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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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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楼是华阳城排得上号的花楼,楼中姑娘不仅个个色艺双绝,且皆通晓文墨,更有才情不输文士者。因此,楼中进出客人非达官显贵,便是文人才子。
杨澈为了避开人,早膳刚过便过来,此时楼中冷清,只有寥寥杂役在洒扫。他顺着杂役所指来到后院一处水榭。
透过半掩的窗户可见里面正中央摆放一方矮桌,桌上笔墨纸砚凌乱摆放,地上还散落十数张写满字的纸和两个酒坛。
杨澈跨进水榭,见到角落的长凳上坐着一个人,身体歪歪扭扭靠在木墙上。
此人三十六七岁年纪,身套大氅,睡眼惺忪,眼珠、眼眶泛红,身上一股酒味,像是宿醉未醒。
杨澈刚抬手准备施礼问好,男子摆了下手,歪着头问:“是你来拿东西的?”眯着一只眼打量他。
杨澈应是,朝他拱手:“有劳高先生了。”
“是挺劳烦的,都没睡醒。”高昇揉着眼睛坐直身,挪到窗户前,一把将后方冲着花圃小径的窗户推开,冷风瞬间灌进来,他好似冻僵,整个人定住,几息后全身猛然哆嗦一下,回过神。
“酒喝多了,觉就睡不够。”高昇靠在窗边转过脸来。
杨澈这几息间已经打量桌上、地下的纸,是诗词和曲谱。
他听闻不仅春风楼的姑娘,其他花楼的姑娘也会奉金求高昇的词曲。很多词曲备受欢迎在京中传唱。
他称赞:“在下听闻高先生斗酒曲百首。”
高昇蓦地自嘲一笑:“恭维的话罢了,我也就醉一宿填首词谱个曲哄楼中姑娘高兴而已,不及杨解元才高八斗。”他曲起一条腿在凳子上,抱着膝盖歪头看杨澈,继续打量着他,好似看一个怪人。
杨澈被这么看得有些不太舒服,打断他:“高先生认识在下?”
“聚贤楼鉴画那次见过。”高昇此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碧色荷包,攥在手中说道,“藏了好些年了,希望你能够用得上。”说着将荷包朝杨澈扔过去。
杨澈伸手接住,荷包崭新,上面绣着象征爱情的比翼鸟,不难猜是姑娘所赠。他将里面纸张取出展开,上面果然分别写着二十多个关节字眼,每个都不一样。
字迹是李镒的无疑,他的字被先皇和当今皇帝称赞过,满京城的文人都认得,别人临摹也只能临摹其形,无法临摹出神韵。
“假不了。”高昇又揉了下眼,头靠在窗棂上,朝窗外小径瞥了眼后,说道,“杨解元前程大好,为何要蹚这浑水?”
“不蹚浑水怎么摸鱼?”杨澈打趣一句,将纸张重新折好放回荷包中。
高昇冷笑一声,语含讥讽:“只怕摸不了鱼,会淹了自己。”
“高先生知道这水多深多浑?”
高昇微微垂眸,神色黯然,须臾忽然冷笑几声,扭头继续望着窗外萧条景色,神情发呆。
又一阵寒风迎面吹来,他吐了口气,回头再次望着杨澈,苦笑道:“我就是十一年前壬辰科落榜举子。”
杨澈并不诧异,他读过一些高昇的诗词,其中描写闺怨和女子容貌凋零居多,文采出众,当时便猜想他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只是未想到会和十一年前的壬辰科会试有关。
高昇瘫软身体慵懒地靠在窗框上,道:“既然你要这证据,我便多给你说几句。壬辰科春闱舞弊有三:一是世人皆知的主考官伏岳与同考官方崇舞弊,二是你手中的李镒和他背后人以及其他官员的舞弊,三是隐藏在最深处的舞弊。”
“高先生可否赐教?”
高昇余光瞥见花圃小径中有人过来,摇头摆手,朝长凳子上躺去。“你扰我许久了。”打了个哈欠,掖一掖衣角,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就没了动静。
杨澈试着与他说话,高昇眼皮都不动一下,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一般。
杨澈清楚问不出什么,识趣地道谢离开,迈步的瞬间见到脚边压在词曲下的纸上熟悉字句。他确认一眼后将纸张抽出来展开,竟然是孙巍最近的一篇模拟考卷文章,字迹是高昇亲笔。
杨澈望着高昇略沉思一息,笑着放下模拟卷离开。
水榭外的花圃小径中两位衣着鲜亮的姑娘相依而行,绕过水榭朝水池一侧去,口中说着昨日楼中客人趣事。
进京的读书人多了,来楼里的书生也便多了,或饮酒作乐,或与楼中姑娘花前月下琴棋书画,增添妙趣。两位姑娘说的正是进京赴考的书生为博得美人一顾,一个赋诗一个送钱,打得火热。
杨澈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没再听到她们议论。
经过花墙时,却听到隔壁有两位姑娘着急的声音,像是吵架又像是劝说。
一个姑娘厉声训道:“男人的花言巧语听听就算了,你还当真!他若明年真中进士,有的是官宦千金要嫁他,再不济也是娶一个良家女子,根本不会娶秦楼楚馆的姑娘,你给他当妾他都觉得丢脸面!他现在两手空空,不过是想套你的私房银子使!”
“卢郎不会!”另一姑娘争辩,“他不是那些高门花花公子,他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他对我的好你不是没瞧见,楼中哪个姐妹不说他好,哪个不羡慕我,哪个不说他可以托付?”
“逢场作戏罢了!”
“卢郎不是那种人,我在春风楼里长大,男人见得多了去,真情假意我瞧得明白,花言巧语还是真心实意我也分得清楚!”
“这么多年被骗的姐妹不是一个两个。卢郎不过是换个新花样编个谎言罢了,这世上最无情的莫过于读书人!”
“你这是偏见!明月姐姐便得了好归宿。”
“你怎知她去了江南后,不是入了地狱?”
“你……你怎么见不得姐妹好?你若是再说这种话,我要翻脸了!”后者语气不耐烦,不再听劝,脚步匆匆走开。
前者恨铁不成钢地低低骂一句:“蠢货!”
杨澈走到花格窗处好奇地朝对面看一眼,正撞见一双黑瞳望过来,眼神冰冷。
女子双十年纪,半挽发髻,斜插一支银簪,五官是英气的那种俊俏,让整个人都透着果断决然的凌厉之气。
来到这个时代,他见到的年轻女子并不多,大多温婉柔美,性子内敛,见到陌生男子,多少有些羞怯。花格窗另一侧的女子,像极了前世叱咤职场的女强人,睥睨对手,让他有些意外。
既然撞见了,自己刚刚又无意间听到对方说话,虽是巧合路过,终究是失礼,他朝女子点头一笑致歉。
女子也回了一礼,眼神冷淡,极其敷衍,随即快步走开。
杨澈出了春风楼便把无意偷听之事抛之脑后。
回到杨宅,取过王六町给他透露的卖关节的二十多位举子的姓名和李镒亲笔写下的字眼。随后又取来最早印刷出版未有删减的《壬辰会试闱墨》,找到马奎和另外两名舞弊被斩首的考生的文章,果真都找到对应的关节字眼。
“马奎的房考官是这一位。”张延在另一张写满十九位考官的纸张点了皮崧这个名字,随后又担忧地道,“当年他只是房考官,最后录取的还是伏大人,所以……”
“所以这个罪名扣下来,我父亲无话辩驳。”
张延默认。
马奎三人的文章,都不是什么很好的文章,在一众录取的考生中的确垫底。考试时若不是有人刻意推荐,多半是落卷。
杨澈对着几张纸来回看了几遍,取过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将那串关节字眼抄一遍。
张延在一旁看呆了。
都道李镒的字难临摹,杨澈一气呵成,竟将李镒的字模仿十成像。
“你这是?”
“许久没临摹字帖了,熟练熟练。”杨澈笑着搁下笔将真迹收起。
张延哪里会信他这话。上次说手痒临摹《壬戌天狩图》,最后为了算计计昶,今日临摹为了将来对付李镒吧?
次日杨澈兑诺让人去为王六町的相好婉娘赎身,并安排车马送他们离开。
临行前他给车夫一封信,让车夫到永平府转交给杨泉。
城南巷口,王六町上了马车后又跳下来,走到杨澈马车车窗前恭敬又规矩地俯身而拜,没了之前吊儿郎当模样,像个知礼本分老实人。
王六町道:“我不知公子要证据做什么,但我知道公子是正直之人。公子能够为婉娘赎身,能够帮我们二人脱籍,是我王六町,更是我王家的恩人。小人有几句话和公子说,希望对公子有用。”
杨澈点头,期待看着他。
王六町起身道:“李大人帮考生舞弊,不止有十一年前那场,两年多前的春闱,他安排两个考生龙门内替考,具体是谁小人不知,八月的秋闱也涉及。还有那些考生,他们在考前也是用尽手段。
昨日小人在酒馆内听到有人在说夹带,说是将文章写在什么上,官兵就是火眼金睛也瞧不出来,绝对能够瞒得过贡院搜检,往年不少考生就这么夹带进贡院的。小人没有听到关键处,但公子可以留意。”
虽不知道又是什么新鲜方法,但看来这种方法在暗处已经盛行很多年。官府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这里面应该牵扯到利益吧?
这个春闱已经没有什么干净可言。
杨澈点头道谢:“我会留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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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六町的马车朝南去,杨澈的马车向北行,经过西市附近,让车夫转去文墨街。
街尾卖画的摊位后坐着的还是方鉴的小弟子林援。
摊前无客人,杨澈没有下马车,隔着车窗问少年:“方先生今日又上门给人画像了?”
“是。”虽然师父有交代不必太理会此人,林援还是认为也不必刻意忽视。
“多谢小郎。”
离开摊位,马车顺道去文渊书铺。
第二套第三场的考卷今日出来。本朝历科会试、殿试考题书册也已经上架售卖。弥补了文渊书铺因竞争不过大书肆导致模拟卷生意下滑的损失。店内不少人买书买考卷,连带着文房笔墨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钱掌柜提前已经将给杨澈的考卷留下来,顺道送了他一册会试殿试考题集,他向钱掌柜多要一份。
本来多要几份考卷便是有一份要送杨信,但每次都是杨信抢先反送给他,这次总不会再让他抢先,也算礼尚往来了。
杨澈同钱掌柜闲聊几句,装作随口提了句麻子,从钱掌柜的话中听得出,麻子最近一直在书铺帮忙,没日没夜。想来王六町听到黑市售卖舞弊之物的事麻子没有参与,至于麻子知不知道是何物何种方法,有待求证。
回去的路上,杨澈便让张延想办法私下去问问,自己也好有个谱。
人到杨宅刚下马车,下人就上前来传话说杨信叫他过去。
杨澈以为又是模拟考卷的事情,刚走进主院却见到自己院子里的明玕和郁离两个小厮跪在杨信书房前阶下,旁边还站着几位主院的下人。
杨信对他不喜,处处刁难,也仅仅是针对他,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加怒他身边的人。自己身边的人在他面前偶尔没大没小,但在杨信面前都规规矩矩。
他加快两步走上前,见到明玕一侧脸颊鲜红的掌印,已经肿起来。
“出了什么事?”
明玕抬头担忧地看他,眼中噙着委屈的泪,没有回话。
他忙抬步朝杨信书房去,刚走到门前,杨信从房中出来,扬手便朝他脸颊招呼。他下意识抬手去挡,未有挡到,杨信的手腕已被张延稳稳抓住,手掌停在半空中。
张延愤怒地一把甩开杨信:“大公子有什么话不能用嘴说,要当着下人的面动手。”
杨信毕竟读书人,被张延猛然间力道所推趔趄两步抵在门框上才稳住脚,原本就怒火中烧,此时更是喷涌而出,指着杨澈怒吼:“杨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吗?”
杨澈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这次怒气比真假画那次还盛,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他让张延先退下,张延只是朝后退了一步,依旧冷眼看着杨信,拳头紧握,有随时动手的冲动。他知张延早就看杨信不顺眼,这十来年不知多少次想狠揍杨信一顿,若让他逮着机会,不会比揍贾斛轻。
他不敢由着张延,又不知杨信的怒气从何而来,请教地问:“不知我做什么惹大哥动气,大哥要教训也让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自己做什么不清楚吗?”杨信又是一声震耳怒斥。
“大哥明示!”
杨信气得额上青筋跳了几跳,胸口剧烈起伏,喘了好几口粗气才说出话来。
“流云馆的婉娘是不是你命人为其赎的身?”
提到此,杨澈顿时明白杨信的怒火为什么这么大,且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了。因为他这个弟弟的出现,杨信痛恨男人在外沾染花街柳巷姑娘,在这上面他往往失去理智。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整件事他刻意瞒着杨信,为婉娘赎身也是借别人之手,未想到没有瞒住,看来自己被人跟踪。
他朝院中在场的下人睨过去,满庭触到他的目光时惊慌地垂下头,像做错了事。
他回头对杨信解释:“大哥误会,这么多年我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岂敢动花楼姑娘。那位婉娘是我帮一个朋友赎的。”
“哪位朋友?这种事情还需要你帮?”杨信不信。
这个理由的确牵强,他身边还真没有这种事情上需要求助他的朋友。
若是王六町能够自己去为婉娘赎身,他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但王六町本身就是贱籍,根据律法,他不能为婉娘赎身。
王六町的事情,他无法向杨信明说。对于杨信派人跟踪他,甚至跟踪他的人,他心里也窝着火。本以为贾斛之事杨信维护,之后态度转变些,彼此兄弟关系能够慢慢缓和,却不想他暗中监视自己。
他质问杨信:“大哥怀疑我什么?眠花宿柳?在大哥看来,我是那等不知自重之人?”
“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自重!”
杨澈的心被猛然抽了一鞭,低吼:“杨信!”
张延此时一拳头已经招呼过去,不偏不倚打在杨信脸颊上,将人打得身子歪斜。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二公子?杨大人都没资格!”
院中下人见到这一幕吓得呆愣,邱叔急急忙忙跑上前扶着杨信查看伤势。杨信痛得紧皱眉头,嘴角溢出一点血。
杨澈也惊讶,没想到张延这么冲动,但人被打也就被打了,张延也收着力道,没有下太重的手。
他假意责怪张延一句,然后便向杨信道歉,并道:“我已经同大哥说过,我的事,大哥以后不要插手。”
杨信也意识到刚刚自己怒气上头言语有失,挨了这一拳未有大发雷霆,反而怒气消了些。
他厌恶地看了张延一眼,对杨澈教训:“你进京后若是安心读书,我何须过问?别忘了爹的教诲。”
杨澈回道:“我自不会忘,不劳大哥费心,天不早了,我不扰大哥。”说完便转身朝东院去。
张延怒气未散,不客气地补了几句:“以后发你大公子脾气前先查清楚实情,说话注意分寸,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还有——你再派人跟踪二公子,让我知道我直接折断他们的腿。”
转过身对院中下人呵斥:“不想残的就试试!”
下人都惊得一颤。
张延离开后下人散去,杨信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恢复理智,一边用药揉着已经肿起来的脸颊一边想着张延的话。
有你后悔的时候,这句话张延不是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年说过多次。之前他只当是张延威胁恐吓,向父亲告状。今日他却觉得另有所指。
杨澈进京这段时间像变了个人,行事也让他摸不着头脑,而他做这些是因为什么父亲是知道的,甚至暗中支持,而这件些都瞒着他。
他隐隐觉得这是危险的事,可父亲还让杨澈去做,父亲素来偏心杨澈,不该如此。
他想不通,心中也不能安,最后决定还是给父亲去信,也告诉父亲最近京中情况。
杨澈回到房间,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心烦意乱。
如果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出身杨信都不能接受,他又怎么能够接受一个父兄负罪自己也是罪人的人?
连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十一年的弟弟都不信,又岂会相信几千里外多年未谋面的朋友?
也许这么多年杨信心中一直鄙夷伏家,鄙夷真正的他,所以才绝口不提伏家,不提“伏清池”这个名字。
他忽然觉得曾经那么多年的情义是一种讽刺。
不知道今后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会如何,是否也如天下读书人一样骂他们父子。
杨澈疲惫地长长舒了口气。
廖簇此时过来,跪在门前请罪。他去安排此事时大意,未有注意到被杨信的人盯上。
杨澈不想去怪谁,天下没有藏而不露之事。他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不再去想杨信,重新把思绪收回到李镒这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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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张延过来,递给他一封信,低语道:“公主府传来的。”
杨澈急忙打开,熟悉的隽秀字迹,是平江公主李姈亲笔。信中说了这段时间查孙巍的情况。
跟踪孙巍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后来派人潜伏进孙家,倒是发现端倪。其中两次孙巍有文章传出前一天都在书房接待过客人,一待就是半晌,不许旁人靠近打扰。
但两次并不是同一人,且这两人都是普通市井小民装扮,一个驼背,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胡须,都不像读书人。
李姈认为此事蹊跷,必内有猫腻,然两次都只见人进孙家,不知何时离开,根本没法跟踪去查,向府中打听,众人皆一问三不知。
她怀疑这两个人或许与孙巍背后“高人”有关,是“高人”派去的。
其他的查不出什么,然重华书院和国子监的文试本月十八举行,届时孙巍很大可能会参加,临场变数众多,孙巍必然做万全准备,背后高人也会频繁出现,或许会露出马脚。
杨澈也开始期待文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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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公主府。
李姈站在暖阁二楼望着小院墙边几簇竹子,近身女史捧着斗篷过来,为她披上,笑着劝道:“这里风大,公主别久瞧了,过些天公主便能见到二公子面了。”
李姈微微摇头,“我去聚贤楼不是为了他。”
女史笑而不语。她跟在公主身边十几年,最了解公主心思,哪句话真哪句话掺着假,一听便知。
公主等了十多年,怎么会不想见?
只是有些事比见二公子更重要罢了。
李姈又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内室走时问道:“你上次查到秦戴川手底下有个在重华书院读书的举子,名唤杜诲,此人如何?”
女史回道:“才学尚可,在同乡举子中口碑不错,对秦公子忠心耿耿。”
李姈略想一下,吩咐:“你待会儿去聚贤楼送封信。”
“公主这是?”
“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