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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爱琴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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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里斯特推门而入的时候带进一阵冷风，室外大风卷着雪片横飞，圣安德鲁因此还特地封校停了一天的课。“这鬼天气！”他抱怨着扯开包裹住小半张脸的围巾，在楼门口抖掉粘在上面的雪块。因为临时封校，校园成了一个独立小社会，住校教师、学生和校工就是构成它的成员。“希望天气预报是准的，到傍晚就能放晴。”伊里斯特在门垫上跺了跺脚，从背上摘下涂了防水涂层的双肩背包，“或许我应该打伞。”学校宿舍楼备着一些长柄雨伞，就立在入口的伞架上。
亨利接过他的背包，他们试图在雪化成水之前把它们清理干净。
好在爱琴堡的雪不脏。
“谢谢。”伊里斯特接着把脱下来的帽子和大衣连同围巾一起也扔给亨利，“他们到了吗？”
亨利点了点头。
期中测试后不久他们注册、登记预约然后搬进校舍。可供他们选择临时入住的房间不多，所以排队一周后他们不得不更改计划，接受分开住进不同的宿舍楼。尽管隆之家就在校外公交车两站地，两条公交线从校区内的环岛出发——一条开往市中心，一条直达海岸商业广场——都途径此地，尽管建成于隆夫人之手的隆之家因为这两条从楼前经过的公交线路，成为一处交通便利的地方，伊里斯特和亨利还是选择搬到校园里。
从此一边倒的传闻开始有了变化。就像传闻中说霍夫曼自愿成为约翰的助力那样，人们认为伊里斯特站在支持亨利的一边。
亨利住在二楼，总共四层楼高的宿舍楼因为休姆爵士的捐赠而被冠名，从前门进去的第二层楼，从后门进则变成第三层。伊里斯特住在步行三分钟距离的另一栋宿舍楼底层，屋子和公共厨房分别拥有不同的室外景色。两个人大多数时间在伊里斯特的宿舍碰面，那边外院的学生更多一些，不像亨利这边住着钢琴系大半高年级学生。
让伊里斯特在大雪天赶过来的理由，是此时已经坐在亨利房间里的指挥家和他的乐队首席。
除此以外，他们还有两个客人。这两个人在学期中间小考之后，和他们一样选择入住圣安德鲁为在校生提供的宿舍。不过基于爱德华往年也是如此安排自己的学期生活节奏，大家便不觉得异样，即使此次和他同一时间入住的还有克里斯。在大家的认知里，他们从远在海边的西弗朗特搬进学校难道不是再自然不过了吗？因为自从他们搬进休姆爵士楼，每天从日出到日落，甚至在日出之前和日落之后，爱德华都泡在不同的琴房。除了课堂时间人们很难见到他，同样难找到的还有克里斯，不过大家都默认他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多半和爱德华在一起。
伊里斯特先跟亨利一起去了厨房。电热水壶很快烧开了水。
“来点什么？”亨利打开柜门让他看清里面的储备。
“热巧克力。”伊里斯特说，“上面放棉花糖。”
他怕冷，又爱甜。
然后他很快发现屋子里其他五个人一起泡一壶热茶，只有他的热巧与众不同。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我还以为结束巡演之后你们就要回基辛。”伊里斯特喝了一大口融化后飘浮在热巧克力上层的糖浆，“今天的天气真是糟透了，抱歉约见面之前我没有看天气预报。”
不过不看天气预报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他疏忽。
“道歉加我一份，”亨利补充道：“我也忘了看。”
事实上戈兰高地整个秋冬都是雨季，不过通常降雨过程几乎都是蒙蒙细雨不用撑伞，习惯使然，不看天气预报的戈兰人很多。
所以当细雨变成大雪侵袭爱琴堡时，瘫痪了城市大部分公共设施。
“这样的天气对基辛来说也算得上有些恶劣了，但是在罗斯却排不上号，即使是林区的针叶树林也只能略挡风寒而已。”杰尔夫冲着两个年轻人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在意，“原本的行程安排就像你说的那样，我都已经为整个乐团订好了回基辛的机票。”
两个半月的巡回演出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梦，刺激、令人兴奋又美妙得不可思议。
他们大获成功，是的，不只是他重新回到高级别音乐厅的指挥台上这么单纯，更重要的是他向全世界证明了他自己，证明他不仅仅是一匹宝马，也可以成为一个伯乐。毕竟一个普通的高级指挥和一个具有挖掘、培养音乐人才能力的高级指挥的区别，就像一个演奏家和一个能够蜕变为乐队指挥或作曲家的演奏家之间的区别那么大。
“一到冬天无论什么天气我都不想出门，只想一直待在有暖气的屋子里面。”克里斯斜靠着墙、站在窗前向外看，“你们不用感觉愧疚，确定是今天的时候爱德华确认过天气，预报只有35%的降水概率。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已经都在这里了。”
35%的降水概率在雨季来说往往等同于阴天或多云，偶尔运气足够好的时候，能见到在云层间一闪而过的太阳。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大风雪不过是一次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现实打击。
“没错，重要的是我现在还在这里而没有……返回基辛。”杰尔夫微笑着附和。他环顾屋内，伊里斯特和亨利并排坐在单人床上，乐队首席和爱德华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他们三个人围坐在屋子里除贴墙固定的书桌以外唯一的一个小圆桌旁。这个小圆桌和椅子都是他们进屋后亨利从别处搬来——或者说暂借的，杰尔夫很难想象他一把年纪重回学生宿舍这样窄小的空间与这些初生牛犊们见面，而这仅仅是因为收到一份来自克里斯的邀请。
它散发无限魔力，延续他戈兰巡演的音乐之梦，一直没有停下来。
基辛歌剧院管弦乐队刚抵达加蒂不久，杰尔夫收到一封来自克里斯的信。那时的他已经变得忙碌起来：加蒂剧院的院长向他递来演出橄榄枝，《大剧院》记者南下约访并且表示愿意给他封面人物待遇，更出乎杰尔夫意料的是，他远在基辛的经纪人在定期沟通对话中告诉他，几个专职策划跨国演出的经纪公司在尝试接触他，“暂时可供选择的剧院和音乐厅还不太多。”经纪人表示他很高兴他们开始受到关注，又有些担心他们可以获得的资源会不会到此为止。不过一周后经纪人就不再有任何顾虑了，杰尔夫和乐队势如破竹，不仅登上加蒂音乐厅的满座舞台，《大剧院》随后刊发的专题访谈报道更是先后被多家著名音乐杂志转载，就好像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将杰尔夫和这支名不见经传、却在杰尔夫手下打磨得如获新生的管弦乐队在第一时间介绍给所有关心音乐界发展动态的人。
杰尔夫在巡演开始的时候，不能说他没有大胆的想象过这样的发展，被观众喜爱，被业界赏识，成为灯光和目光的聚焦焦点。
然而他必须坦白承认，再过激进和荒诞的梦里，他也不曾妄想过收到克里斯的信。
克里斯的信足以将任何指挥家和乐队引导至天堂，这幸福之箭偏偏射中了他。
冷静，拆开信的时候杰尔夫这样暗示自己，然后他在入驻的酒店房间里辗转反侧，把那封信重头至尾读了几遍，确保他没有漏掉任何重要的语句，也没有产生任何不必要误解。最后他在第二天清晨刚挨过7点就打电话到贝茨家里。接电话的是贝茨太太，她略显遗憾地告诉他克里斯搬进圣安德鲁住学生宿舍了，“两个孩子都没提前跟我们打招呼就自行决定了。”结束和贝茨太太的通话之后，杰尔夫立刻拨电话给住在圣安德鲁教师公寓的老伙计涅夫，让他第一时间到校区大门接他。
从加蒂飞到爱琴堡，当天傍晚杰尔夫在圣安德鲁找到克里斯。
不得不说，克里斯没想到杰尔夫的反应和速度这么快。
“搬到学校来住事出突然，我正要写信告诉您。”
杰尔夫当时没有在意这一点小小的意外。“事实上，无论怎样我也会亲自来、尽可能快地当面确认这件事。”他这样说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坐稳，“信里写的那些，你确定吗？你是认真的吗？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被年近半百的人这样迫切地连续追问，对于克里斯来说还是头一回。
“是的，我确定。”他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在投资您的未来。”
没错，投资。
“另外这份乐谱交给您由您来首演，我也还是有条件的。如果您觉得条件不合适，也可以选择放弃。”
杰尔夫摇头：“除非你让我卖掉自己的信仰，否则没有什么不合适。”
“时间很短，还要附加一个半指定协奏曲。”克里斯拉开写字台的抽屉，确保杰尔夫能看到放在里面的文件袋。“只有三个乐章，作品不规则，也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他继续说，“但是我可以确定您会理解它、欣赏它、进而喜欢它。”他的语气如此肯定，杰尔夫在首肯他提出的条件之前，甚至忘了拆开文件袋确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