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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缘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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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王府上下显然都已经对他避之不及。
“相爷,咱还要在这等着吗?”,钟迟这些天几乎一得空就往乾王府门前扎,都被拒之门外。
钟迟想不通,为什么他的灵修会变成这样,从前明明,自己只要一妥协,对方就会原谅他。这次却不同了,任他怎么反悔求饶都没有用。
莫非对方说的是真的?
“你去拍门。”,钟迟退后一步让出位置,表情落寞。
“啊?”,男仆呆滞地指指自己,钟迟看他一眼,只能乖乖去拍门。
“来人啊!快开门啊!我们家相爷有事找王爷!”,拍门声和喊门声都很大,持续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
那男仆回头,苦着脸问钟迟,“爷……”
钟迟垂下眼帘,语气也有些苦涩,“他真的不愿意见我……”
门突然开了,张灵符一改之前的态度,从里面恭敬地走出来,“请进吧钟丞相。”
钟迟一扫之前的郁闷,昂首走进去,若是他有心留意,就能看到张灵符在后面微动嘴唇像是在骂他。
男仆也准备跟进去,但张灵符横手臂,“这位,请留步吧。你家爷也很快就会出来了。”
前头走着的钟迟身形一顿,也没计较,继续往里走。
张灵符引着他到了王鸷的卧房,猛地一看里面有好几个人围着,见他过来,都扭过头来死盯着他。
钟迟背后一麻,猛然生出危机感。他稳住心神,往里一看,就看到了王鸷。
明明如今已是春天,他却披着厚厚的裘衣,半靠着摞得高高的几个锦枕,嘴唇泛白,瘦削虚弱,精神也不好,眼睛缓慢眨动几下,微微一笑,“你来了。”
钟迟心里一疼,坐到他床前握住他的手,“你怎么病得那么重?”
左边站着的莫青双拳跃跃欲动,像是想干什么,罗峰及时拦住他。
王鸷也发现了,环顾了下周围,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张灵符和莫青显然不想,罗峰一手拽住一个拖了出去,刚刚为王鸷又看了一遍诊的秦羽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钟迟,了然一笑,摇摇头也出去了。
钟迟有些奇怪,待他们退出去关上房门,一伸手抱住了王鸷,“乖乖,你得了什么病?怎么那么憔悴?”
王鸷这回没挣扎,也没力气,“小病。很快就好了。”
“可是你瘦了好多。”,他轻轻抚摸丈量王鸷的背,放开他后又打近瞧他的脸,“脸也没肉了。”
王鸷微提嘴角,有些无奈,“是吗?”
钟迟点头,“是啊,你这些天肯定没好好吃饭。”,如今虽下着雨,但也不大冷,他身下的褥子过于宣软厚重,身上没什么火力。
“我吃不下。一想到我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就觉得我该死。”,王鸷声音低了,钟迟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王鸷提到此事,也变得有些心痛的样子,“百里城此事真的和你有关吗?灵修?”
王鸷听见他喊灵修,不动声色挣开了手,不答话。
钟迟见他不想回答,就换了个问法,“你可恨陛下?”
王鸷有了反应,摇摇头,“何谈此言。”,乾王一族就没有不恨他的。
可他现在不能说恨,只能说敬,说怕。
他也想起来什么,问钟迟:“那你觉得王蟒恨不恨?”
钟迟又不知他什么意图了,为什么非说自己不是王蟒,有些心累,“你难道不是王蟒吗?我正是问你呢……”
“我不是!”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王鸷,字长赢。王寅是我表叔,王蟒是我哥哥。我们一家都被孟党害惨了。”
所以你想想,我怎么不恨。
钟迟无力极了,内心气闷,不过脑子打断他:“你不是,那你我之间便没什么好讲的了。”
“你说什么……”,王鸷停住。
钟迟顿觉失语,但这件事不说清楚,永远进行不了下一步谈话。
“你若不是王蟒,对……若你是王鸷,那我们之间算什么,这太荒缪了……”
啪——
钟迟脸被打得侧过去,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王鸷的手颤抖着,泪也落下来,“你……”
他以为钟迟至少对他有意,至少听进去了他的话,所以自己试探地推开他那么多次仍会黏上来和他重归于好。
没想到,他真的,他竟然真的……对自己无一丝情分。
“钟迟,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缠绵悱恻,你通通不承认?”
钟迟内心也升起一些恼怒,脑子里乱糟糟的,说出的话也伤人,“对,若你是王鸷,我们之间不就是一场笑话。我全心全意喜欢灵修,而不是你……”
这样说不对,这太错了钟迟。钟迟说完有些后悔。果然王鸷脸色更加苍白了,钟迟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如今这般境地,男不男女不女,不人不鬼,不仁不义,到头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们之间就是一场乌龙和笑话……行,既如此,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王鸷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只想留下最后的体面,他不会死缠烂打,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二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钟迟站起身,木着脸,不是的,他来不是想说这些话的,明明,明明自己是担心他的。
怎么就为了他是不是王蟒这件事能争吵起来,还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了呢?
钟迟还想说什么,王鸷崩溃地躺下并大喊了一句,“莫青!罗峰!”
两人应声进门,看清情形之后将钟迟连推带搡弄了出去。
“你们……”,钟迟被推出去,感觉这些下人过于无礼了些,还有王鸷,刚才那样子像是发病了。
张灵符装起大管家的样子,将钟迟的脚步止在门外,“钟丞相,请回吧。”
“他怎么了?让我进去看看!”
罗峰和莫青死死拦在门前,并且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他,不用怀疑,如果硬闯,就会有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哎!借过!”
秦羽挎着药箱急忙过来查看,被放了进去。
王鸷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脸色疼得发青,手死拧着床帐幕布,他心绪起伏过大,腹中胎儿难保。
张灵符本来不相信秦羽,到如今也只能信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秦羽救救王鸷。
秦羽自诩神医,在南疆化名黄礼夫,颇有名气,是有真本事的,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为王鸷诊治时就能抓到要害。
他一副银针施了半个时辰,给王鸷灌了他精心钻研配置的汤药,并为他按摩腹部,王鸷的情况才稳定了些。
钟迟在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是他不好,明知王鸷身体不好,却还和他吵架。
就顺着他说,不就行了吗!
就算他是王鸷,那又怎样……
怎样呢……他当下实在无法理清楚心中蛛丝一样的情绪。
他从小就思慕王蟒,现在与他相爱的,却是王鸷,他怎么抉择?
他不知道。
正在他心慌意乱时,卧房的门开了,秦羽从里面出来,还有些疲累,对罗峰和莫青说:“可以进去照顾了。”
那两人立马进去了,将门关得死死的。秦羽打量了几眼钟迟,自顾自地搭话,“你就是钟迟?”
那个与乾王成天出双入对的人。那与乾王有私情的,也只有他了。
钟迟默认了,不搭腔,只一门心思地盯着门。
“钟丞相,小人奉劝你一句,珍惜眼前人,莫要辜负真心。”
秦羽说完,揉揉肩膀走开了。
钟迟等了许久,都没人放他进去,还是罗峰出来后将他送出了府,还让他不要再来了。
灯火葳蕤,夜蜡发出轻微的滋啦声,门口的人手中拿着红灯笼,朦胧夜景才清楚些。
张灵符,罗峰和莫青三人轮流值夜,不让平常的下人接近,以防将乾王病弱的真相袒露了出去。
王鸷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张灵符几进几出,动作轻之又轻,添温水,捻火烛,掖被角,再端详几眼主子,又心疼了。
就这样小心照料,王鸷半夜还是惊醒了一次,张灵符撑着困眼进来,约莫着到了时辰喝药,让罗峰去药房端来始终煨着的液体。
王鸷看也不看,便一口闷下去,让他们回去睡觉。他自己躺下睁着眼睛再睡不着了。
不能再想了。钟迟与他,缘尽于此。
报仇才是头等要事。
不知让凤与翎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第二日秦羽来,告诉他,如今他这种情况,若是想要活,就必须保下这个孩子,两条命系于一身。
王鸷在床上半靠着张灵符,手里捏着他求来的佛珠手串,慢慢拨弄。
众人都小心等着王鸷的态度,他们太怕他不同意了,孩子现在还算不得人,没了就没了,但王爷的性命,是何等重要。
“我让你们查的滨州事件如何了?”,王鸷开口不说当下这事,转移了话题。
秦羽不满地撇嘴,撩起袍子坐下,“你倒是心大,不关心自己的命,就只关心这些事。”
“实话告诉你,你之前威胁我的那些话,我是没放在心上,还愿意来治你,是看你人不错,还有你这两个侍卫,太过真诚。”
“滨州一事,我是全然不知,但谁让你是乾王,我们凤与翎就得听命于你。”
王鸷追问,“那你们可办妥了?”
秦羽傲然点头,“自然。李寻舟与那姜槐暗暗通信,信件都已烧毁,但有一样,烧不得。”
“什么?”,罗峰迷糊问。
“账。虽然他们在上面作伪,但总有些遗漏。滨州那里凤与翎已经秘查过了,各县的收和支,都对不上。”
“那钱呢?”
秦羽反问,“你猜,这些钱到哪里了?”
王鸷一想就明白是孟党私吞了,但也可能不全被私吞了,必定有一部分上供给了朝廷,又或者是赵璟的私库。
当初黎晋为何杀了兆影,就只因兆影是孟党,还是些其他的?黎晋已死,谁还会知道其中缘由呢?
是时候了摊开一切了,只要到时拿出这些证据,加之当初北戎拿走的私信,真的假的一同参上去。
贪赃加通敌,还有暗杀大将,他就不信,孟党还能安然坐稳在皇帝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