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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姜真问了,可她心里也知道,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称王。

      而且,对她而言,称王向晋室俯首并非难事,从她回到蓟州做这个少主开始,蓟州就已经败了,压根不会对晋国有过多的感触厌恶。她的迟疑,只是清楚姜远及他身边人的付出,不敢贸然提出而已。

      或多或少,算是她的一种尊重。

      左丘始也知道,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因窗外大风而闪烁不定、忽明忽暗的烛火上。

      “自是称王。”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沉,沉得重于千钧,叫听者觉得心被大手攥住,憋闷得喘不过气来,“还要快,当着三国使臣的面,将此事定下,以免夜长梦多。”

      姜真见状,主动拿起一旁摆放的剪子,剪去一小截烛心,烛光先是黯淡,接着便慢慢恢复光亮,且不再闪烁扑灭不定。

      她放下剪子,沉声应道:“好!我听仲父的。爹去世前将我和蓟州交托给仲父,我相信有仲父在,一切危难都可迎刃而解,即便短时受制于人,可只要蓟州还有喘息余地,来日便有翻身的一日。”

      “先主得女如此,乃蓟州之幸。”左丘始眼里总算有了浅淡笑意,神情中尽是欣慰。

      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了,还有望疆的事。

      为了一扫这悲壮的氛围,姜真主动道:“仲父,那位陀木花您可猜出是何身份?还有泰丽族跟赫尔族,我听着二者像是有仇,但望疆的事我不甚清楚,只知道部落众多。稳住三国以后,若是望疆也能安稳下来,对蓟州定然是件大好事。”

      提起政事,左丘始看着要严肃些,眼神睿智,他将案几上的地图彻底展开,露出望疆的地界,灯火照在上头烛光摇曳。

      他指着望疆中一小块不规则的圈,“这便是泰丽族,这则是赫尔族,两族相邻,是望疆中最大的两个部落,二者积怨已久。望疆处于山林之中,许多部族保留远古习俗,以女子为尊,泰丽族便是。而赫尔族是后来逐渐壮大的部族,吸纳壮年男子,对周围的小部落极尽欺压,搜刮钱粮。其行虽粗暴残忍,但赫尔一族依旧日渐壮大,族中男子暴虐善战,难有敢与其一战者。

      “泰丽族如今大不如前,既是与其争锋相对,又不敢贸然行事。那位陀木花,若我猜测不错,应当是泰丽族族长丽羞的女儿,丽羞治下仁义,但瞻前顾后,魄力不足。蓟州若是想要尽收渔利,还需等待一个时机,你今日能救下陀木花,泰丽族的王女,对蓟州日后平定望疆,是好大事。”

      左丘始分析过后,毫不犹豫的对姜真给予了肯定。

      姜真素来厚脸皮的人,但每回被左丘始一夸,都忍不住有些羞赧,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她的心也放松了许多,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

      夜毕竟深了,姜真抬眸看见左丘始疲惫却清明的面容,忍不住提醒,“仲父,你平日里要早些歇息,政事再忙,也不能不顾身体。若您倒了,我还能依靠谁呢,蓟州又该何去何从?您可是答应过先父的。”

      左丘始脸上露出温蔼的笑,拿姜真这么个巧言善辩的晚辈实在没法子,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微微笑着,顶着眼角的细纹,应承道:“不看着你继承大位,仲父如何敢闭眼。”

      姜真得了他的承诺,这才满意离去。

      只是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脚步,后退一步转身道:“您要快些安睡,切莫再琢磨政事。”

      正低头看着地图的左丘始一怔,失笑摇头,宠溺道:“好,听你的。”

      姜真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火急火燎的来,披星戴月的回,姜真走出左丘府,将要上马车时,不由得抬首望了眼天空,黑夜之中,点点繁星悬挂其上,自然震撼,冷风吹拂到身上,她这么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心都不免升出些惆怅。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触手却意外有些潮湿,应是更深露重染上的。

      她不由摇头,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闲的,早些时候就该做个蠢货,到了日子,蓟州倒了,她捞一笔钱财跑路,或是乐不思蜀俯首称臣,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何必一步步把担子往肩上扛。

      真是盐吃多了,闲的发慌。

      已经在人前露出了聪明,往后蓟州真破了,怕是上位者也不能放心,唯一的活路便是捏着鼻子,驮着蓟州继续往下走了。

      她摇摇头,上了马车。

      到了第二日,本来属于姜真的继任仪式骤然提前,左丘始写了帖子送到几国使臣手中,他们都收下了帖子,但却闭门不出,就和赵使之前的行径一般无二,至少是明面上不外出也不参与任何宴席。

      在三国使臣出奇一致的行为下,蓟州不免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

      就连蓟州本土的豪族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开始细数联姻的姻亲,打算着等姜远一系的人被彻底干掉以后,他们要如何和新掌权的人搭上关系,趁机壮大自家的权势。至于跟随姜远进而发达的那些人家,大多数家中氛围紧张,但武将则默默磨起兵器,文臣抚拭藏书、备好衣冠,个个都做足了准备,可也有少数悄悄往使臣处送礼,或是找上了本地豪族,想要攀关系,临时抱一抱佛脚。

      马家的一处院落里,马秋曜刚侍奉继母喝药睡下,满身疲倦地回到住处,她的兄长已在院外久候,急得来回转圈,全无豪族郎君该有的稳重。

      马三郎君一见到马秋曜,便急不可耐道:“蓟州恐怕要出事了,姜真……”

      马秋曜高声喝止,“兄长!”

      她的目光往左右挪了一下,暗示马三郎君,马三郎君瞬间意会,明白是自己莽撞了,这种话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他跟着马秋曜进了院子,侍女随从都站得远了些,不待坐下,马三郎君就急切开口,“我上回怎么劝你的?不要得罪赵使!你说什么赵国离蓟州远,如今呢?魏国和宋国的使臣都闭门不出,和赵使一个路数,怕是早就勾结起来要吞并蓟州。你说我们好好的做个豪族,不论谁来,只要想治理蓟州,都得仰仗我们不好吗?非要得罪人。”

      马三郎君气得直叉腰,来回踱步,他停在马秋曜面前,喘着粗气,“罢了,你到底是我妹妹,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犯错也是我劝诫不力,教导不严,一会儿我就备下厚礼去见赵使,向他赔罪,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了他。魏使和宋使那我也遣人去送礼,提前讨好了他们,来日蓟州易主,对我同样也是助力。”

      他说完就要甩袖离去,马秋曜却不让,她展开双臂,如画秀美的眉眼显露焦急之色,“兄长,不可,三国都还未与蓟州开战,你就退缩,转而明目张胆的恭维起三国使臣。如此行径,不说蓟州能否赢,哪怕最后蓟州灭了,可兄长你的名声也坏了,定会为士人所不耻。”

      但她的话,已经上头的马三郎君压根听不进,马秋曜索性心一横,决绝道:“若兄长执意如此,便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马秋曜的声音极大,铿锵有力,说到最后也不拦了,直接眼一闭,一副大不了去死的高姿态。

      马三郎君有许多缺点,但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却是真的有感情,他用力甩动袖子,又怒又无奈,咬牙道:“你且任性吧!那姜真哪里值得你如此信任!!”

      她知道兄长这是不会再去了,松了口气的同时,身体酸软,险些瘫倒,还好婢女见马三郎君愤怒离去,立刻上前搀扶住她。

      马秋曜被扶到屋内,她喃喃道:“姜真,你可别叫我搏到最后,只余一场空。”

      姜真,她的姜姓,不但意味着是姜远的血脉,更承载着数之不尽的殷殷期盼,是多少人身家性命所系。

      在姜府内,正在用饭的姜真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摸着红透的鼻子,迟疑地看向外头烈日高悬的天,这么热天气,不该着凉吧?怎么今日净打喷嚏了,真是见鬼。

      姜真甩了甩脑袋,把烦恼全甩出去,用饭的时候是万万不能多想的。不论是从前颠沛流离,还是如今锦衣玉食,这都是姜真的准则。平日勾心斗角也就罢了,若是自己闲暇时用饭还要绞尽脑汁想写不下饭的事,这日子可就半点盼头也没有了。

      所以她心一定,没事人似的继续吃着她丰盛的午食。

      也真是奇了,蓟州上下都悄悄打探姜真在做什么,想知道蓟州是不是真的要完了,哪知晓她什么也没做,该吃吃该喝喝,唯一较往常不同的,无非是吃得更丰盛些,旁的什么坐卧难安啊,偷偷变卖财物啊,那是一个都没有,就像是胸有成竹蓟州定然不会有事一般。

      赵使先是输给了姜真,后又输给马秋曜这等豪族羸弱的女公子,躲在下榻处无能狂怒,听到下属回禀的有关姜真的消息,恼怒地扔了一地物件,阴恻恻的说,“装模作样罢了,待到明日,我要那小儿痛哭流涕,向我求饶!”

      姜真是不知道他说什么的,但她又打了个喷嚏,然后在左丘始和满院子侍从婢女的目光下,捏着通红发疼的鼻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汤药。

      喝完以后,她的眉毛全挤在一块了,真是苦味麻味全混在一块了,要多难喝有多难喝。

      给她看病的郎中一定是庸医,她就是喷嚏打得多而已,好端端的作甚开这么苦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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