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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Draft No.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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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的讲，所有致力于出色非虚构类写作的，都应该认真读读麦克菲的书。语言简洁明了，结构紧凑干练，如果有经典写作课要挑选优秀范文来展示，那么麦克菲的这本书（哪怕只是从中摘出三篇中的任何一篇）当之无愧。2022年读《写作这门手艺》的时候，只觉得所有非虚构、报道类的写作都实属不易。时隔3年翻开这本《与荒原同行》，惊觉原来这才是Draft No.4的真正实力和力量。
这是一本探究荒原环保的书，英文版出版于约半个世纪之前，现在读也并不过时。麦克菲在书中记录了三次出行，这三次出行的共同点包括：“我”、劳布尔、荒原，不同点则是与“我”和劳布尔同行的第三人，以及“我们”所面对的争论难题。劳布尔身份复杂，在同行的第三人眼中，他是“环境保存人士”，是“德鲁伊大祭司”，是反对大坝建设的“敌对阵营战将”。亟待解决的问题也远比想象复杂，即使寻求一事一议也无法断然明确答案或选择。当保护荒原的对立面是生活所需资源的开发利用、是没有限度的成本和资金投入、是当地住民的生计，恐怕谁也无法给出两全其美的方案。只有“输”或者“赢”。劳布尔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同行者，这次输，下次赢，没有常胜将军。胆小的布劳尔不是每次都在岸上，他有时也在船上；“好运多米尼”嘴里咬着的那根燃着的雪茄，也不是次次都能躲过在激流中被水打湿熄灭的结局。
麦克菲通过描述三次荒原之旅，一面深入刻画重重矛盾，一面充分留白思考空间，而全书的精彩之处远不止于。从选取人物和故事场景，到遣词造句，再到句与句、段与段、篇与篇之间递进、衔接和架构搭建，他都极为用心。三段故事皆以“我”执笔，但“我”的存在感很弱，相比处理成主观叙述模式，本书中的“我”更像是一个追随模式拍摄镜头。这种处理和行文风格，让这本书免于任何先入为主的影响，从而激发读者自行探索的兴趣。读者参与度高，后遗症是读过同一本书的两个人也很可能各持不同的观点和看法（没什么不好）。不只切入点和结构处理得好，麦克菲的很多句子一读就知道是斟酌和改写过的，十分精彩。例如第三部河流里，有一段写多米尼带着他们参观大坝时一路下行，“乘坐另一部电梯，往下；沿着水泥旋转梯，往下；顺着过道，往下；再有一段阶梯，继续往下——最后我们来到了科罗拉多河原来的河床底下，到了大坝基底的最深处。离坝顶二百一十六米。”如此一来，垂直向下二百一十六米不再是一个缺乏感知的数字（而已），它有了实实在在的距离感。之后塞拉俱乐部投票的那段也写得漂亮，免于干巴巴10票对5票的投票结果，麦克菲的文字仿佛带着读者亲临投票现场，亲眼目睹每一个投票瞬间。
环保之所以难，因为定义为“环境破坏”的是人类行为，这是一场人和人之间的拉扯。双方都自诩“正义”，都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大家”，为了“人类”，只不过一方着眼将来，而另一方立足现在。开发自然、利用能源，为了现在更好更舒适的生活；保护自然不入侵、留下荒原，为了把它们留给子孙后代。这是个复杂和难以应对的争论，而麦克菲迎难而上，以如此出色、荒原保护主题的一本书创造条件，让我们独自思考环保对自己和他人意味着什么。也再次感谢他一以贯之的写作原则，相信正是他的不懈坚持，才使他的报道如此有力，如此恰到好处，如此深入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