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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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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磊是在派出所门口的槐树下想明白的。他攥着写满侯母罪状的纸,指尖被纸边硌出红印,脑子里像过电影——第一次侯母想卖孩子时,他求谭雅丽原谅,说她就是老糊涂了;胡招娣上门闹时,他劝谭雅丽忍忍吧,毕竟是长辈。
原来他不是心软,是懦弱。是他一次次的和稀泥,把侯母的贪心喂得越来越大,也把谭雅丽推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警察同志,这是我妈干的事,我都记下来了。”侯磊把纸递过去,声音哑得厉害,“还有那二十块钱。”
有警察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接过纸叹了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侯磊没等警察开口,转身就往家走。他知道侯母大概率躲在胡招娣家,却没急着去堵,他得先给谭雅丽一个交代。
回到家时,谭雅丽正给明秀换尿布,孩子的小腿蹬得欢实。侯磊蹲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雅丽,以前是我不对。”谭雅丽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我总想着她是我妈,就一次次让你受委屈。”侯磊的声音发颤,“我以为退让能换来安稳,其实是把你和明秀往火坑里推。我以为她会改却没想到出这样的事,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了。”
他起身走到衣柜,从最底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他这几年攒的钱,零零整整加起来有三百多块。“这钱你拿着,”他把布包塞进谭雅丽手里,“等处理完这事,咱就买个房子,离这儿远远的。我去找个长期的活,你要是不想上班就在家带孩子,咱再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谭雅丽捏着沉甸甸的布包,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不是图钱,是这钱里藏着的态度——他终于不再把“孝道”当枷锁,终于肯站在她和孩子这边了。
说完侯磊没歇着,他先是带着民警取出那二十块钱。接着,他又去了胡招娣家附近,蹲在柴草垛后守着,直到看见侯母偷偷溜出来,立刻冲上去按住她,没等她撒泼就喊来巡逻的民警。
“妈,对不住了。”侯磊看着被带走的侯母,声音平静,“是我以前太纵容你,才让你走到这一步。”
侯母又哭又骂,骂他不孝,骂他被媳妇迷了心窍,侯磊始终没还嘴,只是挺直了腰杆站在那儿。阳光照在他脸上,把那些犹豫和懦弱都晒得干干净净。
事情闹得大了,警察来到胡招娣家门口时,半条街的邻居都围了过来。有人搬着小板凳坐在墙根,有人扒着墙头踮脚看,孩子们挤在人群里追跑,把平日里冷清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咋了?警车都开过来了!”
“听说侯家老婆子和胡招娣合伙卖孩子,被抓了!”
“我的天爷,亲孙女都敢卖?这心是啥做的!”
议论声嗡嗡地传开,像一群被惊动的马蜂。侯磊看着民警把侯母从胡招娣家拽出来,老太太头发散乱,嘴里还在哭喊:“是胡招娣撺掇我的!是她找的人贩子!我就是一时糊涂啊!”
胡招娣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挣扎着要扑上去撕打:“你个老不死的!明明是你贪钱!”
两人扭打在一起,警察厉声喝止,反手铐上了手铐。胡俊杰蹲在门槛上,抱着头一声不吭,被民警问一句才答一句,像个没了魂的木偶。
“啧啧,真是造孽。”围观的人群里,张大爷磕着烟袋锅,眼神扫过侯磊,“侯小子,那可是你亲娘啊,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抓走?”
这话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旁边几个老人的话匣子。
“就是啊,再不对也是生你养你的娘,哪能送官呢?” “古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这做儿子的,就不怕遭报应?” “我看啊,就是被媳妇迷了心窍,连亲娘都不要了!”
侯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些老人看着他长大,知道他娘年轻时怎么疼他,却不知道她后来怎么一步步变得贪狠,更不知道明秀在人贩子怀里哭得有多绝望。
“他婶子,你说这侯磊是不是太狠心了?”有个大妈拉着邻居王婶问,“就算老婆子有错,关几天让她长长记性就行,咋还真报案呢?”
王婶叹了口气,往人群外退了退:“你们不知道内情,那孩子差点就找不回来了,人贩子都快进山里了。”
“那也不能抓亲娘啊!”有人梗着脖子喊,“孝道大于天,他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侯磊猛地抬起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不会对明秀下狠手。”他看着那群摇头叹息的老人,“我要是眼睁睁看着她作恶不管,才是真的不孝——既对不起我闺女,也对不起她生我养我的情分。”
“你这叫啥歪理!”张大爷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等你老了,你儿子也这么对你,你就知道滋味了!”
侯磊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向谭雅丽。她抱着明秀站在远处,孩子被外面的吵闹声吓醒了,正瘪着嘴要哭。谭雅丽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侯磊走到她身边,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小家伙似乎认出了他,小手抓住他的衣襟,瞬间就不哭了。他低头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心里忽然踏实了,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护住了该护的人。
侯母和胡招娣的哭喊渐渐远了。围观的人群还在议论,有人骂侯磊不孝,有人叹人心不古,直到太阳西斜才慢慢散去。不过再多也无人关心,毕竟不是自家事。
谭俊杰把自己蒙在被窝里,炕席的霉味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呛得人发晕。窗外的吵嚷声渐渐低了,可他耳朵里还嗡嗡响,全是警车的鸣笛声,还有邻居们“造孽啊”的叹息。
他猛地掀开被子,露出张惨白的脸。桌上的搪瓷碗还扣着,里面是昨天胡招娣剩下的半块窝头,硬得能硌掉牙。他抓起来往嘴里塞,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嚼着嚼着就呕了出来,窝头渣混着酸水溅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他瘫回炕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房梁。金凤家早上托人捎了话,说彩礼钱一分不退,但这门亲事彻底黄了,还让他“以后别再露面,丢人现眼”。他想去争辩,脚刚迈出门槛又退了回来,害怕他们家几个哥哥。
出了这档子事,金凤的几个哥也不敢打谭俊杰了,万一这小子脑子转不过来自杀了咋办,背上一条人命这可是大事。
谭俊杰以前有胡招娣护着,地里的活不用他多干,花钱了就伸手要,连袜子都是胡招娣给他洗。他总觉得日子就该这样,娘会给他凑齐彩礼,金凤会嫁过来,他接着当他的“少爷”。
可现在,胡招娣被抓走了。那个总骂他“没出息”却又把最好的留给她的妈,那个为了给他凑钱不惜去骗、去抢、甚至敢卖亲外甥女的妈,被警察铐走了。他站在人群外,看着娘被推上警车,连一声妈都没敢喊。
“没人管我了……”谭俊杰抱着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他想起小时候发烧,胡招娣背着他走了十里地去看郎中,鞋都磨破了。可也是他一次次催着要钱,是他在金凤面前抱怨“我姐就是不帮我”,才把她逼上了绝路。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炕席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不是不难过,是怕,是慌,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依仗的茫然。以后谁给她做饭?谁给他缝补衣服?谁在他被人欺负时跳出来护着他?
院门口传来“吱呀”声,是邻居王大爷端着碗热粥进来。“俊杰,吃点东西吧。”王大爷把粥放在桌上,叹着气,“你娘的事,唉,也怪她自己糊涂。但日子还得过,你总不能就这么垮了。”
谭俊杰猛地抬头,眼里的泪混着血丝,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王大爷没劝,只是蹲在门口抽着旱烟,听着屋里的哭声,眉头皱得很紧。
哭了很久,谭俊杰终于停了下来,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他慢慢爬起来,走到桌边,端起那碗粥,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很烫,烫得他喉咙发疼,却也烫得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是啊,没人管他了。可日子还得过,不是吗?她还有大姐,实在不行去她家里,自己可是谭家唯一的血脉了。大姐应该不会不管自己,谭俊杰侥幸想着。
苏林晚是在服装厂收到系统提示的。那天她刚把最后一批改良款孕妇装打包好,准备发往店铺,脑海里突然响起那道熟悉的、没有温度的机械音:“任务已完成。目标人物谭雅丽和侯磊生活稳定,系统将于十分钟后脱离绑定。”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苏林晚对着空气轻声问,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告别。
系统的机械音顿了顿,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无额外交代。宿主已具备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后续生活请自行规划。”
“其实我还有些怀念你,如果你离开的话。”苏林晚心里轻轻泛起一丝怅然,对着空气低声说:“有点不习惯没有你的存在。”
她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一道温和的机械音,不同于之前的冰冷,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波动:“任务已完成,宿主适应能力良好,无需担忧。”
苏林晚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听起来倒是像在夸我。”
“数据显示,你的应对能力超过预期。”那声音顿了顿,“而且我相信你遇到困难都可以克服,你也要相信自己,有时间我回来看你。”
苏林晚点点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心里那份莫名的不舍渐渐淡了,只剩下对未来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