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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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这件事，对穿越来的萧焱来说，可谓是最得心应手，也最为习惯。
一上午心无旁骛地读书，让他心情颇为不错。
无奈倒霉太子这具身体实在弱鸡，读书读久了也觉得累，用过午膳，也没精力再考虑其他事，得先上榻好好睡上一觉。
在萧焱这边安然会周公时，宝华院中，阿达走进世子屋内，顺手将门阖上。
李赟正坐在罗汉床上，拿着书卷在看。
见他进来，撩起眼皮，随口问：“有事？”
阿达道：“我听说世子被身上罚禁足一个月，陪太子在东宫读书。”
李赟淡声道：“我本就是太子伴读，这有何奇怪？”
阿达皱眉道：“斗兽场一事，要罚也该罚太子一个，凭什么连世子也一起罚？”
李赟道：“陛下这是提点我呢，让我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阿达不屑地嗤了声：“是啊，怕你在皇都出事，王爷一怒之下起兵造反呢。没了我们三十万凉州兵，西狄北戎铁蹄早踏进大虞。”
李赟微微蹙眉：“没有大虞，我们沙狄人就没法安居乐业，更不可能有三十万凉州军。陛下召我来皇都为质，以此牵制父王，帝王之策罢了，无可厚非。不管太子如何，你我都属大虞子民，可不忠太子，却不能不忠大虞。”
阿达撇撇嘴，显然是有些不以为然，须臾，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我刚听说太子让乔知妄去把斗兽场拆了，百兽园里的猛兽，也让放归山林。这乔知妄仗着太子宠信，成日在东宫作威作福，见着就心烦，近日大概是不太会来东宫。”
李赟闻言，将手中书卷放在榻上小几上，抬头看向对方：“太子让把斗兽场拆了？还要放猛兽归山？”
阿达点点头：“今早乔知妄一来东宫，就领了命去办，他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去。”
李赟垂眸沉吟，一时没说话。
阿达又道：“虽然太子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劳民伤财之事没少干，不过这回拆斗兽场倒是好事，这两年多少人在那斗兽场里，不是丧命就是重伤。”
李赟撩起眼皮看向他，冷不丁道：“你知道今日上午读书，太子在作何？”
阿达睁大眼睛：“不会动手打了太师吧？”
太子读书一向不让旁人进，他也只知今日来东宫的先生是那位倒霉的老太师。
李赟轻笑一声，摇摇头道：“太子一个上午，都在认真读书。”
“啊？”阿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太子认真读书？
那跟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何区别？
李赟闲闲搭在小几上的修长手指，轻轻点了点，慢条斯理继续道：“拆了斗兽场，放了猛兽归山，还破天荒认真读书。你不觉得太子这些行为很反常吗？”
当然，在书房读书时，太子那些小动作，他就没必要与阿达赘述，说了对方也听不懂。
思及此，他又想到先前那少年，轻咬嘴唇沉思的模样。
不想还好，一想便有些莫名的心痒难耐。
如果下回对方还这样，他必定要去正面，仔细瞧个清楚。
阿达显然是粗枝大叶惯了，不以为然道：“太子做事不一向不按常理来么？谁知道他又想作什么妖？”
李赟轻笑：“你仔细想想，太子从前那些出其不意的行为，有任何一桩是好事么？”
这一问倒是将阿达问住了，他绞尽脑汁回想一遍，确实没想起任何一桩。
太子突发奇想做的事，全都害人不浅。
但眼下世子说的这几桩，却都是好事。
他想了想，问：“世子，您是觉得……”
李赟淡声道：“暂时还不好说，先静观其变。”
阿达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您不会因为太子做几桩好事，就打算放过他？”
李赟撩起眼皮，轻飘飘看向他，勾纯哂笑：“该杀之人，迟早也是要杀的。”
阿达这才松了口气。
就算太子当真转了性，世子这几年的气也不能白受。
世子不杀，自己也得杀。
*
接下来几日，太师每日来督学。
见太子一改往日厌学，不找茬不搞事，专心读书，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全身都有劲儿了。
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帝王，也是大虞的希望。
以前的太子，让帝师们深觉大虞前途无亮，如今终于看到一点星火之光。
相较于太师的感慨，李赟则更多是好奇和狐疑。
这几日陪太子读书，他心思几乎没在书卷上，全都用来暗中观察太子。
若是第一日，太子认真读书，还可以当作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但一连几日都是如此，那绝非是做样子。
太子是当真在用心读书。
而且以他观察，太子这几日读书时，几乎心无旁骛，偶尔德宝进来伺候，为他斟茶倒水，他都没有觉察。
甚至一次，他见着对方轻咬嘴唇冥思苦想，到底没忍住，不动声色挪到他前面去看，也未被对方发现。
而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这个小表情。
嘴唇轻咬，眉心微蹙，羽睫轻轻颤抖，认真沉浸，且带着几分乖巧。
他几乎百分百确定，这是太子从前绝未有过的模样——虽然读完书的太子，依旧乖戾，对他也是冷嘲热讽，没一句好话。
若说之前李赟对太子是百分百的憎恶，只等着时机成熟，将其除之而后快。
如今他对萧焱，则多了几分好奇。
一个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发生变化？
难不成真如太子所言，看到皇上年迈，觉得自己该懂事了？
李赟对此却不太以为然，太子的变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自己还未发现。
而这叫人捉摸不定的变化，让他隐约觉得自己正在对太子失去掌控。
这种感觉，可不是太好。
*
对于萧焱来说，被禁足东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作为理工宅男，三点一线的生活过了那么多年，十天半月不下楼也不是没有过。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如今已经变成这倒霉太子，那他就争取好好活下去，而活下去就意味着，将来他有可能成为这大虞朝的帝王。
既然要当皇帝，他就要当个好皇帝，尽量避免百姓再遭受一次民不聊生的七十年乱世。
而要做到这些，政事兵事律例赋税都得好好学习，以将来用之。
这些日子读《名臣奏议》，让他收获良多。
他如今是太子，有些事情确实该练手了。
乔知妄主持拆斗兽场和百兽园猛兽归山一事，每日只早上前来东宫点个卯，便被萧焱打发去好好干活。
少一个佞臣在东宫晃悠，总是好的。
德宝因为忽然把握不准太子喜好，也不敢再随意出谋划策，只老老实实伺候着。
在东宫进出频繁，总被太子召见的，就只有陈渡。
因获太子重用，又听闻太子近日在认真读书，陈渡大喜过望，每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这日早上，陈渡与乔知妄来东宫报道，照旧是乔知妄被打发，陈渡留下。
“阿达去鬼市的事还没查清楚？”
陈渡出身皇都大族，性情爽朗，交游广阔，三教九流都有来往。这也是萧焱派他去查鬼市的原因。
“回殿下，我正要与你说此事，昨晚我刚查到，那晚阿达去鬼市，是去打探一个人。”
“打探人？”萧焱蹙眉，“什么人？”
“赛华佗。”
“这人是做何的？”
“是江湖上有名的药师，炼制的都是些歪门邪道的药。有传言，他最近要来鬼市出售秘药，其中就有可解百毒的血玲珑。”
萧焱一怔，反应过来：“所以阿达是去鬼市找血玲珑？”
陈渡点头：“应是如此。”
太子给世子下了月红丹的事他是知道的，阿达去寻血玲珑，想必是为了给世子解毒。
萧焱沉吟片刻，问道：“这个消息来源可靠吗？”
“赛华佗现身皇都，要去鬼市售药一事，应该不假。只不过血玲珑来自域外，并非赛华佗所制，据说这世上总共只有三枚血玲珑，赛华佗这枚是多年前偶然所得，不知是不是当真要出售？”
萧焱俊眉微蹙，他之前只知血玲珑稀少，没想到世上只有三枚，不由得暗骂太子缺德。
腹诽归腹诽，既然自己已经接手太子的烂摊子，该做的还是得做。
若血玲珑现世，自己必须得先于李赟找到。有了这解药攥在手中，也是拿捏对方的一大筹码。
萧焱想了想，道：“你继续留意着，一旦赛华佗出现在鬼市，马上上报给我。”
陈渡拱手：“属下遵命。”
*
三更时分。
东宫早已静谧无声，等值守的侍卫，从院中巡过，宝华院中，两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跃上琉璃瓦屋顶，很快消失在月色之下。
二人正是李赟和阿达。
东宫戒备森严，但在此生活已五年的主仆二人，对守备早已熟悉，自然能来去自如。
这会儿恰逢两班守卫交接，正是守备最松之时，两人一路跃过几重宫殿，顺利来到宫墙之外。
大虞皇都有宵禁规定，三更天路上除了皇城司巡逻守卫，路上便再见不到其他人。
一队皇城司的卫兵走过后，李赟与阿达从阴影中走出来。
“世子，我们赶紧走吧，终于有一枚血玲珑现世，绝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了。”
“嗯。”
两人很快没入黑暗，消失在皇都街巷。
*
皇都东城鬼市入口，站着两个锦衣男子。
一个是满脸虬须大汉，一个是其貌不扬半张麻子脸的单薄青年。
那大汉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开口：“殿下，您真的要亲自去？”
这大汉大正是东宫左卫率陈渡，而麻子脸青年自然就是萧焱了。
陈渡昨晚打探来消息，说赛华佗今晚将出现在鬼市出售他那些独家秘药，其中就有可解百毒的血玲珑。
原本萧焱要派陈渡去买，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出马。
一来是作为现代好青年对传说中大虞神秘鬼市的好奇，二来是觉得兹事体大，李赟十有八\九也会来，陈渡虽然忠实可靠，却是一根筋，肯定抢不过心思深沉的李赟。
所以还是自己来一趟比较安心。
也多亏太子热衷收集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从前太子出宫去市井，都会易容，收集的人皮面具，足以以假乱真。
而萧焱从前的业余爱好便是网配，少年音公子音青叔音甚至老人音可以熟练切换。
这也给了他今日出行的方便。
陈渡自然不知太子是怎么想，只以为他跟从前一样，就是好奇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这皇都鬼市，在东城地下，白日闭户，半夜开门，素来不归朝廷管，在里面讨生活的人，个个身份复杂，江湖游侠有之，江湖大盗有之，总归各路牛鬼蛇神，亡命之徒，都可能出现在这里，买卖的东西，也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是个极为凶险腌臜之地。
太子金尊玉贵，来这种地方，实在让他心惊胆战。
偏偏太子从来是个任性妄为的主，哪是他能劝住的？
萧焱顶着麻子脸的人皮面具，听出陈渡的担心，淡声道：“这鬼市说白了就是做买卖的地方，我们低调行事便好，我相信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原本还忧心的陈渡，被这份信任感动，颇有几分激动道：“殿下，臣定不辱使命。”
萧焱轻咳一声：“该改称呼了。”
“明白，公子。”
萧焱一挥手，两人便朝鬼市入口走去，边走边低声问：“你当年是武状元，身手与阿达比起来如何？”
陈渡回道：“据说当年在凉州少年军中，阿达只略逊世子，我未与他比试过，不知能否胜过他。”说着又想到什么似的，苦着脸道，“殿……公子，阿达来鬼市的事，您还没打算作罢？不会是要我去跟阿达比武吧？”
萧焱借着鬼市出现的烛火，瞥了眼被假虬须掩盖了本来面目的人，木着脸道：“我就是随口一问。”
陈渡这人高门公子出身，不趋炎附势，不谄媚趋附，忠心耿耿乃是自小受的教育，但对太子的包容，大概还是因为幼时情分。
也正因如此，虽然太子憎恶李赟，他作为东宫左卫率，一直与李赟及其身边人关系不错，常常帮其说话，想缓和太子和李赟的关系，除了欣赏李赟其人，只怕更多的是不想太子为将来埋下祸患。
却因此被太子骂了不知多少回。
陈渡虽然粗枝大叶，但也能感觉出最近太子性子变好了许多，话都说到这里，便忍不住继续道：“世子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您以后还是别老为难他。毕竟他是小凉王，大虞还得仰仗他们三十万凉州军。”
萧焱敷衍地嗯了声：“我们快走！”
走过一长段往下的石阶，前方蓦地豁然开朗。
这地下鬼市，俨然一座小小的繁华城池。
一条阔街，两侧挂着灯笼，街道两旁不仅有摊位档口，还有不逊于地上的奢华楼阁。
眼下这鬼市人流如织，热闹繁华丝毫不逊白日东西两市，只不过因是在地下，那灯笼光便显得影影绰绰，让这偌大鬼市笼罩在暗影之下，有几分鬼魅。
借着灯火仔细看，这鬼市中几无女子，皆是男人，看起来大都是些盲流无赖之徒。
萧焱正默默观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忽然窜到两人跟前，笑嘻嘻道：“李爷，您终于来了！”
陈渡立马往萧焱跟前一站，显然是怕这人吓到太子。
他轻咳一声道：“王三，你赶紧带路吧！”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枚银锭，递与对方。
初来鬼市，自然需要领路人，这王三是混迹鬼市的老油条，也是陈渡化名李爷，行走市井认识的线人。
萧焱先前已听陈渡报告过，所以看到这人忽然冒出来，并未被吓到。
王三接过银子，用牙齿咬了下，确定如假包换，笑眯眯塞入腰间，伸手道：“二位爷，请随我来！”
陈渡问：“王三，你消息没错吧？”
王三边走边拍着胸口道：“如假包换，这会儿赛华佗就在千金阁。据说他这回带了几种秘药。”说着有些猥琐地笑了笑，“有那让男子金枪不倒，女子水漫金山的秘药，他的药贵得很，寻常人可买不起，来买的都是达官贵人。”
萧焱：“……”
什么赛华佗，真是侮辱华佗之名。
陈渡是个正派人，听到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后转头对身旁萧焱解释道：“千金阁是鬼市最大牙行，阁主叫罗欢儿，在鬼市贩卖的贵重物品，皆由千金阁经手。若是供不应求之物，便统一在千金阁拍卖。”
萧焱若有所思点头。
看来这罗欢儿便是鬼市话事人了。
王三并不知陈渡真实身份，只知武功高强出手阔绰，应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见他对身旁这不起眼的同伴语气甚是客气，不禁好奇朝人看去，不过那张麻子脸瞧着，实在是没看出有何特别。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既然是李爷朋友，定然也是有钱公子。
王三笑嘻嘻道：“这位公子，您是第一次来鬼市吧？我跟您说，这罗老板可不得了……”
“行了，你带路就行。”却被陈渡打断。
陈渡打断他完全是出于东宫左卫率的本能，一个混迹鬼市的市井小民，哪能与太子这般说话。
不过萧焱却摆摆手，笑道：“王兄，你说！”
王三忙又堆着笑继续：“这罗老板本事可不得了，你道他为何多年在鬼市屹立不倒，正是因为与皇都许多达官贵人关系匪浅，那些达官贵人想要却又在地上买不到的，他全都能为他们寻来。”
萧焱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如今景明帝昏聩，朝堂日渐腐败，达官贵人只顾享乐，不顾人间疾苦。
原来都已经腐败到了鬼市。
他认真听着，又似随口问：“达官贵人们在千金阁都喜欢买些什么东西？”
王三猥琐一笑：“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就能看到一些公开拍卖的，比如今日赛华佗的秘药。还有些买卖，是关上门谈，买卖的是何物，就不得而知了。”说着又想到什么似的，面露艳羡道，“反正我看过有人从千金阁里抬出大木箱子，若是宝贝的话，那么大一箱子，可不知道得值多少钱。”
萧焱听着他的话，也不免有些疑惑，什么东西需要用大箱子装？
文玩宝物？
也不至于一买一箱子啊。
正想着，三人路过一间两层阁楼。
楼中红光摇曳，楼上窗边倚靠着两个华服美人，在宫灯映衬下，魅惑勾人。
这阁楼招牌上赫然写着红袖招三个大字。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皇都秦楼楚馆不少，狎妓之风屡禁不止，这妓院藏在鬼市，想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思及此，萧焱随口好奇问：“王三，这红袖招里有什么？”
王三嘿嘿一笑，笑得比先前更猥琐：“公子，这红袖招可了不得，您仔细瞧瞧那两位美人有何特别之处？”
萧焱抬头，好奇朝人看去。
那两个美人立刻朝他挥挥手绢，娇声道：“公子，要进来喝杯酒吗？”
虽然那动作摇曳柔美，声音也是悦耳动听，但作为一个网配，萧焱几乎立刻听出那是男人所扮。
也就是说这两个娇媚的美人，其实是男人。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蹙眉问：“这是南风馆？”
“正是！”王三嘿嘿一笑，“朝廷不是禁止官员狎妓么？有官身爵位在贵人们，去青楼喝杯花酒都不便，更别说有那龙阳之好的，地上去不得，自然就只能来鬼市。我跟你说，这红袖招里的男倌儿，那可是比女人都带劲，价格也贵得很，寻常人根本玩不起。”
萧焱还没什么反应，陈渡已经按捺不住，轻斥道：“行了，这等腌臜地儿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走！”
他也是怕。
太子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想尝试，万一他被王三勾起兴味，想要去南风馆体验一把，那可就麻烦了。
本就是个邪门儿人，要是再走上这些邪门路，大虞未来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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