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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伏龙肝入药解病 ...

  •   杜芸当晚便发起热来,夜里他烧得糊里糊涂,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走进一条没有尽头的阴暗窄巷,追随着某个身影,不停地跑着,渐渐没了力气。

      景竹茹一直守在他身边,听他念了一整晚的阿景。

      那是他取给她的小字。

      次日起,杜芸开始上吐下泻,和疫病的症状基本一致。

      “吐下之余,必无完气…我可算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杜芸奄奄一息地瘫在床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快省省力气,别念经了。”景竹茹无奈地摇摇头,将瓷碗搁在床头桌上,热气沿着碗沿徐徐升起。

      “药已经熬着了,你先喝点热粥。”

      杜芸把头朝里一扭,有气无力道:“不喝…”

      他现在喝多少吐多少,实在不愿费这力气。

      “你不喝我可走了?”

      景竹茹一说这话,杜芸立即朝后瞥了一眼,见她竟真的挪了步子,便连忙转过头来,装得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见我这般,你也舍得走…”

      景竹茹知道他装得像,可腔调有假,架势却真,但见他面色惨白,少气无力,便可知这病消磨人之辛苦。

      他本不必染上此病,若不是为了试药,他堂堂一个代行知府职责的通判,哪里会是这番模样。

      景竹茹又怎么能不心软。

      “好了好了,我不走。”

      她坐到床边,舀一勺粥来递到杜芸嘴边哄道:“那我喂你好不好?”

      杜芸自然知道顺坡下驴,暂时将小性子一收,十分能屈能伸地喝了那粥,果然不消一刻钟,就几乎吐了大半碗。

      “我…我就知道,喝了也是…吐。”

      杜芸抱着瓷瓶,觉着自己险些将三魂七魄尽数吐了出来。

      景竹茹端来煮好的汤药,晾温了给他灌下去。

      杜芸感到整个喉咙都被土腥味灼得生疼,却还是拼命咽了。

      景竹茹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听着他微弱的心跳。

      “阿景…”

      “我在。”

      景竹茹隔着面纱吻了吻杜芸有些发烫的眉心,又觉得这样不够,似乎怎么都无法表达她藏在胸腔里汹涌的爱意,非要把心都剜出来才好。

      杜芸已经没力气再开口,便在心里想。

      阿景,我总觉得我快死了,书上说脉微欲绝,大抵就是我这种时候。

      可是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便觉得,死也没那么容易。

      杜芸只是这样想着,便睡了过去。

      景竹茹焦灼地等在一旁,和她一同等待结果的还有羽芳堂外的一众镇民。

      通判染病这件事不出半天便传遍了整个镇子,他们都想知道,这个清致镇凭空多出来的女医到底能不能保住通判大人的命。

      又过了一夜,冬日的太阳就像也患上疫病一样病恹恹的,春晓推门出来,围在门口的众人想问些什么,却见是她,又都止住了脚步。

      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扯着嗓子问道:“通判大人怎么样了?”

      一个问起来,其他的也都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你们家医师怎么不出来?听说她研究出了新药方是不是?”

      “知道你不会说话,你比划两下,让我们猜猜也行啊。”

      “对啊,你比划比划。”

      ……

      春晓被乌泱泱的人群围攻得怔在原地,她不过就是看天气好,想出来晒些草药,哪里料到这么些人堵在门口。

      “如果不是杜大人,我女儿早就被山上的恶匪劫走了,今日他若是有什么闪失…”

      西渠的袁笠先站出来,那平日里昂首挺胸的七尺汉子,说着说着竟红了眼,人人都知那清致匪患猖獗,可真正敢带兵去剿的,也就只有杜芸了。

      “还有堤坝,如果不是杜大人带着抢修,不久前洪灾,镇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几个青年人跟在后面道。

      从前欺负过景初霁的老太太竟也站出来,泪眼婆娑着,哭腔道:“我从没见过像杜大人这样好的父母官,亏得他给我这老婆子找了新住处,不然这个严冬我都不知如何挨过去。”

      连春晓和景初霁都不知道,杜芸不止罚了那些人,竟还究其难处,恩威并施。

      众人围在羽芳堂门口说个不停,不少人跟着哭天抹泪,就好像是杜芸已经死在里面了。

      那哭声十分有感染力,春晓拦也拦不住,只觉得忧从中来,索性跟他们一起哭了起来。

      许久,羽芳堂的门终于再次被打开,里面传出几声咳嗽,接着是一阵话音,听起来并不清亮,却很是有力。

      “咳咳,都别哭了,本官还没死透呢。”

      杜芸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是觉得他要轻生就是怀疑他已经没气了。

      而在另一边的京城,一场大雪过后,京都里早没了昔日的繁华,尽是病气死寂。

      景洪本就年老体弱,这下也不慎染上了疫病,他儿子景子申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衣冠禽兽,对父亲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而实际上见他没几天活头了,便把他关到了柴房,让他自生自灭。

      倒还有几个有良心的伙计,日日隔窗送饭和柴火给他,不至于叫他饿死冻死。

      只可惜他吐泻不止,潮热交替,病情一日比一日重,吃喝拉撒又都在一间屋子里,可想而知过得是什么煎熬日子。

      就在他也觉得自己差不多时辰要归西时,伙计竟破天荒地递了封信进来。

      那信打清致而来,颠簸千里,着墨不多,却看得景洪老泪纵横。

      那是景竹茹寄来的一封药方,并附上药材计量及煎法,末尾,她说到这是她研制出来的新药方,已经在清致镇有所成效,故而寄到京城。

      念及过往恩怨,景竹茹特地解释了一嘴,只说他们景府在京城还算有些地位,这药方送到景家人手里,才能在京城解救更多的人。

      “来人…来人啊!”

      景洪瘫在遍地污秽之中,涕泗横流,再顾不得半分形象,竭尽全身力气大喊着。

      他声音尤为嘶哑,到最后已经听不到话音,只有喉咙呕哑之音,像极了冬日里的飓风不断略过树叶,哗哗作响。

      “你们…按照这个药方来,煎出来的汤药立即端给我!快去!”

      终于找来了几个伙计,听了他的吩咐,忙不迭去办了。

      看着他们踏雪而去的背影,景洪已然只剩下一口气,四肢早已屈伸不利,他忽而想起从前,他还是景竹茹师叔的时候。

      景竹茹来到咏笙堂就是最聪明的一个,什么都学得快,景洪学徒时便资质平庸,对后辈便起了妒忌之心。

      那毒害双目的药,是景洪绞尽脑汁研制而成,却料想不到,多年之后,一副毒药换来的竟是救他性命的解药。

      “景…景竹茹,我这辈子…终究是欠你的…”

      景洪念完这句,险些吹灯拔蜡,被那热腾腾的药汤灌下肚去,竟没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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