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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经过一番挣扎,下午段寒去找了一趟林复。他在和人玩五子棋,屡战屡败,被人贴得只剩眼皮上有空位。

      林复吹了吹脸上的纸条,笑嘻嘻说:“不来了不来了,我宝贝来找我了。”

      朋友笑骂:“好你个林狗,谁是你宝贝,不要脸。段寒你把他骂醒。”

      段寒漫不经心应了声,视线扫过郁明深的位置。

      他的位置很好找,区别于其他人桌上五花八门的摆件,由书砌起的高墙,郁明深的抽屉和桌面,除了张铁画银钩写着名字的满分测试卷,一个有点褪色的蓝色书包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人不在。

      袖子传来拉扯的力道,段寒回头,林复满脸纸条,活像李游今早新拿到办公室的拖把。

      看他那傻冒样,段寒一阵无言。

      谈起找人,林复是第一个自告奋勇帮忙的朋友,到头来人家离他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米。

      段寒把前两天的事情告诉林复。

      “什么!!!”林复“哗”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怎么会……唔。”

      段寒眼疾手快捂住了林复的嘴,幸好是课间,大家都在各玩各的,没多少人注意他们。

      段寒威胁:“小声点,不然我让纪律委员记你的名字。”

      林复:“唔唔!”

      段寒缓缓松开手,林复张大嘴又想Cos孟克的呐喊,被前者狠狠一个眼刀,剐清醒了。

      “怎么会是他。”林复不解。

      段寒更不解,林复那么大反应干嘛。他问:“你们有过节?”

      “那倒不是。”林复耸了耸肩说:“我跟郁明深根本就不熟,别说我了,整个班的人两年加起来可能跟他说话都不超过一百句。”

      “我感觉他来上学,就像做了一份不喜欢的工作,老板奸诈狡猾,同事愚蠢多事,一个月倒头拿死工资。”林复感叹,“升职无望啊。”

      什么鬼形容。
      “他不是有参加学生会吗。”段寒嘟囔。

      郁明深哪有那么孤僻。
      退一万步来说,最多有点不太喜欢和人说话而已,帅哥话少点怎么了,话多怎么帅。话多不就成林复了。

      找到正确答案,段寒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林复不熟,看来要靠自己创造机会。

      “诶。”纸条被尽数摘下,林复难得正色,“讲认真的,如果是他的话,要不算了吧。我觉得玩不来。”他提醒:“想想陈晨。”

      段寒对于朋友的观念很简单,你和我是朋友,那么我的朋友,也能成为你的朋友。

      有些人之间,天生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差异,以前为了段寒,哪怕相处中有摩擦,大家也都不约而同捏鼻子认下,佯装表面和气。从没有人不识趣地冲到段寒面前,说什么:“我和谁谁谁天生是死敌。”“你要么选我,要么选他。”。

      可随着这个家越来越拥挤,这个问题终于在前段时间,像隐藏的地雷一样,“砰”的一声炸死了不少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段寒肉眼可见打蔫,但嘴上下意识地反驳:“郁明深不会的。”

      林复差点气笑了,呆瓜,你跟人家见过几次啊就敢下结论。他不想背后说人,罢了,等段寒再碰几次钉子,那股劲下去了,自然不用他劝。

      他抬眼,想看看时间喊段寒回班,目光触及门外的人时瞬间冻住。

      郁明深站在外面,依旧是那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不知道听见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林复看到他的眼睛一直随着段寒移动,漆黑、冰冷,毫无温度,随后很快察觉林复的视线,掀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林复,转身离开。

      -
      傍晚放学,司机发消息说路上堵车,让段寒待班上等一等。
      日暮沉沉,段寒趴在桌上翻来覆去,耳边全是林复走前跟他说的话。

      想的太烦,干脆不想了。他拎上包,慢吞吞地一步一个台阶挪下楼。

      下到二楼,便听见拐角的美术室有重物掉落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忍痛的闷哼,段寒想也不想调转脚步。

      “同学,没事……唔。”

      门内伸出一双手,一边捂住段寒的嘴,一边圈住他的腰,以强硬的姿态将人拖了进去。

      门悠悠合上。

      段寒顷刻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他瞪大眼,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校园杀人、入室抢劫案。

      美术室内存放着许多油画,为了保证颜料停留,整间教室都安装了超厚遮光帘,没有上课不会拉开,一旦拉上,外面一丝光都别想透进来,简直是完美作案地点。

      真要死,得等到三百六十五天终年放假,闰年还能多放一天的美术老师舌战群儒,复刻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抢回任课权了才会被发现。

      三十六计,先下手为强。

      段寒猛力挣扎,到底是一个快成年的男性,禁锢他的人松了点力道。趁此机会段寒化身大白鲨,狠狠咬住对方的手臂,同时反手一个肘击打向腹部。

      歹人十分机警,察觉段寒的意图立刻调整身位,估计是太黑了,自己也看不清,一击被打中了脸侧,同步打下了什么东西。

      “……段寒!”急促清冽的声音炸响。

      段寒错愕停手:“郁明深!?”

      “你捂我嘴干嘛呀,吓我一跳。”段寒来不及细问,胡乱摸了摸郁明深疑似被他打到的地方,连忙要去开灯。

      “别开灯。”郁明深蹲地上摸索,把东西捡了回来,他把脸埋进段寒颈侧,再次重复道:“别开灯。”

      段寒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该不会被他打成调料盘,丑得没脸见人了吧。

      “你生气了吗?”

      “啊?”话题跳跃太大,段寒没懂。

      “下午体育课,你喊我,我没理你。”郁明深说,“你生气了吧。”

      “是啊。”段寒诚实。

      “我不想的。”郁明深声音闷闷的,“可是你的朋友不喜欢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认识。”

      “没有。”段寒其实很想让郁明深走开,他体温高,趴在肩膀上像个火炉,实在太热了,但段寒忍住了,耐心解释,“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们不太熟。林复人很好的。”

      郁明深沉默了好一会,从段寒的颈窝里抬起头,拉着他的手,让他摸到自己左耳上的东西。

      金属的触感,对于一个长年跟医院,以及各种病患打交道的人,段寒模糊有了答案,心心下一沉,问:“是什么。”

      “助听器。”郁明深说,“我是个残疾。”

      周遭陷入安静,视觉被剥夺后剩余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漆黑的室内交织着两道一轻一重的呼吸,心跳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分不清是谁的。

      他福至心灵,想起了郁明深耳背上那条疤,抿了抿嘴:“什么时候。”

      “初一。”郁明深语气平淡,好像一个旁观者般描述,“我爸酒后拿瓶子打的,慢慢就聋了。”

      段寒嗓子干涩:“疼吗?”

      “刚开始每天都疼,后来就不疼了。”郁明深轻描淡写。

      怎么可能不疼呢,段寒试图看清郁明深的反应,可惜太黑了。心里说不上来地堵,他光是这会儿看不见东西,就感觉整个人心口压着一块名叫未知恐惧的石头,那郁明深呢?

      被亲生父亲殴打,从健全到渐渐丧失一半听力,社交环境中哪怕是同情的目光,对于郁明深来说,同样无亚于压迫、嘲弄。

      段寒清楚那种感觉。

      “那时候多亏了你。”郁明深突然道。

      “我?”段寒疑问。

      郁明深打开灯,刺眼的光晃得段寒微眯起眼睛。他余光瞥向郁明深左脸靠近耳边发红的肌肤,估摸当时的力道,明天估计得发青了。

      段寒心虚摸了摸鼻子,看见他耳朵上银白色的助听器,又难受。只听见郁明深说:“班上有几个关系不好的男生,爱说闲话。有一次被你听见了,冲上去找他们理论,从那以后就没人再说过。”

      段寒听完一脸惊讶,他完全不记得了。更惊讶的是他初中居然和郁明深同校,以前记性有这么差吗?

      “我还不太能接受和其他人接触,给我一点时间好吗?”郁明深眼眶微微红了,“别生气,别不理我,别不和我做朋友。”

      一连串话语砸下来,段寒顿时手足无措,企鹅拍拍郁明深的肩膀安抚,不管用。

      他干脆把人紧紧抱住,以能够让对方感到可以依靠,有安全感的姿势,笨拙地安慰。

      “没关系。”段寒低声,“你待在觉得舒服的范围里就可以了。

      初中的事往轻了说是说闲话,往重了说等同于语言霸凌,郁明深只搭理他,怕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肩膀上的毛绒脑袋点了点,像是觉得丢人,始终没抬起来。

      视线死角,郁明深眼底弥漫病态的潮红,他死死掐着虎口处,疼痛蔓延,指腹感受到湿濡。

      成功了。

      成功了。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因为亢奋发抖的双手,心满意足地阖眼。

      感觉肩上的人又开始发抖,段寒胡乱拍了拍两下郁明深的背,像摸小狗一样给他顺毛。

      拍着拍着,段寒脑字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他算是拿白月光剧本吗?

      -
      爬上车,提前开好的车载空调杜绝了外面的炎热,段寒横趴在车后座,脸埋靠枕里奄奄一息地喊道:“小李叔叔,水。”

      驾驶座递来一瓶开好的矿泉水,段寒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总算从脱水小鱼的状态缓过来,扣好安全带。

      车子缓缓拐进七弯八绕的巷子,小摊小贩们早早支起摊位,四下吆喝,浓油赤酱的香气从街头飘到街尾。

      “今天学校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驾驶位上的人发问。

      段寒的目光从两旁倒退的景色移至后视镜,镜子里他眼睛微弯,嘴角上无知觉挂着笑,俨然一副中头彩的样子。

      段寒摸摸嘴角,嘿嘿笑:“不告诉你。”

      是比半路上下暴雨,发现有带伞还要好的事。

      次日,段寒开启了与郁明深的地下情。

      哦不,地下友情。

      一整天的时间里,段寒都处于飘飘然的状态,转笔的时候走神,聊天的时候走神。

      心思敏锐的朋友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面对他们的关心,段寒含糊昨晚没睡好糊弄过去,同时令他打起警惕。

      他拒绝了所有朋友的邀约,全心全意地去期待傍晚的下课铃敲响,然后在敲响的第一时间,做贼般溜去学校后门。

      天边落日如同泼墨一般倾洒大地,小麻雀们扑扑翅膀归巢,有不怕人观察了片刻,落到落到段寒脚边,啄他的裤腿。

      “走开啦,走开啦。”段寒碎碎念。

      反骨麻雀,越赶越多。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麻雀们惊恐地飞走。

      郁明深额头浮着薄薄一层汗,气息不稳:“对不起,物理老师拖堂,久等了吧?”

      “没。”段寒眨了眨眼,撒谎,“我刚到。”

      段寒家里离附中不远,慢走二十多分钟,中间有段路和郁明深兼职的咖啡店重合,为了有多些时间相处,他给小李叔叔先放了一个礼拜假,美名其曰靠走路锻炼身体。

      与设想中他和郁明深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的尴尬场面截然相反,郁明深表现的很自然,段寒顿时打开话匣子,从南聊到北。

      郁明深话不多,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能在关键时给予回应。

      即将路过咖啡店街口,郁明深停下脚步,往段寒手里塞东西。

      段寒低头看:“糖?”

      “巧克力,没有坚果,你能吃。”

      “好哦。”

      他坚果过敏,郁明深竟然知道,也对,白月光嘛。

      舌腔内,可可豆特有的浓郁苦香化开。段寒说:“我明天早上给你带早饭,你要早点起来。”

      一个月被罚写五篇迟到检讨的人,认真叮嘱前半辈子人生从有过迟到记录的早点起床。

      郁明深乖乖点头。

      段寒心情大好挥手跟他告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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