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不忿 ...
-
孙连见他有兴趣，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王爷要是喜欢？今日待他得了花魁，我带着来向您讨个赏如何？”
这沈约的底细他可是摸得清清楚楚，本是个孤子，人贩子给卖进勾栏院里，被程青镜从鸨母手里赎走调教成徒弟，年纪愈大，风姿身段就越勾人，玄方城的富商们早就跃跃欲试想要一亲美人芳泽。孙连本也想将人纳入自己的后院里，这些日子一直真金白银柔情蜜意地哄着，但若是乾王喜欢，他忍痛割爱献上也未尝不可。
王鸷的目光只与沈约对上一瞬，听罢此言，看向孙连，像是有些怪罪他不懂事似的，放下茶盏，冷淡道：“改日吧。”
孙连挑了下眉，这京城来的异姓王果然脾性大。年纪轻轻就能是王侯公爵，还不是因为他那个早年跟着先帝征战的爹。他对这种天潢贵胄心里总有些暗暗的嫉妒。
他虽是他爹的正室所出，但是他娘过世多年，府里如今由他的妻子操劳把持着，才没叫那几个小妾钻了空子。还得压制住他爹和小妾生的两个儿子，心里实在窝火。
早闻先乾王权势滔天，先帝曾将兵符交给他，可号令三军，足见其信任程度。但新帝登基后对乾王一族一直有打压，乾王旁系一族还有满门被灭者，这东黎终究还是姓赵的说了算，这不，先乾王一死，儿子就被迫离开京城远赴这南疆苦热之地。
他父亲自收到上面的旨意后，在书房对着他墙上挂的那幅南疆山水画静坐一夜。第二日神色如常，将他唤到跟前，叮嘱暂且收敛一些，不要落人口舌。
“此人不知深浅，究竟是被流放还是什么，还有待考量。”
今日他来就是为探个底，若这乾王殿下只是个喜好玩乐的纨绔子弟，他自然是要投其所好好好拉拢一番。
“今日场面人多，去其他地方怕冲撞了您，这摘星楼妥帖些，就想着请您……”
一旁的张灵符本就不喜他这副浪荡样子，顺着摆起谱来，“孙公子，我们家王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去的，今日原以为你是带着诚意来求见王爷，结果，哼——”
孙连只好再低声下气地赔罪：“是小人不懂事。王爷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明日在这摘星楼里起一台戏，不知道您能否赏脸？”
张灵符这才把自己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稍微收敛点儿，他将京城人对这穷乡僻壤地方的鄙视表现得淋漓尽致，已经对着这里的装潢布置狂翻一百个白眼。
孙连陪笑陪得脸都酸了，王鸷才淡淡点头，道：“那就拭目以待？”
酒席已经重新摆上，比刚才隆重许多，张灵符银针仔细查看一番，才劝王鸷动筷。
一副金尊玉贵的样子，还不是被赶到这里，这里可不是京城，任你王爵横行霸道，无人敢得罪。孙连默默将王鸷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脸嘛，算是上上品。
这身段，嘶——
酒杯砰的一声被搁置在桌上，酒水被震得飞溅到孙连的脸颊上。
“孙公子，你在看什么？”，张灵符冷声道。
孙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王鸷身上投射目光的时间太长被察觉到，连忙转移话题：“王爷明日想听哪出戏？我让人安排下去。”
王鸷从刚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就意识到孙连此人是个色胚，那副气色不佳的样子，且透露出纵欲过度的油腻之感，对他也不甚敬畏，把眼神胶黏在他身上的样子就像是阴脏地方的癞蛤蟆。
才摆上桌来的菜，看着色泽迷人香味扑鼻，经过这一出，他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
反正也是要做戏，就循着自己的性子离开好了。
张灵符察觉他心情不佳，立马有眼力见地为他打开门，“今日我们家王爷身体不适，百忙之中抽空来赴约，如今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就先行一步。”
“明日唱哪出戏，孙公子看着办吧，别又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过来。”
说话间主仆二人出了门，孙连急忙追出来，“王爷可要请大夫，我知道城西有一家医馆，里面的黄医师可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大夫。”
张灵符拨开上下梯的伙计，为王鸷开路，“这就不必了孙公子，王府里众人都候着呢。”
摘星楼门前人群涌动，但是没几个百姓能进来，都挤在台前看热闹。摘星楼里的一名小管事看见孙连出现，忙点头哈腰地上前，“公子，有什么吩咐？”
孙连是这里的常客，玄方城最大的势力就是孙家，摘星楼据说也是他们家的产业。寻常人家削尖了头都想着将儿女送到这里来，做跑堂的也好，看门的也罢，跟在这些权贵富商后面，捡剩下的碎渣都能吃得很饱。杨乐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爹费尽心思把他送到这里，定然要尽力讨好。他因常在摘星楼三楼负责，又会来事又眼力见，所以孙连经常使唤他。
“去，将你们楼里最好的酒拿上来，王爷这番不尽兴，你们摘星楼以后可失去一位大主顾喽。”
酒是要喝的，不过刚才被孙连恶心到，王鸷觉得孙连一直在挑衅他，冷笑道：“孙公子还是留步，酒我就不带了，以后总能喝到。”
杨乐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将两个装着酒的青玉酒壶呈了上来，孙连接过，亲手递给王鸷，“王爷别介意，我们这小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酒就当我今日失礼的赔罪。”
张灵符接下，道：“孙公子客气。”
眼看着二人上了马车，孙连才轻嗤一声，收起扇子环顾周围，看见台上众位美人争艳，感叹一声，“这美人，还是能握在手里把玩才可怜，可爱。”
忽然他眼神扫向某个地方，像是看见某个引起他注意的东西，有些狭长的眼眯起来，“去，请那位姑娘到楼上坐坐。”
杨乐望向他所指的地方，“这......”，当街就这样强抢民女，不好吧，万一事发，他肯定要被推出来顶罪的。
孙连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常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欺男霸女且阴狠毒辣，偏偏家世显赫，身边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磋磨。
孙连见这小子忧郁，脸色立即狠戾起来，“怎么?本公子使唤不动你了？”
杨乐立马求饶，“不敢啊孙少爷，我......我这就去。”
孙连这才稍稍满意，“就说摘星楼今日酬宾抽彩，她中彩了。”
杨乐心中犹豫着，靠近那站在角落里和好姐妹兴奋嬉笑聊天的小月，出示了手中的玉牌，这玉牌摘星楼做事的人每人都有一枚，“姑娘，恭喜你，今日摘星楼开门酬宾抽彩，您被选中了，请随我来三楼。”
小月看着这个莫名接近她们的人，清丽秀美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怯，她认得摘星楼的牌子，曾经邻居有位年纪长她的姐姐就是这里的厨娘。今日出门真是对了，不仅能看到这么精彩热闹的演出，还被选中领取礼品，哪怕是一顿饭也好。
杨乐笑容变得僵硬，他看出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真的动心了，心里一紧。
巧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小月，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你爹娘该着急了。”
小月听此就有些犹豫，她望了望天色，人还是那么多，台柱四周已经点起了灯笼。
可是......
杨乐怕这姑娘跟他走，又怕放过这姑娘孙连又会怪罪，声音有些迟缓，“姑娘可以再仔细考虑一下......”
后背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回头一看，是位留着浓黑小山羊胡的低矮男人，杨乐瞳孔一震，这位是他的头儿，摘星楼的大管事。
只听那笑面虎说：“姑娘还在犹豫什么，今日是玄方城五年一度的花魁大选，因为这件盛事，我们才想着酬谢宾客，尽管放心，绝对童叟无欺，可能不单单只是银子嘞。”
银子，小月更犹豫了，她定下亲这些时日，两家都很开心，独她娘一人会在背着人的时候叹气，她知道因为什么，嫁妆，与她定亲的那户人家小有家底，聘礼下得毫不吝啬，她娘想让自己在夫家更有底气，就一直在奔忙嫁妆一事。若是有了这笔银子，她们就不用愁了。
巧儿有些急了，“小月，今日我娘让我早些回去帮忙煮饭呢。”
大管事摸着山羊胡子笑笑，“那姑娘可先行一步，等这位小月姑娘领完礼，我们会专门派人把她送回家的。”
小月决定了，对着巧儿说：“巧儿，你先回去吧，等我领完礼品就回去，我会去找你的。”
杨乐看着少女毫无防备的明媚笑容，咽了口唾沫，想要说些什么，绕到他身前的大管事后退一步狠狠踩住他的脚，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事。
巧儿只好安心，临走前说：“小月，你一定要来找我哦。”
姿色平平的少女逃过一劫，而留下的另一位少女，却难逃魔爪。
杨乐跟随着大管事将小月带到三楼，打开那间孙连所在的包间，里面已经被收拾整齐，大管事侧过身，对着里面摊手，“姑娘，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杨乐跟着他低下头，掩住自己慌乱的神色。
门被关上。
杨乐迎面被抽了一巴掌，大管事神色严厉，“你怎么搞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但比不过他心里那涌上来的愧疚，他虽然知道孙连的做派，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被牵扯进来，第一次助纣为虐，他抬起头，“可是......”
“可是什么？今日我不跟你计较，也不会跟孙少爷提起，你给我好好想想，是一个素不相干的女人重要，还是你的饭碗乃至性命重要。”
门被大管事落上锁。里面传来桌椅倒落和酒杯碎裂的声音。少女的呼救声传来。可是今日三楼只有这间开放，除了他和大管事，再没有其他人。
“给我好好想想，孙少爷这样的权贵，你得罪得起吗？”
杨乐仰着头，眼睛瞪出泪来。
……
张灵符回到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两壶酒扔得远远的。王鸷揉着头踩着脚凳下车，罗峰站在门口迎接他，今日没被带上，他心里有些郁郁，以前王鸷走哪都带着他，他感觉自己很受重用。现在张灵符这个本来应该在府里操持事务的人，却代替了他。令他十分不爽。
不过因着府里护卫有限，他站在门前，人高马大的，倒是挺有气势。
王鸷看见他，更是头疼，这罗峰虽然不像他外表那样难把控，可是性子还是奇倔，就因为他没有把新王府的侍卫统领这个位置给他，他就臭脸了好几天，认为自己比莫青低等，连老高新研究的菜都觉着不香了。他还是很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可这几天去找王鸷他都不见，像是在故意躲着罗峰似的。
今天，他就守在门口，不信见不到。
“王爷。”，罗峰抱拳行了个礼，“我有事跟你说。”
张灵符眉毛一皱，“诶——你怎么说话的，懂不懂尊卑啊，你没看见王爷现在不舒服吗？”
“灵符。”，张灵符嘴里也说不出好话来，王鸷感觉自己养了一群烈犬，一个看不住就咬起来了。
罗峰果然瞪着张灵符，那张冷俊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尊卑？还没有人跟他提过要讲尊卑，要不是......
"你跟我来。"，王鸷发话。
罗峰只好暂且按住怒气，他是有正事的。
到了书房，王鸷坐下缓了口气，“说吧。”
罗峰看着角落的花瓶，不忿道：“为什么不让我当侍卫统领？你明明知道我的本事的！”
京城里的王府就算了，可现在到了新地方，已经另起炉灶了，那个上一任统领已经卸任，为什么不凭实力说话？
难道人间不是强者为尊吗？
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站在那义愤地挥来挥去，王鸷清了清嗓子。
“你还继续当我的近卫不好吗？”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出去？！”
王鸷挠挠脸，有几分好笑道，“今天要见的人特别欠揍，我怕你按耐不住。”
罗峰盯着他，眼神质问：是这样吗？
王鸷用桌上的盆栽挡住神色，“再说，将来还需要你担任世子的教练师傅呢。”，他随便扯了个话题，没想到罗峰真听进去了。
满脸期待地问：“真的吗？”
王鸷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