得正是时候,刚刚大伙儿正说到考前模拟卷,你就带来了。”
“是吗?那我真是赶巧了。”
荆捷给他安排在柏煜身侧入座,正是杨澈对面。
杨澈点头问好,孙巍也很客气地笑着拱手。
“呀,第三场也出来了?”接过孙巍手中考卷的学子惊喜地道。
其他人都好奇地伸了伸脖子,他们去买的时候只有前两场考卷。
“今早刚出。”孙巍道。
三场试卷众人分散开看,杨澈这边几人拿到的正是第三场。
阮楷指着试卷上题目道:“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这题好,咱们就以此题为今日文会之题如何?”
众人将三张模拟试卷通览一遍,一致认为此题合适,荆捷又故意询问孙巍意见。
孙巍笑着爽快道:“在下听诸位兄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