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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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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传男人们纷纷在芝洺的裙摆下神魂颠倒。瞥见她美丽的面孔,骑马的贵族摔断了腿;为了重新见到她,爱慕者不断重复濒死之乐。一人爬上灯塔振臂高呼,称颂她的黑发如细针,眼珠如葡萄,那是神使所能表现出的最理想的形态。
芝洺啊芝洺……
芝洺啊芝洺!!!
芝洺一项不给予回应。
是什么给了他们可以的错觉。是自身的无礼偏见,还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头衔?
芝洺蒙上了面纱,一概投以冷眼。任凭他们之间恶毒的攻击,自己则隔岸观火,无声无息挫了他们的威风。
无视的姿态招来怨气。那些受人指使的亡灵半夜纠缠着她,指责她未来会犯下不可饶恕的可憎罪行。万千只手拉着芝洺奔向开启的永恒大门……
去哪里!
去哪里!
那些叫着她名字的声音俞发尖锐:芝洺!芝洺!芝洺!
抓着她的力度大到好像要将她撕毁,芝洺像呛了水,身肺在燃烧……
“噗通”一声,心脏落回原地。
大门倏地关闭,芝洺从噩梦中被唤醒了。天蒙蒙亮。芝洺鞋也未穿跑下楼,遇见一位老妪和少女来到此处。她们更强大也更真实。那一刻,芝洺知道了自己先前被忽视的瑕疵:无用的美丽。
那位年纪与芝洺相仿的少女成为芝洺的首选。有了前车之鉴,再次的私奔也不算离奇。内在的旁观让芝洺的母亲未曾费心过芝洺的情感。她知道女儿必然是有她的想法与幸福。逃判的女儿始终在母亲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灵魂在相通的心灵中改头换面。
沉睡的时光过去,芝洺摘下了面纱,重回精神奕奕。她足够幸运,找到了女巫信仰的温床。同志者得以相聚。她在哥哥未婚妻的秘密基地里流连忘返,彻底颠覆了认知,朦胧地触碰着未知的世界。
老妪担任起她的向导,说服芝洺脱离奉献精神,忠于她自己。告诉她,他们努力为那看不出形状的东西赋予意义!告诉她,她们负责把蜷缩的姿态纠正回来,让女人们相信,保持自己就能得到喜欢!告诉她,不要等待被选择,要表达,去挑选,去掠夺!无需讨所有人的欢心与期待。
有所取舍最为贴切。自己的老师拥有伟大智慧,芝洺明白着这一点向她请教。芝洺的真诚打动了她。老师毫无挽留倾囊相授自己的所有,巧妙地颠覆了长久以来世人的说辞。
芝洺从未如此确定过。孩子唯一能搞明的,就是属于母亲。
芝洺悄然帮忙了三个月,接触的事情在众人的默许下由浅及深,最后取得了所有人的尊敬。芝洺也理不清自己见过多少个双目怯怯的女人,她很少把自己接过做的事情叫做天命使然。
芝洺步伐迅速,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身姿挺拔,最后奔跑起来。她感谢与亲近之人的邂逅。月亮注视着一切,芝洺的工作向来和阴影里的存在分工明确。以月之名:死神负责带走孩子。她负责赶在事情结束之前杀干净留存于女人身上的母亲。
救助成功的女孩说,和她们待在一起感觉平等与安心,为她们缝制衣物,制造共同的未来;备受感触的女人要求加入,清洗起被单,压住了千万声叹息;手握渠道的商人提供药草帮助,使得抽噎无影无踪。
慢慢的,芝洺接替了逐渐衰老的老师的工作。无数温暖的需要之手代替曾经的梦魇亲切地呼唤她:“芝洺!芝洺!”
芝洺得到过无数的拥抱,也将人拥之入怀过。每一次都会让她心跳频率降低。她心里悲伤那些得到第三次生命的人儿比她还瘦,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助她们拨回数月时光。
可惜并非所有人能轻松逃脱苦海。芝洺认识的一个女人就退隐于怀孕。她因肚子里的孩子,毁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嗓子。她怀揣着期待,希望芝洺她们能施展神迹。
老师敛了表情,同往常不一样拒绝了她。芝洺虽然不懂,还是照做。女人苦苦哀求,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芝洺于心不忍偷偷回应了。
事情像老师预料般的走了下去,芝洺的信心好像错失。得到追寻结果后,女人却像是死了魂。她觉得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自己注定无法被解救。年轻的芝洺却觉得自己能力不够,让女人失望了。这是自己的问题。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老师说。
“这正是我要克服的。”芝洺说。
芝洺从未停止坚信,她正是为了解决此事而来。某种东西从心底生长。芝洺改变了观念,不再恨自己每个月流出来的血。
上天赐予的能力不是用来贬损自己。她们需要自己的想法的想法,自此在芝洺心里扎根。
学会阅读之前,芝洺的知识多数来源于动物。她聆听山林间古老的歌谣,观察照耀黑暗世界的曙光。城堡将她截成被需要的一一小段。来到这里后,她才觉得自己真正完整,双手也不再冰冷。
命运的负重是如此之重。
神秘的地下行动召来怒火,黑暗的怪物卷土重来。无人临阵脱逃,大家助芝洺摆脱不堪。她们手拉手给予力量,串唱的月亮之歌里隐藏着所有人的愤怒。声音从心脏传出,一片共鸣。每个人站着不动的脚是一种誓死不屈服的抗争。
芝洺和姐妹的所作所为暴露了。一时间,她成为人们的众矢之的。人们危言耸听说她的行为高悬于皇冠之上,足以摧毁王国。国王的铁骑踏破了花园,秘密不再是秘密了。
多年来的一切付之一炬,没人责备芝洺带来厄运。但芝洺依旧备受挫败——她被遣回了原处。
大家都相信她被蒙了心。芝洺的母亲认为自己生下了自己的母亲。芝洺不过是不负众望,继承了她姥姥的优良作风。芝洺推掉了所有的求婚。再强大的心脏也抵不住悲伤的侵袭。得知老师去世后,芝洺一言不发,常常待在角落独自沉默,回味无尽的善。
继父看不得这些。他说,他想把芝洺送到修道院驱魔。芝洺母亲不乐意。继父立马改了口风,总不能让芝洺这样继续消沉,那就让他们来到此处。芝洺的母亲担忧着芝洺,说自己要好好想想。
这时,乞丐样的牧羊人神神秘秘送上包裹之物,号称能治好芝洺所有的疾病与悲伤。尽管犹豫,芝洺的母亲为了芝洺放下了规则,传唤他上台。
包裹一开,老师的头颅还能继续说话,惊得众人大叫。唯独芝洺企图擦净老师双目流下的鲜血,暗自神伤。
牧羊人主动寻求报酬,说自己解开了疑难杂症。芝洺出言讥讽,上天的旨意他们这种人岂能猜透?
芝洺的威压下,牧羊人跳着后退,从侧面进攻指责芝洺的母亲独揽大权,得益于此。他的脸上变幻出数种样貌,呼吁人们忘记过去,去顺从神的旨意。
狂热者奉为真理,开启狂欢。芝洺可怜起了他们的快乐。她解开了牧羊人的小把戏,合上老师不歇的双目,对着人群大喊:“我信仰的是女神,有什么问题?”她的话如一滴热油滚进水里,平静成为了虚妄。
人们顾忌重重,可对芝洺毫无影响。她依然在深夜里祈祷星星和月亮转得快些,再快些。让黑暗过去,生活中心落回实处。
朝圣之人到达止步之地。看见魔女在少女身上初具雏形。继续下去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神父也不加以赘述,只往纸上写了一句话:小心芝洺。
戒律隐在一层洁白的纱幔之中。痛苦顷刻间使人麻痹,放手还是抓紧?芝洺的母亲做不出选择。
命运再一次回归。芝洺的母亲身体孱弱,但每一出面都俘获众人的目光。哪怕她参与了通天塔的设计,但依旧被心怀芥蒂区别对待。
那些人不改旧态,以为芝洺的母亲一定煎熬,权力与她挂钩仿佛成了了不得的错误。可对芝洺的母亲来说,那点小事不过耗费了些心神。她唯一的投注就是自己的女儿是否幸福。
其他人不会懂这个真理。伪装成乞丐的篡位者还惊喜若狂的埋在自己的白日梦里。之后芝洺的话样样灵验,变成所有人的毋庸置疑。他们退缩了,害怕芝洺。那些抛来抛去拥有可能性的话反复敲击他们的良心。
终于有个人想到了一个办法:大家不反抗,就是屈服于权力!
这句话仿佛不可辩驳的真理,制造了龙卷风般的混乱。流言蜚语里,芝洺的母亲已经变成了怪物。正义者想揭发其恶行。他们拿着过度渲染的证据,到处述说芝洺的母亲滥用私权,道德沦丧。
芝洺否认他们对自己母亲的指控。原先善良的骑士反说芝洺不够诚实。骑士怂恿她,什么代价都无所畏惧。他眼里满是对恶的痛恨,对于芝洺可能会受到的伤害只字不提。
芝洺看向亲密之人的腹中,没说重话。骑士按捺不住自己想要追求正义的举措,劝说芝洺,不要前来阻止。
夜里,尖刀破血。芝洺步履蹒跚,抱着骑士的头颅投入了母亲环绕着的手臂:
“宽恕我吧。”
芝洺的母亲摸着她女儿的头发出神。
芝洺希望用她母亲的姓名,为那个即将出世孩子命名。她没忘记在祝福的时光里,恶意搅扰不休,日夜纠缠心脏,是母亲给了自己歇息的一席之地。
讲着,芝洺的身体陷入漩涡。某种轨迹和图案无限延宕拼成碎片,一切都很奇异。待她醒来,母亲的面上满是泪水,答应了她的请求。
芝洺品尝着母亲的泪水,心里不觉苦涩。眼里噙着从未出现过的热泪,她回忆梦里的场景,向爱她的人作出邀请:“我们走吧,灾难要来了。”
“我没忘记,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芝洺的母亲松开了留住芝洺的手,在宁静中放走了另一半自己。
芝洺看着她愣愣不语。
妈妈……
目送那个由自己诞下的女巫飞向了远方,让传承在时间里得到了永生。芝洺的母亲无比希望自己能够在与宿命的捉迷藏中胜出。她摸着猫眼石护身符的位置,假装它依旧存在。
芝洺带人逃遁后半日,塔被推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