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第 29 章 ...


  •   杨澈去聚贤楼不仅仅是和徐辞等同窗相聚宴饮,也是要去见秦戴川,打听阮禺所说之事。

      同窗散去,他便去后院敬心阁。

      彼时天色已暗,阁外雪色衬着阁中金黄烛光温暖宜人。

      秦戴川直言的确听闻此事,但不是他的人,他已派人查是何人,还没有消息。

      他道:“据我推测,是朝中官员。”

      杨澈没细问推测依据,他信秦戴川,琢磨了一下,道:“既是朝中官员,想查当年的确方法很多,也的确容易引起注意。当年的案子最清楚底细的除了审案办案官吏,便是如今大理寺官员。他欲查此事,想必会与这些人多多少少接触。”

      秦戴川笑着点头:“是,我也正是从此入手去查。我所知,你与那位大理寺少卿纪濯熟悉,想必是想从他入手。此人不仅是当年参与此案调查的官员,也是目前负责大理寺案卷复核之人。的确是最好的切入口,却也是难撬开口的人。”

      杨澈倒是不知纪濯也参与壬辰舞弊案的调查,当年纪濯不过大理寺最底层的小官吏。

      既然是最好的人选,难撬动也要去试一试。

      “五公子若是查到消息,还请告知在下。”

      秦戴川点头应下,并提醒他:“去年计昶之事你牵扯其中,最近莫抛头露脸为上。”

      “多谢关心。”

      -

      回到杨宅,杨澈又收到李姈那边午后送过来的消息,亦是关于皇帝知晓有人查壬辰舞弊案之事。

      李姈得到的消息更准确,是年前进京赴考的考生中有壬辰科落榜举子,此人知晓一些当年舞弊案内情,被人盯上。然此人前日忽然消失,目前生死不知。

      皇帝已派内卫暗查。

      舞弊案是皇帝一手制造,如今春闱在即的关键时候,皇帝自是竭力要将其掩盖。朝中官员敢在他眼皮底下查,他岂会放过。

      -

      杨澈借着年节相互走动,伪言借口暗中打听近日是否有考生没了音讯。他进京后靠着才名认识各省举子不少,倒是打听到一点消息。

      长宁府冯世安忽然没了消息。

      冯举人与同乡皆住在长宁会馆,前几日说出门拜访朋友就忽然没了音讯,其同乡、仆从皆不知其去向。

      这位冯举人的确参加过壬辰科春闱,因才学不济,名落孙山,后来娶妻生子,父母膝下尽孝,一直未有科考,今年第二次下场。

      杨澈这边刚查到消息,李姈和秦戴川都送过来消息,三人查到的结果一致。

      那就错不了。

      至于那位官员,尚没有眉目。

      朝中没有任何动静,内卫想必也没消息。

      但此事似乎私下里已经传开,消息灵通的官员谨慎起来,对于上门拜年的宾客多是借口不见。

      杨澈本打算年后去拜访纪濯,如今处境不便前往,倒是听闻温卿玉携唐曜前去纪宅见柴夫人,唐为谦并未有同行。

      此事让杨澈心中生出一些疑惑。同僚内眷往来悉属平常,然恰在这个时候,温卿玉年前去祭拜兄长,让他多想一二。

      -

      纪宅内宅。

      温卿玉与柴夫人携手聊着家常,提到这几日天寒,温卿玉顺口关心一句:“纪大人的身子可好些?听夫君说年前病了一场。”

      “老毛病,仔细静养就没什么大碍。”

      “开年公务繁多,今年又是春闱之年,难有清闲。”

      “幸亏有你家唐大人在。”

      “这是他分内之事。”温卿玉又道,“我听闻纪大人的病是壬辰年查案时,在城外不慎落水留下,也是因公染病。”

      柴夫人微微顿住,温卿玉曾是壬辰年舞弊案中被牵连斩首的小伏大人的未婚妻,自己的夫君当年正是追查那个案子有此遭遇。

      温卿玉这是明知故问。

      温卿玉这十多年和唐为谦关系如何,她知道一些。同样身为女人,她能猜到温卿玉的心。

      只是此案已经过去十多年,如今朝野上下人人避讳。这两日朝中似乎又有人掀起此案,夫君与此案有关,她更该缄默不言。

      她叹了口气道:“是。那次落水受寒大病一场,昏迷小半个月,醒来后有些事不记得,性子也变了。”

      温卿玉听柴夫人这么说,道了几句关心便不再提此事。

      -

      乘着马车离开纪宅,温卿玉默不作声想着去年夏去城外之事。

      那日她刚从荒山祭拜离开,遇到一个骑驴的男人朝荒山去,虽然那人身着粗布麻衣,头戴宽大斗笠遮面,看不清脸,但是身形和纪濯很像。

      后来她从柴夫人口中得知,那日纪濯休沐的确出门,至于去做什么并不知晓。

      因为不能确定,她一直没深想。

      如今传出有人查当年舞弊案,她不由得不联想到此。

      如果那日真是纪濯,他去荒山大概是祭拜伏家和方家。

      若如此,他应该知道当年案子真相非最后审结的结果。

      如今暗中查此案的人,是否与纪濯有联系?

      琢磨许久,回过神来,唐曜正展开一幅画欣赏,她瞥见是赛马图,画风沉稳,栩栩如生,不似纪思恭手笔,便朝落款处瞥了眼,竟是纪濯所作。

      “听闻纪大人擅长人物画,不承想笔下骏马亦是形态各异,出神入化。”

      唐曜见温卿玉对画感兴趣,便将画递过去给她欣赏,回道:“纪大人所长不止于此,上次思恭给侄儿看纪大人的一幅山水画,那才叫一绝,京中估计也就胡阁老能出其右。”

      “纪大人亦擅山水画?”

      “是。”

      温卿玉想到一位故人,曾跟随胡阁老学过画。

      唐曜知晓温卿玉喜欢山水画作,讨好地道:“下次侄儿请思恭向纪大人求一幅送婶娘。”

      温卿玉看着懂事孝顺的少年,将画还他,笑道:“不必烦扰纪大人。”

      她不是喜欢山水画,只是喜欢故人的画而已。

      -

      破五之后,春闱之事在朝上议论开。

      春闱乃抡才大典,是今年开年朝廷头等大事,朝野上下目光都聚焦在此。

      贡院门前士兵守卫,里面开始清扫,提前准备所需物资。

      这些自然是为内外帘官员和差役士兵们准备,考生们的考舍士兵不会大冬天冒着风雪跑去打扫,最多也就是考前检查有没有与科举有关之物,清理出去罢了。

      贡院门前不少书生往来,附近的客栈更是住满赴考的举子。

      从客栈前经过,能听到里面举子们吟诗作赋或者高谈阔论的声音。

      杨澈拜访同窗后,回去路上经过西市文墨街,街尾仍不见方鉴,他知晓方鉴不会出现,但控制不住要过去看一眼。

      这段时间派出去的人也寻不到任何消息,春闱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担心。

      街另一端的文渊书铺倒是比年前还热闹,书生们纷纷催问钱掌柜年前宣传的书什么时候能买到。

      越是临近考试,考生们越心慌没底,特别是去年国子监和重华书院文会,看到那么多满腹才学的学子,他们更焦虑,恨不得把书和文章都吃到肚子里去。

      杨澈的马车从门前驶过,意外见到旁边巷子里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干瘦,一个圆胖,正是麻子和王胖子。

      王胖子勾搭麻子肩颈从巷子里出来,伸手向麻子怀里掏什么,被对方拍开。

      王胖子似乎生了气,收回手臂推了把麻子,脸色拉下来。

      两个人面红耳赤争吵几句,因为双方压着声,街道吵闹又有段距离,杨澈也未听到对方争吵什么。便见麻子先出了巷子朝书铺去,王胖子追上去两步喊麻子,没有喊住人,自己气愤甩袖转身又走进巷子。

      杨澈问张延可搜集到什么证据。

      张延回道:“倒是查出两个举子买了他的东西,其他的还在查。目前手中已有证据可以抓人,是否现在报官?”

      杨澈之前是这么打算,如今犹豫。

      现下有朝中官员暗查当年舞弊案,方鉴替考也是为了当年案子,自己身为当年冤案幸存者,或许该做点什么。

      “再等等。”

      上次乡试镇纸之事,杜将军化解,朝廷后来没有彻查,才让黑市的交易越来越猖獗。若是这次春闱前夕再闹出盐卤舞弊,对于接二连三的舞弊朝廷是不是听之任之?

      若真如此,那可真让天下读书人失望。

      -

      马车进入五魁街时,听到车外有人接连几声大喊“仲辰贤弟”,声音略带嘶哑。

      杨澈掀开车帘,见到路对面有一位年过四旬的书生,一手抱着几本书,一手朝前面招呼,急急小跑,气喘吁吁。

      街道前面好些人回头看,却都是旁观者角色,没有人回应,似乎并不认识。

      “仲辰贤弟!”书生又提高一些嗓音。

      这音量半条街都能够听到,前面却依旧没人回应,街上人都茫然地看了看中年书生,然后随着他呼喊的方向,帮他寻找被呼喊之人。

      杨澈也好奇,对方不是耳背铁定能听见有人呼喊,目光不自觉在前面行人中搜寻。

      “哎哟,这都没听见,怎么还拐进去了。”

      随着中年书生这句抱怨,杨澈见到一个身着青色棉袍的书生拐进巷子。

      马车驶到中年书生前方,他打量了眼此人,微胖方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莫不是聋子?”张延嘀咕。

      车前廖簇笑道:“若是聋子他不喊了,不是认错人了,就是对方故意不搭理。”

      马车在杨宅门前停下,杨澈下车时见到中年书生也拐进了刚刚的巷子。

      这个小插曲杨澈没经心,他也不会想到将来还有交集。

      -

      迈进东跨院,明玕递过来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字,也不说身份,明玕觉得此事古怪,没敢放书房,亲手交给他。

      杨澈拆开信,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但隽秀的字迹已知是何人。

      明玕瞧见自家公子嘴角勾起,满眼笑意,调皮地问:“该不会是哪家贵女吧?”

      杨澈拿起信封拍打明玕脑袋教训:“多嘴,是不是太闲了?院子里的雪都清扫出去。”

      “不闲不闲,小人给公子沏杯热茶暖身驱寒。”麻溜地转身溜出门。

      在暖炉边坐下剥栗子的张延,一边吃一边问:“什么事让你这么乐。”

      “没事。”

      “还瞒着我?”

      “我何须瞒你。”将他手边栗子筐拿过来,挤兑道,“还吃,不知自己胖了?”

      “这是结实健壮,倒是你才胖了,吃成肥头大耳,被公主嫌弃,一辈子打光棍。”

      “胡扯!”杨澈摸了把脸,轮廓清晰,骨骼分明。

      不过人逢佳节胖三斤,过年这些天晨练着实荒废了,是要拾起来。

      次日他便早起在院子里打拳,被张延瞧见笑话几句。

      -

      上元节前两日,华阳城便热闹起来,上元节当日更是人山人海。

      今年华阳赶考的举子比较多,身在异乡,相熟的聚在一起热闹。聚贤楼无疑成为最大的文会场所。

      杨信与同窗去聚贤楼庆祝,杨澈也收到不少邀请,他都一一推掉没去凑这热闹。他正陪着李姈出城去玉泉寺祈福。

      华阳城内外寺庙众多,最著名的便数城内的昌宁寺和城外的玉泉寺。

      玉泉寺距离华阳城二十多里,马车不疾不徐行着。

      车中的李姈没有太多装扮,两根简单的金钗挽着发髻。淡雅的妆面,肌肤莹白透亮。她五官清丽,气质如茶,淡妆更衬得人娴静端庄。一身素雅裙袍,锦上添花。

      她放下车帘,目光从外面收回,转向身边正看信的杨澈。

      “秦戴川的胆子太大了。”杨澈将信重新折好塞进信封还给李姈。

      “他所谋的是至尊的位子,胆小怎么成事。”

      “他这次安排人参加春闱,若是只为了从科举之途将自己的人正大光明送入朝堂,倒也罢了;若是他想借这次春闱做文章……”

      杨澈叹了声,秦戴川所谋的是将李契送上皇位,必然不会让天下文人诟病李契和他。

      他若想此次春闱做文章就会借助他人之手,也就不会在乎对方生死。

      他又想到方鉴。

      秦戴川能够找到他,更是轻易联系上方鉴,按理说秦戴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帮手。

      只是秦戴川否定和方鉴联系。

      李姈沉默须臾搭上他的手道:“秦戴川此人心机深,我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此次来京,看趋势要长待下去,想必是做最后的准备。”

      杨澈点点头,年前聚贤楼文会时,李契暗中进京一趟,定然是和秦戴川商议此事。

      “你今后当万分小心。他谋他的皇权,你万不可插手。”他劝道。

      李姈了然笑了笑:“我知道怎么自保。”

      平常一句话,杨澈却被堵得心中酸酸的。

      当年她从那样的境况一个人走出来,比他更懂权力之争意味什么,已无需别人的提醒和关心。

      马车到玉泉寺时候尚早。

      约莫是因为今日上元节,来寺中烧香的人不少,寺前山下停着许多马车,路边一排小摊在卖吃食和灯笼。

      杨澈搀着李姈下车。

      李姈身披一件披风,头戴帷帽,跟在身边伺候的侍女也纱巾掩面。

      下了车后,杨澈四周打量了眼。

      玉泉寺建在一座小山上,地势并不高,由于四周没有其他山体,视野比较开阔。朝山下眺望,白雪覆盖的小镇外,有一座院落,占地面积很大,和小镇有些格格不入。

      城中达官显贵不会在此处建院。

      “那是一处学堂。”李姈注意到他的目光,同他说,“八-九年前建的,收的都是寻常布衣出身的蒙童或童生。学堂给他们提供书籍、笔墨纸砚,供他们考取秀才。这些蒙童和童生们只需要准备拜师礼即可。”

      竟是处慈善机构。

      穿越来二十余年,见过不少慈幼堂、孤老院这种地方,从未见过免费教育机构。

      毕竟这个时代读书花费太大,读书也几乎成为有钱人的专属,平常百姓家追求的,不过识些字以后能够找份好活计谋生,鲜少去想科举仕途。

      “这是哪位大人想出的法子?惠民之举。”杨澈问。

      “不是朝廷官员,是一位儒商私建,此人是个落第举子。”

      “还是位义商,难得。看占地面积,规模不小,是笔不小数目。”

      “书院夫子、学生和杂役加起来有几百号人,这么多年不间断,的确不易。听闻还准备扩建扩招,应该是位富商。”

      “有机会我要去拜会这位老爷。”

      两人边说边走进玉泉寺。

      玉泉寺比昌宁寺大一圈,此时寺内香烟缭绕,许多香客进进出出。

      二人到佛殿内上完香,又捐了功德,听闻后院的梅花开了决定去看看。

      后院梅林有不少香客,都是顺道过来赏梅。此时梅花正迎雪绽放,娇艳欲滴,有个老婆婆折了一枝插在小孙女的头上,红艳艳的花朵与小姑娘灿烂笑容相映成趣。

      杨澈看了眼身侧的李姈,她戴着帷帽,否则他也要折一枝插在她发间,一定很好看,她也最像梅花。

      李姈盯着小姑娘看了会儿,嘴角跟着小姑娘一起笑起来。

      小姑娘察觉身侧有两个人在看她,昂起头看过来,肥嘟嘟的小脸蛋,一双圆圆的杏眼装满好奇和纯真。

      “公子、夫人,我好看吗?”小姑娘不怯生,露出一个大大笑脸,摸着梅花摇晃脑袋问。

      杨澈和李姈相视一眼,对于这个称呼心中微微一荡。

      杨澈笑着夸赞:“特别好看。”

      李姈上前一步,将小姑娘的头发简单编起来盘一下,将梅枝重新插上去。

      “这样更好看了。”

      小姑娘摸着头上花枝,拉着老婆婆急切地询问是不是更好看。

      老婆婆笑着哄道:“好看,夫人手巧,比阿婆插得好看,妞妞长得也好看。”

      小姑娘乐开了花,上来拉李姈的手道谢。

      李姈怜爱般抚着小姑娘的头。

      老婆婆怕小孙女唐突,忙将小姑娘拉过去,向他们再次道谢,便朝院门方向去。

      小姑娘好似舍不得这个给她扎头发的人,频频回头冲李姈挥手作别。

      李姈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小姑娘,直到她们消失在转角。

      杨澈明白她心中所思。

      如果没有当年变故,他们早已成婚,现在孩子应该比那小姑娘还大一些。

      他无法言语去安慰,抓紧李姈的手。

      李姈也明白杨澈懂她心思。

      过去的事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但将来的事,她要握在手里。

      “去那边看看吧!”向另一侧人少的地方去。

      转了一圈,在寺中用过斋饭才回。

      -

      午后阳光温暖,杨澈忽然来了兴致,想到镇子外的学堂看看,看看古代先进的免费教育机构。

      小镇外的学堂大门紧闭,门头匾额上书着“蒙正学堂”四个大字,最左边的日期是乙未年八月十五,但是没有留下题字之人姓名。

      当下年节里学堂没有开课,门前的雪地里有孩子追逐嬉闹,还有孩子口中在背着《弟子规》。

      “是哪位儒商?”杨澈问。

      “只听闻是屏州的一位商人,未有听说姓名。”

      匿名建校,重金聘请夫子,免费提供一切教学所用,还不留姓名。

      文人重名,商人重利,古人更是如此,这位儒商,不要名不要利,倒是稀奇。

      杨澈更加好奇。

      张延去敲门询问情况,开门是个年轻人,一身粗布麻衣,一问三不知。不知是真不知,还是背后人有吩咐。

      如今学堂除了看守打扫的几名杂役,其他人皆回家过年。

      -

      马车从小镇穿行,镇子上的街道两边店铺已经挂上灯笼。

      回到华阳城天色暗下来,西市的灯市已开,街道两边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灯笼,目不暇接。

      天还没有完全黑,街道上行人已比肩接踵。

      杨澈与李姈下了马车,走进汹涌的人群。

      李姈上一次逛上元节灯会还是十几年前,那时候年纪小,身边跟着一群奴仆,将她小心翼翼围在中间,玩得一点都不尽兴。由于那时个头不高,很多都看不见瞧不见,并不觉得灯会如何,她只能记得人很多。

      如今再逛灯市,原来这般热闹,不仅满街道灯笼明如白昼,吃喝玩乐的摊位更是一排排,还有许多见都没见过的稀奇古怪之物。

      她正好奇地看着一个摊位上的东西,街道上舞狮表演经过。逛到另一条街,又见到杂耍,这些都是她未曾见过的表演,当即被吸引。

      杨澈见她看得如痴如醉,像个久不出门的孩子,对什么看着都新奇,他便拉着她随着表演队伍走,时时帮她挡开拥挤的人群。

      跟着队伍走了一条街,李姈这才看够,开心地说:“常听人说上元节灯市热闹,亲自来逛,竟比他们口中说的还热闹。刚刚那个技人的信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下子就没了?”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杨澈。

      表演幻术的技人,将一封信放在了盒子里,打开盒子,盒子内空空,信不见了。

      这是极其常见的戏法,李姈也是从没有见过才没瞧明白。

      “盒子盖子上有一块同样颜色的活动木板。”

      这么一提点,李姈当即明白,在盒子盖上后,活动的木板掉下来,盖住了信。

      “这种戏法倒是有趣。”

      “我再带你去看个同样有趣的。”拉着李姈来到另一条街表演变戏法的摊位前,观看“仙人摘豆”。

      摊位上反扣三个碗,摊主手中有一颗红木珠,只见摊主将红木珠放进其中一个碗下,简单调换几下位置,李姈猜了几次没有猜对。

      “这是为何?”李姈好奇。

      她明明每次看得都很清楚。

      摊主乐呵呵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李姈有些失落,知道对方是吃这口饭的,也不好多强求。

      杨澈便请摊主帮忙,让他表演一次给李姈猜。

      他的动作生疏,李姈很容易看出破绽,一次猜中。

      随后摊主再表演几次,她便能够瞧出来。

      “你早就看出了?”离开时李姈轻轻拍了下杨澈手臂问。

      “只是早了一局。”他没有实话实说,这种小把戏他前世就用来哄外甥了。

      又看了旁边几个变戏法的,玩了会投壶,李姈便觉得有些累,杨澈带她来到街口一家茶楼歇脚。

      此时茶楼中人满为患,伙计边领着他们上二楼边道:“公子这么晚才过来,小的以为公子今晚不过来呢!”

      李姈方知杨澈早就订下,故意带她过来。

      雅间的门关上,隔绝茶楼中的吵嚷。

      杨澈推开二楼窗户,明月高悬,月光照进来,铺在茶桌上。

      李姈取下帷帽,举头望向天上明月。

      杨澈一边煮茶一边说:“上次答应陪你赏月,今日明月千里,正是赏月良夜。”

      李姈记起杨澈上次的承诺。

      明月皎皎,李姈觉得今夜的月似乎更圆更亮些。

      她也不知何时喜欢赏月,大概是偶然间读到那句“明月千里寄相思”,也或许是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抑或者是其他。

      这么多年望月望成了习惯。

      雅室内茶香四溢,杨澈将茶盏捧到她面前,李姈细细品了口,茶不错,煮茶的功夫也不错,她笑着称赞。

      两人一边喝茶赏月一边闲话,像平常夫妻说些琐碎之事,对方却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月到中天。

      杨澈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方形锦盒递给李姈。

      “一直想送你没得机会。”

      李姈看了眼他,笑问:“什么宝贝东西?”带着好奇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立着两枚普普通通的戒指,一大一小,款式相似,显然是一对。

      戒指上刻纹比较新奇,是没有见过的式样。

      杨澈知道这对戒指除了做工和设计外都太普通,但是这个时代的技术有限,钻石做出来太粗糙,毫无美感,只能忍痛舍去。

      镶嵌其他珠宝,又觉得太过俗气,也不符合李姈的气质,与她修长白嫩的手也不衬,便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素雅不张扬,也不容易被旁人注意到。

      “我给你带上吧!”杨澈起身走到李姈身前,单膝跪地,取出一枚女式戒指,戴在李姈左手中指上,大小正合适。

      李姈对他的动作感觉奇怪,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简单的戒指,看着平平无奇,戴在手上却衬着手指更加修长柔嫩。

      杨澈伸出手,笑道:“该我了。”

      李姈愣了下,望着杨澈伸出来的手掌,手指匀称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干净圆润,是极好看的手。

      杨澈动了动手指,李姈明白过来,询问:“这是江南的习俗吗?”

      “这是一种仪式。”他没有详细解说。

      李姈聪慧,自能明白这种仪式寓意什么。她取过另一枚大了一圈的戒指仔细地给杨澈戴上。

      杨澈拉过李姈的手,一对戒指贴在一起。

      他昂首看着李姈,发自内心地笑了声。

      现在身份之隔,为了不给李姈添麻烦不能公开交往,这是他目前可以做到最张扬的表达情感的方式。

      李姈将戒指看了一会儿,摩挲上面的纹路,满心好奇地问:“这上面是什么花纹,从未见过。”

      杨澈指腹擦了下戒指,解释道:“这不是花纹,是一种文字。”

      “什么文字,刻得什么?”

      杨澈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直接将那串文字翻译成优美的古文。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李姈愣了下,抬头看着他,温柔一笑,笑意从嘴角漾开,暖化人心。

      渐渐地夜深,灯市上的人散去多半,茶楼中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安静许多。二人正准备起身离开,隔壁房间忽然传来砰砰几声巨响,似乎是瓷罐之类的东西砸在地上,在茶楼回响。

      接着听到一声清晰的喝骂:“他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装清高扮君子,当老子不知道他的官是怎么来的?”

      声音几分熟悉。

      杨澈一时想不起来,但明显此人所言关系官场朝堂,他拉住李姈,准备听一听是什么人什么事。

      隔壁喝骂的人似乎被人拦下,听到呜呜几声,接着是一阵椅子翻倒的声音。

      紧跟着又是喝骂:“他敢做我就敢说,什么探花郎,我呸!他自己肚子里几滴墨我还不知道?”

      杨澈此时听出声来,是阮大人的同乡举子钟粟。

      “胡说什么!你马尿喝多了!”一声浑厚嗓音怒斥。

      紧接着听到隔壁房间开门声,几人脚步声从门外经过,匆匆朝楼梯口去。

      杨澈和李姈对视一眼,这才过去拉开门,朝离开的几人望去。

      茶楼中灯火灭了一半,光线有限,看不清楚面貌,只瞧见钟粟被拉扯着朝楼下去。另外两人,一人书生装扮,另一人装束似富贵纨绔,身形还有些眼熟。

      一楼门前光线明亮,杨澈认出那个熟悉身形是吏部郎中之子何庸。

      他与李姈到楼下,几人已经出门走远。

      杨澈回头吩咐张延跟过去,却意外见到茶楼里楼梯口灯火明亮处一个熟悉身影,正是大理寺少卿纪濯。

      纪濯身着俭朴,一脸严肃,身边只带了一名仆从,并不像陪家人,也不像会朋友同僚。

      他正准备过去拜见,纪濯却带着仆从转身朝后院去,人消失在茶楼灯光阴暗处。

      “见到了熟人?”李姈见他神色有异,问道。

      “大理寺纪少卿。”

      李姈顺着目光未见到人,想到刚刚醉酒书生所言,道:“刚刚书生的话他应该也听到了。”

      “不知他会不会管这档子闲事。”

      “会。”李玲说得很确定。

      杨澈搀扶李姈上马车,然后和她说纪濯当年参与壬辰舞弊案调查之事。“当年案子他亲眼所见,后果清楚,不见得会惹此麻烦。”

      “我对纪濯此人了解一些,他就算不公开管,背地里也会查。此人铁面无私是真,有些阴暗手段也是真。否则他一个乡野出身毫无背景靠山,不媚权贵之人,怎么可能十余年就做到大理寺少卿位子?”

      杨澈也认为纪濯此人不简单,只是几次接触,他觉得纪濯对他尚算真诚。

      他沉思几息,又提到钟粟说的探花。

      据他所知这么多年高中的几位探花,除了一位被贬外调,其他都留在京中。其中有一位与钟粟还是同乡,正是平原公主的驸马文毅。

      此人是当朝唯一一位出身普通非权贵世家的驸马,也是唯一一位科第出身的驸马,他多少知道些此人。

      文毅是乙未科探花,人生得俊美无双,无意间被平原公主瞧见,一眼相中,撇下本来情投意合的竹马,请求皇帝赐婚招文毅为驸马。

      做了驸马后,便挂着闲差,与平原公主游玩宴饮,这么多年文章没写几篇,诗词倒是不计其数,许多首佳作流传开来,诗词功底不亚于柳雅元,书铺编纂成册售卖,他看过一些。

      从诗词上看,的确满腹才华,不是胸无点墨,应该不是钟粟口中之人。

      李姈此时道:“春闱在即,此事我去查,你不必操心,有消息我通知你。”

      杨澈自知不便去查官员,应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