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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豆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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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因站在龚宅院子里时,雪已经下了将近两寸厚,但手里的烤玉米还很热乎。
有些烫,所以他没吃。
陶骄在屋里不知和龚员外谈了什么,出来后钱袋子满满当当。
兜里黄金碰撞的声音将他整个笑容衬得熠熠生辉。
“愿儿,去,去龚老爷身边。”
他揣着手走到陶因身边,起初欲言又止,后转头看了屋檐下的龚员外两眼,立刻像是铁了心一般,将陶因往前重重一推,“去啊!”
陶因呆愣愣地回头望着他,又看了看目光躲闪的母亲。
蔡氏自进入龚宅后,再没敢正眼与他对视。
“爹?娘?什么意思啊?”
年近半百的龚员外比陶骄还要年长个十多岁,许是常年在外奔波做生意的缘故,瘦得不成人样。
他个头极矮,可眼神精明势利,一副猴精猴精的相貌,落在陶因身上的目光既贪婪又猥琐。
陶因转头朝他看去时,正见他吸了口口水咽下去,呲溜一声,仿佛看见美食时的垂涎欲滴之态。
陶骄没回答,而是揣起手直接往院子大门走,蔡氏也只多留恋了片刻目光,旋即低头跟上陶骄,默默抹眼泪。
陶因反应过来,连忙去追,“爹!娘!”
然而他们的背影不仅没有因为孩子的呼唤而停下脚步,甚至逃似地越走越快。
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家丁拦在陶因面前,他们肩并着肩,像一堵隔绝了所有光明的肉墙。
在陶因面前绝有泰山不可逾越之势。
衬得他是那么的弱小。
“干什么这是。”
龚员外摆手让那些家丁退下,“你们吓到我的小思愿了。”
他走到陶因身边揽住一双瘦小单薄的肩膀,带着垂涎三尺的笑意上下打量,“啧啧啧,真好看。”
家丁退下,陶因眼睁睁看着陶骄和蔡氏的身影在大门关闭后消失不见。
以前听说过谁家有养不起的孩子会送给别人家养,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被送出去的孩子。
不,不是送,是被卖掉了。
他望着大门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嗤笑,渐渐地神色里只剩下悲伤与难过。
一双粗糙而满是骨感的手在他细嫩脸颊上来回抚摸,他从最初的伤痛中回过神,转眸对上龚员外那双饥渴难耐的眼睛。
龚员外重重咽了口口水,手指在陶因唇边游离试探,“思愿呐,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好不好,爷爷会给你买很多新衣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嘻嘻嘻嘻……”
陶因微微蹙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本着做人要讲礼貌的道理,所以没有对长辈的“爱抚”表现出任何拒绝与排斥。
“我得回去了,祖母还在等我。”
他试着要走,却被龚员外紧紧抱着肩膀。
“小思愿,你爹娘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觉得我会轻易让你走吗?”
“你给了他们多少钱?我祖母会还你。”
“我不要钱,我要你啊。”
陶因看了眼那些壮丁,知道自己硬闯是闯不出去的,只能先假装答应,日后再找机会溜走。
“好吧。”
他垂头站在龚员外面前,等待对方安排。
龚员外露出得逞笑容,这才把隔应人的手从他唇边移走,尔后牵起陶因将他往屋子里带。
屋里香箩软帐,熏烟袅袅,地龙将整个屋子暖得恰似春末夏初时节,令人舒服到昏昏欲睡。
桌上花里胡哨的糕点更是吊人胃口。
龚员外关上门,轻轻拿走陶因手里已经凉透的烤玉米,随意丢弃至垃圾桶。
“小思愿,以后跟着龚爷爷,就不用吃这么腌臜的玩意儿,爷爷家里有很多好吃的随你挑选,嘻嘻嘻,只要你乖。”
陶因敷衍着点点头,目光看向桌上的点心,嘴里不自觉冒酸。
真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都是在画清堂不可能吃到的美味。
龚员外见此,以为他开窍了,于是放肆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小是小了点儿,不过没关系,养几年就大了,长开以后肯定更漂亮。”
陶因从点心上移开视线,皱起眉头,露出颇为不解的眼神,正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时,感受到龚员外的手开始往自己领子下慢慢探去。
指尖凉意惹得他浑身一颤,下意识退后拉开距离。
龚员外见他如此排斥自己,当即黑了脸,“安分点儿!晓不晓得你爹娘把你当什么卖给我了!!”
说着便一把揪起陶因的小胳膊,极其蛮横又强势地将他往床上丢,末了脱掉外衣,饿虎般扑了过去。
陶因摔倒在床上时,袖兜里某个又冰又硬的物品咯得他肋骨生疼,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一瞬间剧痛过后,他想起那是晌午前从画清堂顺手带出来的医刀。
刀上还有已经干透的血渍,来自他养的小猫。
他的小猫仿佛就在他身边保护着他。
龚员外身上有股带着腐味的酒气,此刻就近距离贴在陶因身上,令他作呕。
“你只要听话,爷爷不会亏待你,若是不听话,以后有你受的!”
他被龚员外强行翻了个面,感受着湿哒哒的嘴在自己领子附近的肌肤上来回摩擦,胃里又是一阵泛酸。
龚员外万分兴奋,一只大手将两只小手固定在陶因头顶,防止他挣扎,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探索,“嘶~有股奶味,好香好香~~”
龚员外短促而激烈的呼吸声里,还有陶因无声的隐忍。
屋外风雪潇潇,不断拍打窗子发出没有规律的呼声,陶因好像看见是小猫在试图冲破窗户闯进来拯救他。
在龚员外越来过分的动作下,一双原本漂亮到宛如小菩萨般的眼睛忽然化作充满怨气的鬼魅之眼。
几乎眨眼间的功夫,他挣出一只手,手腕向下,让袖兜里的医刀掉入手中,干脆利落地狠狠插穿了龚员外的脖子。
滚烫热血喷溅至他半边脸,即使血液烫得眼眶微灼他也不舍得眨眼,而是用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龚员外痛苦而恐惧的表情。
这种表情实在令人痛快,怎能错过。
龚员外很快没了呼吸,身体重重砸在陶因身上死不瞑目,几乎压得陶因喘不过气。
可陶因却有如释重负之感,在龚员外死后一瞬松懈了凶狠面容,用力长呼一口气,感受着从尸体脖子里流出的血流至自己胸前,竟觉得从未如此平静过。
血从微烫,到温热,最后冰得刺骨。
良久,他从漫长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努力把尸体从自己身上推开,跳下床时不忘抽走医刀。
他走到桌前,用沾满血的手直接去拿糕点,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吃起来。
父母决绝丢下他时他没哭,被龚员外侵犯时也没哭,就连杀了人他还是没哭。
可现在,品尝着那些甜甜的点心,他终于忍不住哽咽抽搐。
不为什么。
因为这些点心真的很好吃啊!
别的孩子轻易就能吃到的东西,为什么自己就得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但他也没有哭得多狠,只是边啜泣边吃,把自己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稍稍冷静些后,他开始思考怎么逃出去。
偏这时,屋外有人开口说话。
“老爷?怎么没声儿了?玩的可还尽兴?”
陶因到底还是个孩子,听见有人在门口问话顿时吓得浑身发抖,生怕自己杀人的场面被发现。
而这时屋外来的人还不止一个。
“你们又给我爹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回少爷,这次是平民人家养的,还小,干净的很。”
话音刚落,龚大踹门而入,正见陶因单手撑在窗台上,一下子跳了出去。
屋内的血腥味与血泊里的龚员外让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刚才那句“干净的很”在此时显得异常讽刺。
片刻死寂后,龚大嘶声尖叫,“啊啊啊啊!!!抓住他!!!快给我抓住他!!!报官!!去报官!!”
满院子的人开始追逐陶因,陶因没能在最好的时机里跑出去,这会儿被几个壮汉死死围困在一颗树下。
他恶狠狠注视着面前每一个人,将医刀藏在袖子里,待对方一个个扑过来时再亮出小刀,凭借灵活走位把四五个壮汉划得伤痕累累。
医刀锋利,他一个小孩子又控制不好力道,几刀下去,有人断了胳膊,有人瘸了腿,鲜血瞬间染红了树下一大片积雪。
他不想再杀人,可接二连三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不管逃到哪里都会被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人团团围住。
他拼了命只想逃,却不慎脚下一滑栽倒在雪中,没来得及爬起身,龚大一只脚便狠狠踹了过来,踹在他头上令他眼前一白,耳鸣轰轰声刺得神经难受。
龚大接连又踹了两脚,边踹边咒骂:“见阎王去吧!小东西敢害我爹!!”
陶因已经没办法思考了,本能反应告诉他不反抗的话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在迷离中抓住第四次踹过来的脚,像个行尸走肉般靠着本能行动,侧身躲开的同时狠狠一拽,一招便将龚大拽翻在地,而后扑过去手起刀落,用医刀扎进龚大的太阳穴。
其余人见状皆有一瞬惊恐与胆怯,给了陶因缓过劲儿的时间爬起来继续跑。
但因着陶因只是个小孩子,他们反应过来后又不当回事儿地继续追杀,甚至更加义愤填膺地扬言要把他当场打死。
陶因此刻万分庆幸祖母是将门世家养出的女儿,自己跟着祖母,从小练就了一身习武之人必备的基本功。
虽没有很厉害的路数,但对付一些只靠蛮力的壮丁倒不成问题。
为了活下去,他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