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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城飞信玉手拆,思卿念卿卿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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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虚莫桓住在了王府主院,柒湛远住到了王府偏院。

      两院共享几树繁花,恰逢春日,满庭芬芳。

      柒湛远闻芳而来,望得落英缤纷里,似画中走出的飘逸男子,衣袂翩然,发丝轻扬,便又是痴了,“美人独立,纵只可远观,本王亦心满意足。”

      虚莫桓闻声转身,白扇清凉,紫衣若仙,搅得那花瓣雨不得好生飞落,顾自凌乱了开来。

      漫天飞花里,一片淡粉花瓣翩跹起舞,飘过虚莫桓眸间,落于他的发上。

      柒湛远踏着积若薄毯的松软落瓣,穿过如烟似雾的层层花帘,行至虚莫桓跟前,捏下他发间孤瓣,“千花齐放,不如你。”

      “只一季罢了。终归落寞,败入泥里”,虚莫桓恹恹一叹,若水双眸悲郁更甚过往,“若王爷靴下残瓣。”

      柒湛远轻揉着指尖孤瓣,握于掌心,“若为心仪之人靴下之泥,本王甘之如饴。”

      虚莫桓抬头望着满树繁花,任肩头花瓣沿华裳孤零滑落,眸中丁点光亮若薪尽余火,稀疏淡尽,“若是无意,便是不见繁花只见泥。”

      风吹过,漫天花瓣若雪片般轻舞,却似再没了方才的情致,只余柒湛远悄然长叹一声——美艳绝伦是他,脾性薄凉是他,一往情深亦是他,一人多面,这般灼人眼目、又惑人心骨的美人,却是个爱而不得的主儿,真是造化弄人!

      雪白信鸽扑凌而落。墨氤寒的飞鸽传书到了。字里行间,皆是牵肠挂肚之语。

      关于墨氤寒,柒湛远并不陌生。二人于公事之上,有过合作。她曾助柒湛远修建陵墓。

      至于私事,柒宝早就说得绘声绘色,“经过小的多方打听,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大概就是医者虚莫桓,喜欢御擎王。御擎王呢,喜欢一个叫墨氤寒的修城女!而这修城女呢,也是奇奇怪怪的!明明能嫁给御擎王,做个成天享福的王后,却拒绝了御擎王,偏偏喜欢画画盖房子!所以,也有传言,说她可能喜欢虚莫桓!总之,御擎城的情网,乱得很哪!就是一窝子疯魔凑一块儿了,爱得乱七八糟、苦大愁深的,闹腾得呦!”

      皆是倾城之色,却皆情根深种!虚莫桓瞒着墨氤寒替嫁,必是令她担心了!

      ——柒湛远这般想着,又见柒宝领着柒福来了。

      “听说墨氤寒大腹便便,要来瞧咱王妃,同御擎王闹呢!说是咱王妃过得不好,她也不肯嫁什么的!”柒宝唉声叹气,甚感二人之不易,“您和御擎王,真是情路坎坷!明明是一个有大钱,一个有大权,也都被大把人喜欢,却都讨个媳妇都费老大劲!还不如就您和御擎王俩人过得了。”

      “真是的!你不该把本王和御擎王扯一起!人家御擎王不喜欢男子!”柒湛远愈说愈乱,差点挠头,“不是,他喜不喜欢男子,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不然呢?人家要是愿意,还有您什么事儿呀!”柒宝心里明镜一般,嘴上一带而过,“反正什么都是——您和御擎王说好了……”

      “非也!如今之情况,怎可要墨氤寒折腾?”柒湛远目光沉沉,心有不舍,“王妃明日回门,去看她便好了!”

      “回门?这会不会一回就——”柒宝咽了咽嗓子,边是察言观色,边是实话实说,“就把门关上,回不来了?”

      “本王和御擎王早就说好的!还能扣着王妃不放么?”柒湛远不觉柒宝所言无理,却是无可奈何,“该准备的,可准备好了吗?”

      “又是说好了!您和御擎王到底说好了多少事儿啊!”柒宝掰了掰手指,颇觉心疼,“王爷!您备了那么多大礼,给王妃带上,就为了洞房花烛夜一晚么?您还真是舍得!就算是回门,也给得太多了吧!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咱们要去行军打仗呢,辎重满满!””

      “若真有这一夜情缘,也是值得……”柒湛远轻声叹去,眸色不觉缓缓暗了下来,“纵使日后分别,也有缱绻春宵,可做回味……”

      “若有?”柒宝顺着柒湛远之言,悲情骤起,“那就是没有!这可是您自己说的!不是小的编的。您没和王妃怎么样!您好不容易讨个媳妇,碰都没碰一下,就送回去了?还搭上老多身家!”

      “碰——碰了!”柒湛远吞吞吐吐,强行为自己挽尊,“喝交杯酒之时——也算挽手了吧!”

      “王爷!新婚之夜,是用来挽手的吗?”柒宝一听,“那《公子合欢图赏》都白放了!真让人操心!”

      “当——当然不是!”柒湛远挽尊不成,又是胡乱找补,“不是怕王妃对本王的印象不好吗?就只好捧着他递过来的医书,作出君子模样了!”

      “君子?谁说君子不能洞房花烛了?您这君子也不是这么当的吧!君子像您这么磨蹭吗?”柒宝看着家丁搬着一箱箱贵物,愈发看不惯了去,“傻得像颗菌子吧!”

      “你居然说本王像一颗菌子!你才是一颗菌子!本王要当君子!你是不是‘君’和‘菌’分不清啊!你就是想说本王是个君子,对否?”柒湛远难得有次说得过柒宝,亏是说了点和字词有关之语去。

      “你就是这个!”柒宝从兜里掏出一枚风干了的大菌子,于柒湛远眼前摆了一摆,作为回敬,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是故意抽了抽鼻子,好似悲叹,“算了!王妃也没用过您的菌子!”

      柒湛远抢过那颗大菌子,用它敲了柒宝的头,“就你知道得多!非得戳本王的痛处!”

      柒宝夺回那颗大菌子,扔回兜里,“您还不是一样!说小的不认字!”

      “当然,说你是菌子,是本王不对!你不是什么菌子!本王又不是故意的!”柒湛远先是道了歉去,却又想起了什么,“不对!你先说本王不是君子,是菌子!对呀!你怎么能怪本王!明明是你先说的!怎么?你说本王是菌子就行?本王说你是菌子就不行?”

      “当——当然行!您是君子,小的是菌子!知道您不是故意的!小的不怪您了!”柒宝做出宽宏大量的模样,也是不再那般乱说,“王妃没看见就没看见吧!他肯定把您当成君子了!既然把您当君子,就自然不搭理您的菌子!”

      “本王也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就是替本王着急!本王也不怪你了!”柒湛远气焰全无,不觉嘲笑自己了去,“看来,本王就想在他心里当个君子……”

      “小的提起大菌子,也不是想说您!小的没您那么有钱,啥贵送啥,小的就想送王妃点儿咱们湛仁城才有的东西!想了半天,头都差点儿想秃了,终于想到了!就是大菌子呀!”柒宝揣起那枚风干的大菌子,已然犹豫是否要送,“不过,既然您都误会了,也保不齐咱王妃也和您想一块儿去了!这大菌子,也不是非送不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行至王府门外,只见虚莫桓出来得更早。

      虚莫桓瞧着柒湛远所备之财物,好不惊讶,“这是作何?”

      “不过是——回门之礼。”柒湛远摆了摆手,脸上不见丝毫愁绪,一副甚为潇洒之姿态,“你回娘家,本王怎可怠慢!”

      “给御擎王的?”虚莫桓对柒湛远对己之心,未有多想,只以为那些大礼,是回馈厉擎烈的。

      “嗯!”柒湛远故作轻松地应了,又从齿间低低挤出一句,“还有给你的!”

      “主要都是给王妃的!”柒宝赶紧上前,把那清单呈予虚莫桓,“这么多哪!”

      虚莫桓接过一看,不觉唇角勾起,稍显无奈,“给御擎王的,就带走吧!给我的,就不用了。等我回来再说!”

      “太好了!”柒宝很是开心,同柒湛远小声言笑,“王妃说他会回来!”

      “不过是客套!”柒湛远却是不信,只低沉地否了柒宝所说,“你就莫要安慰本王了!你这般会说话,本王不习惯!”

      “没安慰您!”柒宝从旁劝说,仍是笑容不减,“王妃那神态,就是认真的!人家都没想把好东西都带走!”

      “听本王的!带上!”柒湛远却是不听,仍是坚持了去。

      如此这般,皆源于柒湛远认为,虚莫桓当是明理克己之人,不愿接受自己所赠之财物。可他心甘情愿,对中意之人,一掷千金,又有何妨。

      “这车之顺序,当是改改!容本宫稍作安排。”虚莫桓先是有所要求,又望了望柒福,“柒福是不是饿了?”

      喂狗之时,虚莫桓亦是调好了车之顺序。

      二人到了湛仁城,见厉擎烈和其弟厉擎风,已是在等了。

      厉氏兄弟作为娘家人,柒湛远和虚莫桓作为新人,很是热络地见了面。

      柒湛远和虚莫桓,给厉氏兄弟敬了茶,走了个过场,便算完事。

      虚莫桓去看墨氤寒,柒湛远同厉擎烈聊了起来。

      厉擎烈为柒湛远倒上茶,满口无奈,“氤寒说,要虚莫桓生子,他才肯嫁!”

      “这——”柒湛远抿了茶去,轻微苦笑,“着实太难了!”

      “可不?怎么成个亲,这么难?”厉擎烈无奈自嘲,随而语声诚挚,对柒湛远感激不尽,“多谢你!”

      “吾确是心甘情愿,甚想娶他,非纯为你分忧。”柒湛远实言相告,不掩心间苦涩,“只不过,吾虽有情,他却无意……”

      “替嫁一事,莫桓为吾之恩人。今后如何,且看莫桓之心愿。”厉擎烈又为柒湛远斟茶,满目赤诚之色,“你能放手,吾甚为感激……”

      原来,那敲锣打鼓、凤冠霞帔,不过是虚梦一场。

      柒湛远饮下此茶,算是应了厉擎烈之请求。

      柒宝看着柒湛远喝下厉擎烈所敬之茶,着实又急又气。

      见过厉擎烈后,柒宝便是不声不响,令柒湛远颇不习惯。

      “怎么这么安静?不像你啊?”柒湛远觉出柒宝哪里不对,便是主动问起,“你这是摆臭脸给御擎王看么?

      “给您看呀!”柒宝被柒湛远之做法恼得不轻,甚觉其愚钝,“人家御擎王护着自己的门客兼恩人,有什么错?”

      “那——本王成人之美,又有何错?”柒湛远顺嘴道,却见柒宝愈加不快了去。

      “对!您没错!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呀?您觉着高兴就行!小的怎么都行!”柒宝帮柒湛远拽了拽袖口,很是使劲。

      “是本王没了媳妇,又不是你!你这苦大仇深的模样,让本王都觉得对不起你,好像自己做错了一样!”柒湛远对着镜子,为自己正了正头冠。

      柒宝整好了柒湛远的衣领,甚觉其无用,“您本来就错了!都拜堂成亲了,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又黄了!“娶进门的媳妇也能没!都怪您自己不争气!”

      “你就是认定本王不行,是不是?”柒湛远径直问去,惊得柒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行不行不是小的说了算!得看您自己……”柒宝本是一本正经,却忽而灵机一动,随而话锋一转,“对!小的就是觉得您不行!您要是行,就去跟王妃亲口说,希望他回去!”

      “行!”柒湛远一口答应了去,令人好不意外。

      柒宝双眼一亮,以为激将法即将奏效,未料会随而大失所望。

      “本王承认,自己不行!”柒湛远口出惊人之语,堵得柒宝没话可说了,只是手里忙活不停,帮柒湛远又是掸灰尘,又是紧腰带的。

      柒湛远被柒宝拾掇一番,看起来精神许多。

      “再帮本王看看头冠,可是端正。若是最后一面,本王当看起来体面。”柒湛远帮柒宝拽了拽衣袖,拉了拉脖领。

      “谢王爷。小的啥样都没关系,您端端正正的就行了。”柒宝咽了咽喉咙,不再说柒湛远的不是了,只帮柒湛远正了正头冠,又把将行诸事打点一番,才又来好声催促,“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启程吧!”

      临行前,柒湛远只觉满心惆怅,遗憾非常。

      虚莫桓送柒湛远出城,轻语承诺,“待墨氤寒顺利产子,我便回去。”

      “嗯?”柒湛远正是失神,虽是颓然,却仍强打精神,只吐得出一字,“好!”

      柒湛远不信虚莫桓之言,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含笑作别。

      二人同是无言,又逢几缕晨风袭来,气氛不觉平添几分悲意,幸得柒宝打破这腔沉寂。

      “王妃!等您回来,小的给您做菌子汤喝!”柒宝手持一枚风干的菌子,同虚莫桓告别,“小的给您摘新鲜的大菌子!”

      “啊?”柒湛远想起柒宝之前同自己提起菌子有关之语,便是想起了不该想起之物,“菌子汤?”

      “王爷您想哪儿去了?不是您身上的大菌子!”柒宝把那干菌子置于柒湛远眼前,鄙视之情溢于言表,“是把菌农种出来的大菌子吃了!”

      “你这话说的,挺容易引起歧义……”柒湛远没话可回,只因自己确实想歪,甚于不知如果收场,“还好,也不全是悲伤之事。起码不久之后,这大菌子会丰收了!”

      二人登上车去,离开了御擎城。

      一路上,柒湛远同柒宝两人皆是垂头丧气。

      见柒宝只是摆弄菌子,便是有话直说,“你这是在影射本王吗?”

      “啊?没!”柒宝放下菌子,无精打采地辩驳了去,“小的一般有话直说,很少拐弯抹角!是您自己非得对号入座吧!小的拿着一个干巴菌子,您就以为小的在说您不行?”

      “你这样,能不让人浮想联翩么?”柒湛远看着那又瘦又枯的菌子,皱起眉来,“不管怎样,本王是新鲜的大菌子!”

      “那还两人一屋呆着,居然一夜无事?”柒宝飞快回嘴,又盯着

      “总不能强来吧!”柒湛远捡起粘在柒宝肩头的菌子细渣,在手中捻了捻,“何况,本王也没有经验……”

      “就是希望您热情点儿!怎么就叫强来?您不主动,怎么知道咱王妃不喜欢?他也许等您主动呢!难不成,您等着咱王妃主动呢?”柒宝说着说着,又埋怨起柒湛远来了,“您还好意思说自己没经验!小的给您找了书,您不跟着学些房中术,偏去学什么草药!您就等着出道卖药吧!”

      “你之前不是已经数落过本王了?怎么又来了?本王要是逮着你的短处,成天反复念叨,你烦不烦?”柒湛远本就心里有火,听柒宝老话重提,便是抱怨了去。

      “不烦呀!您成天说小的不会说话!小的也不改呀!因为小的知道,您不是真的觉得小的不会说话!您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柒宝嘴甜得甚快,立刻挑好听的说了去,“可是咱王妃不一样呀!他可不像小的这么了解您!他大概以为您把他当客人,没当媳妇呢!或者,以为您身子不咋地。要不,怎么啥都没发生呢?”

      “也许吧!”柒湛远见柒宝说起好话,便也不再同他斗嘴,“还好,最后一面,本王表现得还算体面……”

      “当然,也未必是最后一面。就算做不成夫妻,以后也可能因为公事相见。”柒宝又从盒里掏出一根干菌子,两手各持一根。

      他先把两根干菌子拉远,又凑近了去,似两人重遇一般。

      “如若如此,他怕不是会躲着本王吧!”柒湛远拿过一根干菌子,与柒宝手上那根渐渐远去,直至挡在另一手背之后,“换了是你,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公干么?”

      两人把干菌子放回盒内,已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当是失去虚莫桓了。

      “也是!那就是永别了?果真,回门以后,您一个人回来了!您是脸皮薄,喝了御擎王的两口茶,就丢了媳妇,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柒宝长吁短叹,颇为柒湛远不值,“说是照顾墨氤寒生产,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王爷真是料事如神……”

      “你这是夸本王,还是损本王呢?”柒湛远直勾勾地盯着柒宝,愈加心头无望。

      “当然是损了!您不仅没领回王妃,还搭了一堆银钱!”柒宝扒拉着手指,算了又算,“匠心苑领的薪水、御擎王给的嫁妆、湛仁王爷送的回门礼……咱王妃现在真是不差钱,还能回来找王爷么?那花瓣,怕不是也没用了……”

      “花瓣?”柒湛远随口追问道,把眼睑深埋下去,“不论是什么,大概都忘了吧……”

      “王妃离去之前,要我们别把那些花瓣扔了,他回来有用……”柒宝一脸苦相,嘀咕不停,“说不定那花瓣都烂了,也没人用……”

      “人都不在了,还提什么花瓣?”柒湛远心头苦涩,喉间嘶哑,“都是一场空!从今往后,他只能活在本王的心中了……”

      “王爷,王妃是回娘家了,不是……”柒宝竟是听出了柒湛远话中不妥之处,咽下已到嘴边的不吉之字,“这听您一说,还以为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了呢!”

      “对!你说得对!是本王不会说话!”柒湛远苦笑着,口出自我开解之语,“本王现已成婚,省得有人献殷勤,要同本王结亲了!反正以后清净了!不用再应付说亲之人,甚好!至于王妃——厉擎烈说得对,得看他自己如何选……”

      “听说墨氤寒怀有身孕,还在为御擎王盖房子!这匠心苑里的人,都这么玩命干的么?难道这就是匠心苑的优良传统?”柒宝眼睛转动不停,满口不解,“匠心苑给他们灌迷魂汤了吗?不知道享乐,成天干活?”

      “非也!”柒湛远摆了手去,说起墨氤寒之心思,“她以为,要被迫嫁给本王,同心爱之人诀别,所以,在分开之前,给他修建新屋,留作念想!”

      “王爷您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怎么这般悲伤?幸好你们没成,要不然,您这不仅在人家两口子中间插一脚,还得喜当爹!”柒宝叹了又叹,口出骇人之词,“不过,现在也没差,咱王妃也是喜欢御擎王……”

      “墨氤寒为本王修陵之时,从不曾告假半日。她是个明事理之人,又怎会劳烦王妃照顾?”柒湛远早已看透,如今方是说破,“她不过是找个留下王妃的借口罢了……”

      “嫁过来做咱王妃,不就整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过神仙般的好日子吗?回去干啥?莫不是咱王妃真的对墨氤寒有情?之前在湛仁城里,两人成双成对,您可记得?御擎王还得亲自来探望墨氤寒……”柒宝忽而大惊失色,差点捂了嘴去,“那墨氤寒的孩子,不会是咱王妃的吧?”

      “行了!你再说,就不是本王喜当爹了!就是厉擎烈喜当爹了!”柒湛远长叹一声,仍是愁眉苦脸,“原来人啥也没干,就能被猜成这样……”

      “这是小的顺着流言想到的,可能不对。不过,”柒宝忽地想起来什么,从身上摸出一页诗稿来,“小的在御擎城期间,也没闲着!广听各路闲话不说,还抄来了一首据说是墨氤寒写给咱王妃的诗!”

      “《可期》?”柒湛远接过柒宝递上之诗页,念出两句来,“美人靠上美人依,蝴蝶瓦上蝴蝶息。”

      “你说他俩没有私情吧,那墨氤寒还给咱王妃写这艳诗!”柒宝咧了咧了嘴,一脸探寻之色,“这一口一个美人呦!一会儿靠上、一会儿依上!这真是令人胡思乱想!”

      “雨过蝶舞振翅起,天晴暖阳自可期。”柒湛远念出后面两句,觉得此诗甚好,“人家后面之句,很是积极啊!说不定是希望王妃莫要消沉,振作精神,心怀期待,未来会遇到本王这般好的郎君呢!”

      “王爷!您这是自欺欺人么?王妃都回门回到没影了!人家没跟您回来,留下照顾墨氤寒了!”柒宝柒宝撇了撇嘴,眨巴眨巴眼,“反正人家御擎城的人,自己爱来爱去,压根儿没您什么事儿。”

      柒湛远哑然无声,便没得话可做反驳。

      “你说他俩有私情吧,那墨氤寒还为御擎王生娃娃!”柒宝仍是猜测不停,说得起劲,“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看孩子长得像谁!”

      “本王觉得,王妃喜欢的是厉擎烈!”柒湛远垂下头去,声音低弱许多,“无论流言如何,眼神不会骗人……他望着厉擎烈时,本王便心生嫉妒……”

      “那御擎王不喜男色,爱的是女人,否则凭咱王妃这容貌、这身段,还能不得宠爱?那不得专宠后宫,骄横跋扈?如今还替御擎王的心头好嫁了人,这是爱屋及乌么?爱得连情敌都不认得了么?如今还要陪伴他生产!”柒宝又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说得愈加离谱,“不会王妃要借此机会,除了御擎王的亲骨肉,干掉墨氤寒……”

      “你跟个说书先生似的,讲得一套一套的!这一会儿功夫,有人喜当爹,有人要报仇,这故事正着反着都被你说得差不多了!你怎么不去写本子,排戏给厉擎风看呢?”柒湛远虽是嘴上数落柒宝,却是不得不承认,他所言非全无道理,“不过,你说对了一句,没本王什么事儿!本王不过是别人热闹段子里的一个小配角……或者配角都不算,只是个无人在意的路人……除了你以外,压根就没人在意……”

      “也——也不一定!您有钱呀!万一王妃花完钱了,找您要钱来了呢……”柒宝讪讪地道,胡乱安慰着柒湛远,又觉得自己刚刚所言,似说不通,“不过,那么多银钱哪,一时半会怕是花不完。何况,回了娘家,也省钱……”

      二人一路吵吵嚷嚷,回到了湛仁城。

      进城后,柒湛远忙于政务,亲赴田间地头,帮助农户们解决诸多困难。

      柒宝特去查看一番,又回来告诉柒湛远,其所赠之财物,皆是留在了这里。

      “难不成他忘了这些财宝?难不成怕带上了便走不了?”柒宝猜测不断,惹柒湛远心焦。

      柒湛远才明白,临行前,虚莫桓有意而为之。非为车辆顺序有何不妥,是他刻意而为之。

      柒湛远以为,自己懂得虚莫桓所作所为之意——不贪本王之钱财,等于切断本王之情愫!

      他随同柒宝去看那风干之落瓣,不禁口出悲言,“本王的心,跟这花瓣一样,都枯了……”

      “还好没烂!”柒宝似没听见柒湛远之满腔悲意,只专心查看了花瓣,“应该能保存挺久……”

      “你?”柒湛远哭笑不得,既觉柒宝不解风情,又被其无心之言所疗治,“说得对!本王的心还没烂呢……”

      “新鲜的花隔不长久!干了才好!”柒宝看过花瓣,拿起给柒湛远闻了闻,“没烂,还挺长久!”

      “对!没烂!”柒湛远使劲儿点了头去,如得到什么教诲一般,竟不再甚觉心堵了,“本王的心没烂!”

      “仁城飘瓣花满天,伊人花间影自怜。”柒湛远一边吃饭,一边写诗。

      柒宝看着柒湛远写的那两句诗,好不惊讶,“王爷!没想到您这挖矿的手,还能写诗?您为了讨好王妃,都把自己从一个商人,变成一个文人了?”

      “什么叫变?本王本来就是一个文人!”柒湛远想起当年,在赫靖浩骞处求学时,所得之评价,“师傅夸我甚是懂法!”

      “您被夸过?小的怎么不知道?”柒宝略有惊讶,着实记不得有此一事。

      “那时候你还小!也很乖巧!”柒湛远笑谈提起同柒宝之过往,故意说笑了去,“哪像现在,成天气本王!早知道你这样,本王都不能答应师傅收留你!”

      “那是老爷眼光厉害!知道把小的托付给王爷,肯定能跟着您过好日子!要不王爷怎么叫小的‘柒宝’呢!就是把小的当宝看啊!”柒宝赶紧夸赞起来,“原来咱王爷挺厉害呀!您刚才说的话,令小的很是惊讶呢!既然老爷说王爷好,那就准没错!小的本来以为,您只懂钱呢!原来还懂法啊!”

      “你?成天小看本王!”柒湛远早已习惯柒宝之这般言词,眉都懒得蹙,只看似随意,实则认真地回了去,“没钱谈什么法呀!有钱才有法!”

      “反正王爷您有钱,说什么都对!”柒宝半似逢迎,半是贫嘴地应了去。

      “本王就只有钱么?”柒湛远回嘴了去,蛮不服气。

      “不!还有心!王爷的心软,有情有意!咱王爷就是个完人!找不出半点儿毛病!”柒宝故作崇拜模样,夸个不停,“咱王爷可有才华了!憋了半天,写了两句!”

      “夸人也这么不中听!真是好端端个孩子,偏偏长了张这么不会说话的嘴!”柒湛远同柒宝说得甚欢,已是无心写诗,“怎么再诗情画意的东西,到了你嘴里,都变了味呢?”

      “这才显得王爷有学问呀!您的学问,怕是只能跟小的比!”柒宝仍然半褒半贬地夸赞着,“老爷就是知道小的做不好学问,才让小的跟着王爷,在这里晃悠!要不然,不得让小的跟着小姐公子们去写史书!”

      “那你也能干好!你啥事都打听得到,说话又能切中要害,”柒湛远如实肯定道,“只需再补些文采!你是个可造之才呀!”

      “还是王爷会说话!小的得向王爷学习才行!”柒宝为柒湛远夹菜,变得嘴甜甚若抹蜜,“老爷把小的托付给王爷,就是舍不得小的入了皇宫去吃苦,或者在诚文轩里被牵连……跟着王爷,就能过些轻松日子……多亏了老爷的一片苦心啊……”

      “你也突然会说话了!”柒湛远为柒宝夹菜,面露会心之笑,“不容易!咱们把日子过好,就是对得起师傅之苦心了……”

      “啊?咱俩过么?咱俩也花不完那么多钱呀!小的也用不着您讲什么法呀!”柒宝吃着柒湛远所及夹之菜,嚼了几嚼,拉了脸去,“咱俩可怎么过呀……”

      “咱俩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吗?”柒湛远亦是嚼了又嚼,面露愁绪。

      “以后还有多少年?”柒宝夹了一口菜,扔在嘴里,“咱俩过?”

      “要不怎么过?”柒湛远放下筷子,瞧了瞧那写到了一半之诗,“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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