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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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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船也没有吗?”
“没有,哥,我打听遍了,最近查的都严,他们都不敢发船了”
“……”
吴恙挂了电话,出了电话亭,心烦意乱的踹着地上的石子
明路肯定是走不了了,他托在新港那边的一鸣打听遍了所有干偷渡的船,这群胆小怕事的耗子居然没有一个敢发船的
好在吴一鸣还算信得过,即使在电话里告诉了他【老k已死】的消息也没有表现的太震惊
许文忠死了,他自由了。
可是新港回不去,他该去哪?
好死不死的,他又想起那个警察来
“音像店?不错啊!”
……
“开一个音像店…?”
难不成他真要在这个小县城开一个音像店?
吴恙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还真拿自己当来干这种正经营生的港商了?
陈军的行李并没有比吴恙的包轻多少,一直拎着也不是个办法,今天总归是要找个地方落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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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咔哒一声落下,胖城管酒气未消的回到了家,骂骂咧咧的抱怨着今天的倒霉,
一杯凉白开下肚,算是压了心中火气。
咽了凉水,透过昏暗的光线,才发现客厅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个人影
打火机一声脆响,火苗暂时照亮了一瞬来者的半张脸,接着就是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的闪着
“你……”
胖城管动了动嘴,还没说出什么,视线就骤然模糊起来
吴恙的脸藏在黑色的面罩下看不清神情。他紧紧地抓着胖城管那肥硕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脑袋猛地往桌角上撞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胖城管的脑袋与桌角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
他的脑袋被桌角凿出一个小洞,像个西瓜似的流出鲜红的血
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吴恙从后方再次抓着他的脑袋,恶狠狠将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摔打着砸在桌角上
“砰!”
“砰!”
“砰!”
……
一阵水声过后,凶手迈着轻快的步伐沉默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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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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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三声叩门声响过,小店的门被敲开
那妇人看到一个笑意盈盈的清俊少年提着包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能借宿一晚吗?”
“你是…?”
吴恙眯着眼睛笑
“阿姨,我们下午见过的。”
……
“得罪透了那帮城管,你这生意估计也做不下去了吧”
“这样吧,”
吴恙拿出一沓现金放在对方面前
“您这店借我租两天,我给您在别的地方安排个活”
“不仅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天看别人眼色糊口,而且您的孩子可以享受那里最好的教育资源,”
“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您看,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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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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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星市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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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鸿看着那张照片陷入了沉思
胖城管血肉模糊的脑袋被定格在这张小小的相纸上
乔劲崩溃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这都什么事儿啊!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怎么又来新案子了!还让不让人好好上个班儿了!”
“我说季队,你说会不会是上次的那个人…”
季文鸿紧皱着眉头,那个青年人嫌疑确实不小,可这胖城管平时生活作风和社会评价不太好,得罪过的人还真不少
“不是没可能,但是动机不够充分,目前已有证据显示他们曾经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先注意排查受害者身边的可疑人员,但也别把他轻易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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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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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将夜莺会所的金字招牌浇成模糊的血色。
又是一个暴雨夜,夜莺会所顶楼的私人酒窖里,程缚声摔碎了第七个酒杯。
水晶碎片嵌进波斯地毯的金线里,像一群坠落的星星。
何宝戮进来时,正看见他徒手去抓那些碎碴,血珠顺着掌纹滚进袖口,在雪白衬衫上绣出红梅
程缚声扯开领带,威士忌在胃里烧出空洞的回响。
三楼包厢的隔音门合拢时,他听见何宝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根蛛丝轻轻勾住他的脊椎——
“威士忌加冰球是损害健康的暴发户喝法。” 何宝戮倚在吧台边,
“程先生,自残可不是成年人的游戏。”
何宝戮的声音裹着雨水的凉意。
他俯身去捡玻璃渣,却被程缚声猛地拽住手腕按在酒架上。
波尔多红酒在身后摇晃,倒影里两具身体被分割成扭曲的色块。
暴雨在玻璃外炸成一片银针,何宝戮的睫毛在霓虹灯下颤了颤,竟带着几分神性的悲悯。
“你他妈凭什么可怜我?”程缚声的拇指碾过他喉结下的掐痕,
“一个靠捡死人身份活下来的杂种,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神棍——我们谁比谁干净?”
“你脖子上这条丝巾下面…”
程缚声的拇指碾过丝绸下凸起的淤痕,
“是我掐出来的?”
何宝戮轻笑,任由他扯开丝巾。
青紫指痕在惨白皮肤上绽放,宛如一串诡艳的曼陀罗。
何宝戮的呼吸被挤压成丝,嘴角却翘起来:
“您记性真好。”
程缚声突然发了狠咬上去,犬齿刺破旧伤。
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他尝到何宝戮后颈渗出的冷汗——原来这尊伪神也会疼。
雨声渐疾。
玻璃映出两具扭曲的影子。
程缚声的手抖了一下,何宝戮的指尖便趁机攀上他后颈,
那里有一道旧伤疤——二十年前人贩子用烟头烫的,形如枯萎的榴花
他的叹息散在程缚声耳畔:“您偏偏把自己活成了最失败的样子。”
他的手指插进程缚声发间,像在抚摸一只濒死的兽。
十几年前大火中幸存的流浪儿,十几年后种下血籽的新神,此刻不过是个撕咬神使脖颈的醉鬼。
程缚声猛地松开手。 何宝戮滑坐在地毯上咳嗽,
他欲将颈间红痕再次用如血的赤色缎带盖个严实
“您随时可以杀了我。”
他一边系着丝巾,看着程缚声,仰头笑,
“像你父亲碾碎榴母像那样。”
“不过您不会死。”
何宝戮突然用手扣住他脖颈,力道精准如解剖刀,
“您得活着腐烂,直到因果侵食殆尽您的每一寸骨血。”
暴雨在沉默中震耳欲聋。
程缚声突然抓起威士忌瓶砸向玻璃幕墙。
“哗啦——”
千万片水晶般的雨滴倾泻而入,何宝戮在玻璃碎片中看到程缚声的眼睛,
那里面住着一个十几年前在铁笼里嚎哭的男孩。
“下地狱吧。”程缚声咬开他缚在脖颈上的丝巾,齿尖陷入苍白皮肤,
“但要带上我。”
程缚声咬上他嘴唇的瞬间,看清他瞳孔深处炸开的惊惧。
原来伊的信徒也会恐惧——恐惧自己亲手浇灌的因果,终将吞噬播种者。
因果在满地酒液中生根,攀上他们的脚踝。
窗外的雨越下越稠,像无数亡魂顺着玻璃蜿蜒爬行。
程缚声突然笑起来,将佛珠缠上何宝戮的脖颈。
他们在满地红酒里接吻,仿佛要将彼此溺死在伪神的血与冒名者的泪里。
远处夜莺会所的霓虹灯终于短路,黑暗吞没最后一缕光时,何宝戮想,伊今晚会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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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恙坐在新租的门店里,那对母女已经拿着钱离开了
他点了一支烟,在闪烁的火星中,他突然想起上一次来到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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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八年前了…
在他将醉倒的父亲沉入水底,逃离那个充满酒气和暴力的家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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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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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晨雾漫过码头时,吴恙的布鞋已经吸饱了露水。
他望着渡轮烟囱里升起的灰白色烟雾,攥紧了口袋里母亲八年前仓皇出逃时,唯一没带走的雕花发卡。
身后巷子里传来城管车的鸣笛,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别着的弹簧刀。
昨夜那个穿制服的胖子被他捆在废弃配电箱上时,涕泪横流的模样,和父亲喝醉后的样子如出一辙。
但这次他没把那人沉入水底,也没割那人的喉咙,只是用刀背拍了拍对方肥腻的脸:
"再敢掀他的葡萄摊,我就把你手指头腌成腊肠。"
……
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小时前。
当吴恙带着包袄离开那个早已灰飞烟灭的家,跳上火车时,他感到无比的痛快。
那个令人不快男人已经死了,就扔在吴恙身后正离他越来越远的白水河里。
他想知道,当年母亲是否也像他这般:在塞给他一把糖后告诉他,等她回来接他后,跳上火车逃离这个困住她八年的村落
八年时间,那个男人在她离开后将拳头对准了吴恙
八年也消耗尽了吴恙所有的耐心,
于是啤酒瓶的碎片刺进了酒鬼的喉咙,施暴的魔鬼回到了该回的地方。
十六岁的吴恙踏上了寻找母亲的路。
当他拿着唯一一张已经发了霉的母亲的照片,在小城里兜兜转转找了一周,吃光包袄中的食物那天他找到了母亲的房门前。
他蹲在七号楼防盗门前的阴影里,看着三楼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
那个穿米色针织裙的女人正在给双胞胎女儿扎辫子,发绳上缀着的小铃铛隔着玻璃都能听见清脆声响。
他理了三四遍衣领才敲响了门,他意料之中母亲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打开了门,警惕的望着他
..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那孩子被哄回了屋去,门关上了.
母亲就站在他面前,陌生的他不敢认。
她穿了一件米色针织裙,发梢烫得微卷还涂了浅色的口红,和吴恙印象里那个灰头土脸,却永远对他温柔笑着的短发妇女判若两人
“你怎么找到这的”,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我自己问过来的”
“你爸知道你来吗?”
“不,我偷跑出来的。”
她听见这话似乎解除了警戒,放松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
吴恙很奇怪。八年,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却如鲠在喉
.....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她似乎躇踌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说出口:
“你两个妹妹还小,我想给她们一个完整的童年”
“你快走吧,孩子他爸快回来了。”
于是门再次关上了,吴恙沉默的走下楼走去,蹲在楼宇门口,不知还能去哪
身后楼道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近了,母亲将两百块钱塞到他手中
“你爸当年买我的时候也是这些钱”
“走吧,省着点花,照顾好自己。”
……
“妈对不住你了。”
吴恙看着她再次离开,木木的,只是攥紧了手里的一把零钱
眼前模糊一片,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清了,他只从喉咙挤出一声声干涩酸楚的:
“好。”
那时是盛夏,吴恙却觉得好冷,寒意渗入每一寸毛孔,冷到骨子里,连牙齿几乎都在打颤
他坐了很久,直到暮色一点点爬上天边,
残阳染红了澄空,扰成浓稠如墨的夜色
他想将钱塞进兜里,却摸到了母亲那枚雕花发卡
他本来想把它还回去的。
……
"后生仔,和家里闹别扭了?"沙哑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穿藏蓝汗衫的老汉蹲下来,铁皮推车上的葡萄在夜色里泛着紫水晶的光泽。
吴恙闻到了熟悉的酒精味,却不是父亲身上那种劣质白酒的刺鼻,而是带着清甜果香的葡萄酒气。
老汉掰了串最小的葡萄塞给他:"尝尝,白水河上游新到的麝香葡萄。"
深紫色果皮裂开的瞬间,汁水沿着吴恙掌心的刀疤蜿蜒而下,像道温柔的河。
他机械地吞咽着果肉,听见老汉絮叨:"吃完就回家去,你爹妈这会儿指定急得..."
吴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甜腻的汁液呛进气管。
月光落在他双臂狰狞的烫伤疤痕上,那是八岁生日时父亲用烟头烙下的"生日礼物"。
此刻三楼传来孩童的笑声,窗边女人转身的侧脸在光晕中模糊成记忆里的模样——母亲出逃前夜也是这样哼着歌,用冷水给他敷被打肿的膝盖。
……
黎明前的黑暗中,吴恙把抢来的钞票分成两摞。
厚的那沓塞进七号楼104室的门缝时,他闻到了门内飘出的葡萄发酵味。
薄的那沓沾着城管制服上的铜臭味,正好够买去新港的船票。
渡轮汽笛响起时,卖葡萄的老汉正在码头支摊。
吴恙看见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钞票,
布满皱纹的手突然顿住——那叠皱巴巴的纸币里夹着枚雕花发卡,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红光。
新港,是吴恙的下一个目的地。
那年他十六岁,
在那,他遇见了许文忠,成了他的“徒弟”,
从此以后,吴恙就开始跟着他“蹬大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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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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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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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星市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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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我来看你啦…”
何宝戮一早就接到收容所的紧急求助电话
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默默一脸紧张的蜷缩在收容所的床上
“她不许人靠近,”
女社工无奈的说,
“她对同性的态度并不友好,对于同龄人又很抵触”
“我们试过给她找别的心理医生,但是都很抗拒,有的甚至表现出敌意”
“没办法了,麻烦您一趟,”
何宝戮朝女社工笑笑,表示理解
“没关系,她这种情况,对陌生人感到抗拒很正常”
“我尽量和她聊聊吧,像她这种案例我也是前所未见。”
何宝戮关上了门,搬了一把椅子坐到默默床边大概一米的位置
这个距离不算太近,不会令对方感到不适,也不算太远,不会太疏离。
“默默,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默默只是抓着被子,警惕的盯着他
何宝戮笑了笑,将声音再次放软放轻,
“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个小伙伴,你要不要见见ta啊?”
这话成功的引起了默默的好奇心,尽管依旧是防备的姿态,视线却不由得随着何宝戮的一举一动
何宝戮从随身携带的大帆布包里掏出一只黑白花色相间的兔子
“她叫石榴,我怕她在家孤单,你可不可以陪陪她啊?”
默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接过了兔子,
兔子并不怕生,趴在她怀里很安静,三瓣嘴一动一动的
温热柔软的触感让默默不由得眼眶发热
“我可能要死了。”
何宝戮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为什么这么说呀?”
默默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的一角,身下有一块殷红的血迹
默默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砸进兔子蓬松的绒毛里
“我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何宝戮笑了,长出一口气
他将具体情况告诉了女护工,女护工这才知道她是因为生理知识的缺乏,对初潮感到了恐惧
女护工给默默换了干净的床单,教她如何使用卫生巾
何宝戮又简单和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这才离开
离开前,他看默默实在喜欢那只小兔子,于是对默默说,
“我工作最近有点忙,经常回不了家,我怕石榴在家孤单,可不可以把它放在你这里,你照顾她几天啊…?”
默默的眼睛一瞬间亮了些,她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少女还有的神情来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要记得来接她…”
何宝戮也笑着点点头,
“好,我们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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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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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把自己塞进收容所的白被单里,她蜷起身体,曲起双腿,白色的被单被她的身体撑起一个小小的“帐篷”
她打开手电筒,温暖的光照在他身上,也点亮这一方小天地
在手电筒的光下,她看见自己身上那层属于孩童的细密白色绒毛
一切都昭示着她是个孩童的事实。
她想起何宝戮的那番话,长时间以来,将自己当作是成熟女人的那番认知,此刻在被单下的那束光线中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怀疑会从这裂隙中挣扎着生长而出,
尽管过程肯定不会全是那么美好的。
……
何医生…比她上一个“爱人”要好得多呢……
她突然想起那天她偷听到的何医生和社工说的话
他说,他给她找了个愿意领养她的好人家…
……
默默想,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那个人是何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