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食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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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的走廊里总是很暖和，有风吹过时，校服拂开大片，几缕阳光穿过装了铁栅栏的窗户，沿路像是有生命一样，从张觉半敞开的怀里跃下，又重新埋没入了林迷的发间。
走出这片区域，看热闹的人倒是少了很多，张觉腿长，步子又快，衣摆前后甩着，没有一丁点照顾人的意思。
林迷盯着他的背影，像是要硬生生盯出一个血淋淋的洞……再从里面蠕动出几条要打狂犬疫苗的狗来。
一中食堂在地下，从漆黑的楼梯口进去，周围的空气突然间变得很闷，食物气味混合着人潮汹涌袭来，在一片躁动中，能听见一句句撕心裂肺的高呼。
“哎，觉哥，这呢，赶紧过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不远处宿新踩上了食堂的长凳，夸张地朝这边挥手，他旁边坐着几个埋头吃饭的，应该也是他小弟，这种夸张的氛围让路过的人都不敢停留一秒。
进去之后人群自动分流，张觉速度不减地走向那边合并的大桌子，对切割身位的很是自然洒脱。
林迷很快被随机的人流挤到了一个靠边的档口，退无可退，肚子还饿，他索性就直接排着队了。
牌匾上写着餐盘小食堂，人倒是不算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番茄酱独有的甜腻感，头顶上的暖光色灯光把所有东西都照得油光锃亮，像一滩滩镶了金边的，黄金呕吐物。
红烧肉的上面撒着糖粒，糖醋排骨的配菜是橘子和苹果，招牌是番茄牛肉滑蛋饭，但是一眼望去全是番茄番茄番茄饭。
有种在小学生创意大赛现场的既视感，好像吃出什么芭比娃娃的尸块也不奇怪了。
前面人刚好拿着餐盘走了，戴白帽子的大叔慈爱地看着他，用带有口音的方言说，“全都吃不嘞。”
林迷第一时间没听懂，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排起了一阵长队，无声的压力让他妥协地嗯了两声。
大叔的勺子和餐盘碰撞，转瞬间自己的手里也多了一个流水线餐盘，打完菜后他高声嚷嚷着，“下一娃。”
捏着快要溢出来的餐边缘，他腾出一只手准备付钱，饭卡刷到电子仪器发出了滴的一声，然后又是连续的两声滴滴，上面显示出余额不足。
林迷刷了两次，都是相同的结果。
饭卡没钱，这下不仅他知道，连他身后的人也知道了。
崩溃，难受，尴尬的混合让他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穿过盯着他看的番茄爱好者们，径直走向张觉的位置。
他们桌上摆着肯德基全家桶，汉堡红豆派炸鸡薯条悉数摆开，张觉一脚踩凳子上喝可乐玩手机，宿新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个子稍微矮一点的夏之旭背着这边啃一块大鸡翅，边啃边嗡嗡说，“那转学生人还挺好呢哥，老佛爷考试他还让宿新抄他的。”
“对，最重要的是女人缘真好啊，我上个厕所的功夫，隔壁班刘欣就让我给他带束花呢，你看，巧克力花。”宿新欣赏了一下，很满意地撕了一块递给了张觉，“德芙的呢，你吃不哥？”
张觉对此很是不屑一顾，“小心里边给你下药。”
宿新听了这话用心品味了一番，点点头，“那不更好了吗。”
“哎你别全吃没了，不还得给他吗？
“那咋了，现在只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那小子不食人间烟火吃啥巧克力，”宿新拔开皮往嘴里放，表情凝固了一瞬，“呸啊，甜死老子了，盗版吧。”
“别特么乱抖腿，你帕金森啊。”张觉在宿新找饮料喝的时候在下面踹了他一脚。
猛灌了一大口可乐，察觉到张觉因为这件事的烦躁，宿新正了正身子，自以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那你跟我们说说你家新来的那个小畜生，这又上你床又蹭饭的，啥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张觉根本不想解释，他伸手去拿薯条，抬眼的片刻看见林迷拿着番茄酱版牛肉滑蛋朝这边走来，血肉模糊的感觉搭配上苍白的小脸很像是男鬼索命。
他嘴里叼着一根薯条半天没动，声音一点点挤出来，“要是我说在咱们学校呢？”
“我靠在学校呢？”宿新本就不大的眼睛努力瞪大了，“几班的，我去干他！”
夏之旭看着周围的氛围，隐约知道了些什么，默默吮吸了一下手指坐好了。
“嗯，”他把下一根薯条狠狠地蘸上番茄酱，咬了一口，依旧是那副不负责任的德行，“你身后呢，去干吧。”
宿新“哟呵”了一声，摩拳擦掌地回过头，然后就看见端着“一中之怨”走过来的人。
“我滴妈，”宿新一阵干咳，不断给张觉甩眼神，低声道，“你不早说这俩是一个啊，老子拳头都硬了就给我整这个？”
张觉斜了他一眼，手指轻敲桌面，意思很明显，少几把管我。
宿新收好表情，想说一句，“香奈儿咋了咱们可是军大衣啊”振奋士气，开口又成了，“那啥同桌啊，吃饭呢？”来回瞟几眼发现没人帮他说话，顿时泄了气，“再想不开也不能吃这……粑粑啊。”
而林迷的视线则是越过众人稳稳地停在了张觉的脸上。
“有事？”张觉向上掀了掀眼皮。
林迷还是保持着之前的表情，“你卡借我用一下，”他说，“之后还你。”
“你好好说话，这是想借还是要打劫啊？”他挑眉，也没说借不借，拿起一旁的饭卡夹在两根手指之间，除了脸帅点之外，其他的倒是真有点地痞流氓的作风，“毕竟我可是高利贷。”
林迷垂着眸子，走过去把餐盘放了上去，“你就是不给能怎么？大不了通报处理，何况……”他单手撑着桌子，在头顶光的照射下，脸显现出虚弱的白，“我有的是钱。”
同行的几个低年级的听这话差点被呛到了。
“你这，能不能放尊重点？”宿新抬头，也稍微那么上了点架子给觉哥撑场面，“知道觉哥多厉害吗？一拳能把你打得找不着北，压地上猛揍，那鼻血啊噗噗流……”
张觉忍无可忍又踹了他一脚。
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借个桌子。”林迷没在听，掰开筷子坐下吃饭，在“一中之怨”的烘托下有种无声的幽怨感。
粗米饭，牛肉几乎是成丁的状态，蛋几乎溶了进去，混着一种泥泞，不像给人吃的。
同座的人盯着他像是没有味觉一样慢条斯理地吃饭，残忍对比之下，肯德基都显得像是天神下凡的美味。
宿新感觉那股巧克力的腻味又涌上来了。
“看别人，都吃完了是吧，垃圾收拾了，走。”张觉率先站了起来，把饭卡往桌子上随意地一撇，套着中二黑色卡套的卡在空中形成一小个抛物线，弹到了林迷的面前，一张饭卡弄出了豪掷千金的架势，“明天还我。”
“嗯。”林迷回应。
“哎，还没吃完的咋办啊觉哥。”
“扔了喂狗。”
宿新望着张觉走出去的背影，再次陷入了混乱，他看了看手里的红豆派又看了看林迷，最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东西撂下，甩了句，“不用谢。”连滚带爬地跟前面的大部队走了。
林迷抿着唇角表情忍耐，等他们走远后才按压腹部，指尖蜷缩地灌下了一瓶矿泉水。
难吃，难吃到胃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附近的内脏纷纷战栗的感觉，他放下筷子，略过红豆派的位置，端起餐盘去刷卡。
按程序来说，一中的午休时间不算短，但是程序几乎算是名存实亡的东西，一到暗处，窗帘一拉，小情侣就在书桌底下偷摸牵手，没对象的就逃课上演金蝉脱壳。
林迷再次回到教室，班里的人几乎少了一半，最明显的就是张觉和宿新他们的那片区域，一整排书包都空了。
班长赵郁就站在讲台前面，他个子其实并不算矮，就是习惯不好，走路老是含胸驼背，长得像是进化论的猿人一程的图像，面部有一种人山人海的平整感。
他手里捏着一根粉笔，正滋啦滋啦地往黑板上写字“自习课写作业，答疑去303”，见林迷进来，长粉笔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扑棱着掉下点灰。
赵郁推了推眼镜，对他扯出一个很公事公办的微笑，“林同学，老师问这次的文艺汇演你们参加吗？”
不是我，不是你，是你们。
他随手把门关上，“什么我们？”
“就你和张觉，宿新那些人啊，我看见你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哦还有人传你是觉哥的……”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林迷皱着眉头，觉得这谣言起的真是莫名其妙，离八百米远也是一起走了，人家吃肯德基他吃食堂剩饭也算一起吃了，“具体怎么说的？”他问。
“就说你俩虽然看起来不对付，但是某些情况还挺罩着你……”
“我说老师。”他面无表情道。
赵郁被人这么一怼，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周老师跟我说你外形条件好，应该参加，除此之外，我个人建议你最好别和他们接触了，没有什么好处的。”
他听得烦，一直以来的教育都叫他不便发作，但或许是午饭吃了一顿不明物质的原因，他现在的脾气也成了一团杂糅的红色。
林迷靠近了点，眸光加重道，“什么那些人？还有哪些人？难道说……班长的工作就是看人下菜碟吗？”
赵郁刚要开口，他近一步盯紧了对方的领子，笑了，“那你知道我也想当班长吗？毕竟我呢，在以前的学校一直都是当班长的。”
极具无辜，极具挑衅，在感受到对方眼底的颤抖和强装镇定的“怎么可能啊，你才刚来几天。”林迷突然觉得很爽，或许按张觉说的，他确实挺能装的。
在意识到随便找个人发无名火很有病之前，他缓缓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跟周老师说吧。”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徒留赵郁石化般站在原地，手中的粉笔从中间断成了两段。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食堂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