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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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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说让你往隔壁走一趟,你偏不去,这下好了,不仅惹恼了公主,太子妃也不高兴。”
老嬷嬷回到裴府,将公主和太子妃的话原原本本汇报给自家夫人。崔夫人听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把责任都推到裴家大姑娘裴秀嘉身上。
裴秀嘉是妾室所出,生母早逝,她四五岁时就被抱到崔夫人院中养着。
今日裴家二姑娘裴秀婉小日子来了,在屋里躺着。崔夫人便想让裴秀嘉去隔壁探望公主,裴秀嘉也看不上公主的做派,只道公主生病,需要静养,她去了反而打扰公主休息,便提议让崔夫人派嬷嬷去送药材。
这下好了,嫡母少不得拿自己撒气,裴秀嘉面上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心里却不服气。
公主的不满,一是为今日之事,二也是因大哥总以侍奉崔夫人为由躲到裴家,公主哪儿能不知道,崔夫人身体尚可。
“是女儿的不是,但女儿也没想到,公主竟真敢当着太子妃的面这样说,不管怎样,您是她的婆母……”裴秀嘉现在只想把崔夫人的怒火引回顾青岁身上。
崔夫人冷哼一声,“她这就是专门说给太子妃听的。”顾青岁这就是在向东宫夫妇告状。“而且人家贵为公主,哪儿能真的像寻常儿媳一样孝敬婆母?我早就不指望这个了。”
裴秀嘉轻叹,“当初兄长若是娶了锦枝姐姐,母亲也不必受这样的委屈。”
崔夫人闻言,皱了下眉,“好好的又提她做什么?幸亏没娶她,否则齐国公出事的时候,少不得要把咱们家也牵连进去。”
裴秀嘉抿抿唇,心说兄长可不是这么想的。
“听说锦枝姐姐眼下在洛阳的妙真观住着?”裴秀嘉装作好奇似的问:“难道锦枝姐姐是想出家?”
“不过是没处安身,在道观暂居。”崔夫人道:“不过她父母都不在了,以后也没人替她张罗亲事,真做了道士倒也算个归宿。”
“那想必不会,锦枝姐姐的姨妈怜惜她孤苦无依,时常让人送财物过去。”裴秀嘉道。
崔夫人挑眉,“你如何得知?”
“是兄长告诉我的,他与锦枝姐姐的表兄苏鸿时常来往,大概从他那儿听说的。”裴秀嘉道。
崔夫人闻言,不由皱眉,喃喃道:“临书怎地从未与我提过此事?”
裴秀嘉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掩去唇角的笑意。
裴秀嘉退下后,崔夫人还在琢磨这件事,等下回见了他,一定仔细问问。
裴家千万不能再和季锦枝有半分瓜葛。
——
太子和太子妃走后,裴临书到了正院。
顾青岁睡了大半天,这会儿精神了,靠在枕上翻着本话本子。
见他进来,她只随意瞥了眼,目光就重新回到书页上。
裴临书上前,又拿了一盏烛台过来放在床头小几上,“烛光昏暗,公主别看坏了眼睛。”
顾青岁“嗯”了声,眼皮也没台。
“公主所看何书?”裴临书问。
“《山阴公主传》”顾青岁答,她说着抬起眼,嘴角抿着一点笑,“真好看,驸马想看吗?”
裴临书:“……”
她难得看书,竟然看这些荒唐野史。
莫非她也羡慕刘楚玉那样面首成群的人生?
公主平日虽不够端庄,但基本的女德还是懂的。今日看这书或许是在故意和他赌气。
裴临书轻轻勾了下唇,他走至书架前,抽出一本《班昭传》回到床边。
“公主,班昭乃天下女子之表率,公主可以看看她的故事。公主若是愿意,我给您讲讲也可。”裴临书道。
顾青岁抬眼,有些不耐烦地皱眉,“班昭的故事我早听过了。在驸马心里,我竟这么无知,连班昭都不认识?”她说着摆手,“出去吧,今晚你也睡厢房。”
裴临书深吸一口气,才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公主,我今日在外间榻上休息。”
“别,”顾青岁偏头咳嗽两声,“你不会伺候人,住外间也没用,还不如让荷露、菊霜守夜。”
裴临书见她还不消气,只好又将声音放柔几分,“公主放心,我虽笨拙,却可以学……”
顾青岁知他是被哥哥敲打过,心中不屑的哼了声,原来知道低眉顺眼是什么样?之前偏要摆一副贵公子的骄矜。
顾青岁眼珠子转了转,点头,“行,那你睡外间榻上吧,吩咐荷露、菊霜,不必守夜了。”
裴临书微怔,他想的是,自己睡在外间榻上,荷露睡里面熏笼上。晚上公主要喝水更衣,还是荷露伺候。
不料公主竟真的要让他干丫鬟的活儿。
裴临书面色微冷,公主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他。
顾青岁还有些咳嗽,夜里时不时醒来,叫裴临书倒水。
中间有一回茶是冷的,顾青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好气,“这么凉的茶怎么喝?”
裴临书前面已经被叫醒两次,眼下耐心所剩不多,他坐在床边,昏黄烛光下,他清俊的面容上透出几分隐忍的委屈,“公主,我们是夫妻,理应相敬如宾,纵使我有错在先,也已诚心悔改,您不该用刁难下人的手段刁难自己的夫君。 ”
顾青岁被气笑了,“拿这种冷茶来给一个病人喝,这分明是你在刁难本宫!”她一生气,连“本宫”都用上了,调门也不禁提高。
裴临书下意识蹙眉,回头往窗外看,生怕有人听见。
下巴却被微凉的手指钳住。
顾青岁掐着他的下巴直接把他的脸掰过来,另一只手把茶盏送到他唇边,“来来来,你试试这茶。看看是谁在刁难谁?”
裴临书没想到她直接动手,下意识仰头躲避。
顾青岁冷冷盯着他:“这可是你给本宫倒的茶,你怎么不敢喝?”
成婚以来,顾青岁虽偶有小脾气,无非是发发牢骚,阴阳怪气几句。裴临书已经觉得她脾气不好了,但此刻,他才意识到,从前自己并未见过她真正动怒的样子。
顾青岁的眉眼生得像皇后,杏核眼显得娇俏,含笑时更多了几分暖意,但她瞳色乌黑,更像元章帝。
满朝文武被那乌沉沉的瞳眸一扫,都背脊发寒。
此刻,裴临书竟有了同样的感觉。
他下意识张口,把剩下半碗茶灌了下去。
冰凉的茶水涌入口腔,他本能地皱眉。
即便屋里烧着炭盆,这秋夜微寒,晚上喝这样的冷茶,五脏六腑都要跟着打个冷颤。
裴临书接过茶盏,将其放到一旁小几上,另一只手想去握顾青岁的手,被她甩开。
“还请公主恕罪,刚才是臣误会公主了。”他望着顾青岁道。
顾青岁:“滚下去吧。”
裴临书:“……”
“再不下去我喊人了!”顾青岁瞪着他。
裴临书无奈,只好起身退到了外间。
顾青岁放下帐幔,躺回枕上,这种驸马要来何用,《山阴公主传》里随便拉出来一个面首,都比裴临书体贴百倍。
——
元章帝勤政,每日卯正在乾清门早朝,早朝结束后,又召见大臣商议政务,有时连午膳都顾不上吃。
今日跟梁忱并几位将领讨论在蒙古驻军之事,早过了午膳时辰,御前太监来问了几次,元章帝才让那几名武将回去,只留梁忱与自己一同用午膳。
蒙古九部如今虽愿称臣纳贡。但未必能一直老实,梁忱建议在蒙古派三千驻军,震慑他们。
许多朝臣建议梁忱去,只要有梁忱在,别说三千士兵,就是三百士兵,蒙古也不敢造次。
但元章帝私心不想梁忱去,一是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二也不想让好兄弟去漠北吃沙子。
“你先留在京里,休整休整。”元章帝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不能再拖。我让皇后帮你相看着。”
“大哥……陛下又提这事儿,有了女人出去打仗不方便。”梁忱道。
“咋不方便?那么多有家室的武将,人家都不打仗了?”元章帝瞪眼。
“有了女人,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就怕死……”
御膳已经摆好,君臣二人挪到膳桌前,从前兄弟几个打了胜仗才买只烧鸡庆祝,如今大哥当了皇上,梁忱也成了一品国公,还是爱吃烧鸡。
君臣二人面前一人一只油汪汪的烧鸡,另有几个馒头几碟子素菜和一大碗鸡汤。
大梁的御膳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怕死才容易打胜仗嘞!”元章帝笑道,他不由陷入回忆,“那年攻南阳为啥那么快,就是因为我心里惦记你嫂子和岁岁,开战前夜收到你的信,说那母女俩都病了,给我急的……恨不得一晚上打完,第二天赶回去看她们……”
打南阳时,梁忱正好手受伤了,回梧州养伤,顺便替大哥照看家眷。
梁忱也想起当年的事儿,“说起来,那回大侄女也是发烧咳嗽,嫂嫂更严重,身边离不开丫鬟伺候。没法子,我就去守着大侄女,睡在外间炕上,头半夜她烧的厉害,我用湿帕子给她降温,隔两刻钟就换一次。后半夜总算退烧了。”
元章帝听的有几分动容,这件事王皇后之前也时常提起,梁忱平日看着大大咧咧的,照顾起病人却十分细心。
“额头虽然不烫了,但后半夜还是咳嗽,时不时口干要喝水,我就倒了茶送到她床边。她迷迷糊糊喝了茶就睡过去,谁知那丫头清醒了就翻脸不认人,说我不该擅闯女子闺房……”梁忱一想到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就乐,“我不闯闺房那茶杯能自己飞进去啊?再说她那时才多大,七八岁?还是十来岁?……”
“刚过了八岁生辰。”元章帝道,他瞥一眼梁忱,“你别老大侄女大侄女的叫,以后要称‘公主’。”
梁忱“嗯嗯”的答应着,“听说公主昨日已经好些了?”
元章帝颔首,“昨日皇后和太子、太子妃都去看过,说是精神头还可以,驸马也一直告假在家守着。”
梁忱:“我现在也不好去看她,幸好有驸马,想必比我照顾的尽心。”
元章帝闻言,不由想起皇后昨晚与自己说的那番话,随口抱怨:“驸马是从小被人伺候到大的公子哥儿,哪儿会伺候别人?幸好有婢女……”
梁忱闻言,嫌弃的皱眉,“什么?驸马连照顾病人都不会,那要这驸马有啥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