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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今晚无风，有满天繁星，还有你（世界四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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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间即地狱
残破的楼房是亘古不变的背景，废墟是入眼所及的底色，生命在这个地方诞生简直就是奇迹。
他应该下地狱接受惩罚，可上天没有那么安排，这里何尝不是地狱——这里是人间的地狱。
程茂动了动身体，他站起来在废墟里慢慢走着。上天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不奢望一醒来在床上，这大概是报应?程茂低头看着身上的血迹，陌生的衣服和陌生的手。
程茂望向一个废弃的汽车，玻璃上倒影的人影也是陌生的。他轻轻摸着那张脸。
毕竟已经被吃了，怎么可能在自己的身体里呢。
程茂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漫无目的的走，肚子很饿，他看着倒塌的建筑物分辨着这些楼之前的身份:医院，车站，商店……
程茂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他微微弯腰抬起胳膊擦了擦汗，这个身体比他原先的身体还弱。
面前的商店还没有完全塌，门被挤的变形，进去有危险，程茂知道。如果塌下来他刚捡回的命就又会归还给命运，可他真的又累又饿。
程茂靠在货架上看着那窄窄的门缝——还好这个身子瘦。
高风险高回报，他在林毅身上验证过了。
程茂拧开一瓶水小口喝着。
林毅还活着吗?因为他变成那个样子……
程茂起身找了找能吃的东西，他拆开密封的面包才发现面包已经发霉，可保质期明明还不到……
程茂愣了一下。
保质期没错，面包发霉没错，他错了。
他又翻找了些他认为在保质期的食物，无一例外都变质了。
只有一个答案——他不是死了就马上重生。
现在距他死过去多久?没有参照程茂不能乱猜，他找了些保质期更久的东西吃了下去，他从商店爬出去试图去寻找标志性建筑物，他必须要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沿着被土埋了一半的马路走了半天才找到想看的东西——希望医院。
丧尸爆发，几乎所有医院都被舍弃，活着的人都向大城市靠拢，只有希望医院的人没有撤离，医院里所有的人都坚守着和丧尸抗衡，后来政府派人来清剿了丧尸，无处可去的人们就以希望医院为中心向外扩张筑墙，后来就成了著名的希望城。
程茂没时间哀悼。他死后伊甸城一定会被攻破，大堆丧尸会在尸王的命令下袭击其他城市，伊甸城完全覆灭要一个星期，希望城离伊甸城遥远，之间还隔着其他几个城，路途的时间，颠覆其他城的时间，希望城毁灭的时间，还有希望城变成现在这样的时间……
程茂估算了一下，他在死后好几年才复活，至少三年。
肯定物是人非了。
程茂看着曾经辉煌的医院，那半塌的医院没有抗住丧尸的攻击，里面生病的人，濒死的人，快要痊愈的人，都在此长眠，而罪魁祸首就是他。
他没打算活着。
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报了父母的仇，然后呢？
那些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林毅了。
他想找林毅，可时间差又让他犹豫。
如果时间相差不多，他可以再次擦去林毅的眼泪和林毅走，可现在不一样。
变成丧尸的林毅怎么可能记得他。
要不然在这废墟里结束生命?
程茂看着脚下的石子，那石子上是血迹。
“……还是死吧。”
就当再一次赎罪。
天上突然有异样的声音，程茂抬头望去——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里的人显然也发现在路上站着的瘦弱男人。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LH97101在希望城废墟发现幸存者，已排除感染，请求指示……”
程茂看见直升机放下爬梯沉默着。
2.被捕的丧尸王
程茂没想到以前是小城的丰悦城成了继伊甸城后第二个人类命脉，他在直升机上看着驾驶员套取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伊甸城毁灭了。”
“对啊！真可惜，一夜间全军覆没，听说一个丧尸一天杀光了所有人，也不吃就纯杀，还打开了城墙，简直可怕，不愧是丧尸王……”
林毅……
程茂不再想继续诱导驾驶员。
“没想到过这么久了。”
“可不是嘛，都五年了，不过人类最终取得了胜利。”驾驶员发自内心的笑了笑，“那丧尸王现在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程茂沉默的垂下眼，驾驶员没想到一开始主动和他搭话的人变得这么沉默。
“你是流浪者吧，没了家园一直躲避丧尸很辛苦吧，希望城也是，都废弃一年多了你还去哪里……”
程茂听不进去。
林毅可能没成为丧尸王，被更强大的丧尸吃掉，也可能成了丧尸王，现在被人类抓住。
他希望林毅死掉，落到人类手里的丧尸生不如死。他就是研究丧尸的，他很清楚。
程茂被带回丰悦城，如果说丰悦城和伊甸城有什么不同的话——这里的人都带着兴奋的微笑。
“天啊，你看上去饿极了，孩子。”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迈妇人一看下直升机的程茂就开口，“真是可怜的孩子。”
驾驶员很熟悉那个老妇人，“麻烦你了玛丽阿姨，给这位安排工作和住的地方。”
“放心。来了我们丰悦城你就是来到了自己家，安心住下吧。”
程茂很少感觉到这样的温暖，他适应不了，他也无法安然接受这些人的好。
他想见那个丧尸王。
“那个……”程茂抓住驾驶员的衣服，“能带我见这个城市的统领吗？”
“你见统领大人干什么……”驾驶员警觉起来。
“我没有恶意。”程茂说的诚恳，“我研究过丧尸，想求统领大人让我研究那个丧尸王。”
驾驶员眼睛睁得老大，这个时代，能投入大量人才物力研究丧尸的可只有五年前的伊甸城，而那些研究丧尸的人都死了，死在五年前。
“你……是伊甸城的人?”
程茂点了点头，“侥幸活下来的。”
从尸王手里活下来，从铺天盖地丧尸嘴里活下来，从一片废墟里活下来……
太可疑了！
程茂如愿见到了统领，带着身份不明预谋不轨的标签。
程茂看着面前的统领，那个狭长凤眼的男人正拿文件打身边人高马大的男人。
“我说了马上处死，你等什么等。”统领无视存在感极差的程茂，“晏封，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那个抓到的尸王杀了！”
“冷静点亲爱的，”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捏着段阅的肩膀，“杀了一个尸王还会有另一个尸王，这不是办法。”
程茂听着他们讨论尸王，他从两个人的交谈中提取了些信息。
一：这个统领和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是爱人。
二：统领的家人死于丧尸之口，而那个丧尸是尸王。
三：他们关于尸王杀不杀这件事上有了分歧。
段阅吵累了推开晏封，他这次正眼看到了程茂。
“别说废话，什么事什么目的。”
程茂隐隐感觉他和这个统领合不来。
“我曾经研究丧尸……”
段阅翘起腿看着程茂静静等程茂接着说，晏封本来要走，一听折返回来在段阅旁边坐下。
“你说什么？”
“我想研究丧尸王……”
“你的研究能带来什么？”段阅不说废话，他不想浪费人力物力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程茂也不说没用的，“我能让丧尸恢复人的理智。”
“……”
空气一阵沉默。
“是真的……”
“有成功案列吗？”段阅死死盯着程茂。
程茂意识到段阅在炸他，有理智的丧尸只有尸王，他承认就是找死，不承认就会以骗子之名被赶出去。
“有一例，只有一例……”
他想见林毅。
段阅沉默很久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程茂想了想回答，“程茂。”
“亲爱的……”晏封不放心看了段阅一眼却发现段阅在笑。
“告诉我你多久能做出来。”
“两个月……”程茂保守的说。
“好，两个月做不出来我把你和那个丧尸王一起枪毙。”
3.见面
程茂洗完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瘦弱的男人五官和自己有些神似，除此之外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他穿上久违的研究服站在消毒的走廊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许应该换个名字过崭新的人生。
程茂一下下摁动着笔视线略过实验室培养皿里的瓜果蔬菜，越往里走越有血腥味。
因为他要研究，尸王才从地下监狱来到干净整洁的研究室。
程茂在门口站定，里面就是那个被捕的尸王。他拿不定主意。
是不是林毅?林毅变了样子吗？林毅还认得出他吗？还傻傻的喜欢他吗……
程茂轻轻甩了甩脑袋推开门，里面的丧尸平静的看着他然后继续垂下眼睛好似他不存在。
锁链紧到几乎把丧尸的脖子勒断，身上冒着蓝紫色血液的伤口很新，那赤红的眼睛没有再看他第二眼，黑色的丧尸就坐在那里，谁来都惊不起他的波澜。
程茂松了口气。
是林毅，不认得他没关系。
他不奢求。
“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吧？”
林毅没有理他。
程茂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难受吗？我帮你把那个拿下来?”
林毅还是不说话，脖子上为丧尸特制的项圈上一闪一闪发着红光。
程茂慢慢靠近，林毅抬头看着程茂。
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类，愤恨他的人类，会给他制造伤口，没关系，不痛不痒，他会一瞬间扭掉那柔软的脖子，咬破那脆弱的喉咙。
带有温度的手碰到丧尸冰冷的皮肤，林毅盯着面前的人的颈部。
只一下，这个人就会死，轻而易举，他杀过无数个。
“好了……”
脖子上的项圈被摘下，他明明不用呼吸却感觉空气重新进入他早已死去的身体。
程茂把项圈放在一边。
“接下来把锁链解开……”
林毅看着这个对他出奇好的人，他理解不了。
人都是恨他的，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温柔和他说话，还帮他摘掉讨厌的项圈?
短暂的接触让程茂心里有了评估——林毅暂时不会伤他。他试探的解开一只手的锁链，林毅还是没动。
监控室里段阅眉头越皱越紧，他一下下转着手里破旧的手机。
他不相信一个丧尸会凭空出现，一定有人是导火索，而监控里那个和尸王交谈的人嫌疑最大。
在废墟上活着，尸王被捕出现……太可疑了，而且也叫程茂。
“派人去伊甸城，”段阅捏紧手里带着血迹的手机，“去那个研究所调监控。”
林毅身上所有的锁链都被解开，可他还是没有动，也不看程茂一眼，自顾自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程茂拿出记录单和笔坐在林毅对面。林毅头发长长了很多，黑色的皮肤在纯白的研究室里格外明显，仔细看能看到手臂上蓝紫色的血管，身材倒是没怎么变，衣服倒是很整洁……
程茂看了看林毅的衣服。
“你自己穿的衣服吗？”
“……”
回答永远是沉默。
程茂再次低下头写着什么，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伴随着轻缓的呼吸声传入林毅耳中。
他眼球上移，头发下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程茂。
他好像记得，曾经有个人，也和面前的人一样静静坐在他旁边写着什么。
刨开肚子，没有，他找不到那个人。
程茂凭着记忆尽量回忆研究数据，可记忆有限，完整的资料在伊甸城，在废墟下。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看着林毅，林毅也看着他。
“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
就在程茂以为林毅不会回答的时候，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在研究室。
“……程茂……”
“……你叫程茂吗？”
“他……叫……程茂。”
程茂手控制不住抖了抖，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记录单半天才开口:“是吗……”
“他是谁。”程茂捏紧手里的笔平淡的问。
“我的……爱人……”
林毅垂下眼不再说话，他记得一切，满身血迹站在伊甸城最高的塔上，他看着涌入的丧尸才记起，他的爱人，他的程茂，被他亲手杀了吃掉。
那时他太饿了，也没多少理智，一切只靠本能……
“……”
程茂看着低着头不再言语的人:那句我的爱人戳中了程茂的心，如此不堪的他林毅还是喜欢。
他想带林毅离开。
“你叫林毅。”程茂翻开记录单在单子背面规划逃跑计划，“是个很有实力的雇佣兵。”
林毅没有动静，他静静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把旁边的男人当空气。
“你被程茂骗了，他让你变成了丧尸。”程茂在纸上画着来研究室的路线，“他是个坏人……”
一切发生的太快，程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毅掐着脖子摁在地上，一直监视着房间一举一动的人急忙揣枪闯进实验室。
程茂对上林毅含了杀意的眼睛脸涨的通红，他呼吸不上来。
林毅紧紧掐着身下人脆弱的脖子，这样做有理由。
“道……歉……”
就算被无数黑森的枪口指着，林毅却好像浑然不知，执拗的让身下诋毁他爱人的人道歉。
程茂呼吸都呼吸不上来更别说开口道歉，他抓着林毅的手腕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手上使不出力气。那黑长的指甲好像要刺破他的皮肉。
枪响的声音格外刺耳，林毅却一动不动。
再被林毅杀一次也可以。可枪声打乱了程茂所有的思绪——林毅在流血。
无论哪一次，他都想林毅活着。
“对……不起……”
程茂挤出这句话，林毅看着身下的男人慢慢松开手，他一声不响退回角落在那里坐着。
程茂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朦胧的眼睛，他剧烈咳嗽着看向那些还举着枪的人。
“别开枪……”
5.闯祸
林毅以为，那个差点被他掐死的男人不会再来，可那个男人还是来了。还是坐在他对面写着什么，有的时候和他说话，他不理会，那个男人还自顾自的说。
“我的父亲也是研究丧尸的，他救了被抛弃的母亲……那个家伙只把母亲当玩物，母亲那个时候已经怀了我……”
林毅低头拔着指甲。
“父亲的初衷是研究药物拯救变成丧尸的人们，可投资研究的人只想控制那些丧尸，父亲拒绝并辞去研究员的工作，他想带我们一家人离开伊甸城……”
林毅抬眸看着平淡叙述的男人。
“那时我胸怀壮志，理想和父亲背道而驰，我想控制丧尸选择待在研究室，最后眼睁睁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扔下城墙喂了丧尸……”
“大概遗传了劣性，”程茂把笔放回胸口的口袋看着林毅，“我很记仇。”
“我没日没夜都想着报仇，更多和我一样的遭遇不断在我身边上演……”
程茂突然伸手，林毅躲过那伸来的手。
极浅的笑出现在男人苍白的脸上，印在林毅深红的眸中。
“杀掉恶魔的代价是成为恶魔吗？”
男人的手落在头上，林毅这次没有躲。程茂撩起林毅遮眼的头发看着熟悉的眉眼。
“喜欢的人是让无数人陷入痛苦的恶魔，你还会喜欢吗？”
喜欢的人?
林毅第一时间想起程茂，那个对他格外残忍的人，那个毫不留情抛弃他的人，那个消失在他生命里的人……可他就是喜欢。
第一眼就喜欢。
所以当程茂主动脱衣服他没拒绝。
所以当发现程茂是利用他后他心甘情愿。
所以知道程茂有危险后他毫不犹豫挡在程茂面前。
他喜欢，可他不会对陌生人说。
第一句喜欢要说给程茂听。
程茂习惯林毅不说话，他收了手又拿出笔，林毅扣了会儿手就看着对面的男人，那个人正把笔头放在唇边盯着手里的单子在思考着什么。
程茂就在那里思考，林毅就在那里看。
程茂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重要的数据，不去伊甸城拿资料只能重新研究，研究林毅，可研究的过程注定痛苦。
程茂看着对面的林毅，林毅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对上他的视线又垂下眼扣手。
“嗯……”程茂下意识咬着笔歪了歪头看着林毅，“不想逃走吗？”
林毅是丧尸王，离开这里应该很轻松，不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林毅不说话，程茂等了一会儿林毅还是没说。
“林毅……如果我说我是程茂，你信吗？”
一直低着头的丧尸猛的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程茂，好像要把眼前的人看穿，一直透过皮肉看到灵魂。
“我带你逃走……”
研究室的门被打开，段阅阴沉着脸进了房间，他睨了眼林毅招了招手，一堆全副武装的人挤进房间，他们拿着枪，这次是对着程茂。
段阅看着程茂冷静的眼神啧了一声。
“制造奇怪药剂让人变成丧尸的是你，程茂。”段阅看着面前护着丧尸的人冷冷开口，“你没有死。”
林毅一直盯着程茂，他看着挡在他面前穿着研究服的男人。
是程茂吗……
林毅慢慢伸手握住了程茂的手。
程茂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握紧林毅的手，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统领知道了什么，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矢口否认。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亲口承认，还对尸王这么好……”段阅看着一人一尸握在一起的手压抑着怒火，“你创造出尸王想毁灭人类！”段阅控制不住上前抓住程茂的衣领，“我拼死拼活保护着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可怜人，你让他们跟你一样都死在丧尸口中！程茂，你真该死！”
程茂静静的沉默着对上段阅愤怒的眸子，他反驳无法。
他知道，伊甸城里不仅有他痛恨的那些人，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一心为民的领袖，满怀学识为了拯救人类投身的学者，被逼无奈的可怜女人，像林毅一样的傻子……而他们也一同死在那天。
他说不出口任何辩解，可他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他不会自责，也不会想其他人的感受。
他在意那些就永远无法报仇，也只能独自挣扎痛苦一事无成。
段阅看着程茂平静的眸子怒火彻底被点燃，程茂那种事不关己的表现让他想起自己父母的尸体，想起那些在废墟里哭喊的人，那些抱着孩子尸体的哭泣的人，那只剩一口气还伸手求救的人，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段阅死死拽着程茂的衣服，“你是人类的罪人！程茂！！！”
程茂垂下眼眸，死亡没有带走他的灵魂，他被搁置在废墟上，大抵是痛苦又愤恨的灵魂太多，连地狱都不收他。
“我会研究让丧尸变回人的方法……”
还没准备好，再拖延些在这里的时间。
程茂尽量说的有真情实感，“我会研究……”
段阅冷笑完用刺骨的寒眸看着程茂，“我凭什么信你?”
程茂想说什么的时候段阅掏出录音笔，开关打开，是他的声音。
【我说我是程茂你信吗……】
【我带你逃走……】
“你说，我凭什么信你?”段阅彻底没了笑意。
程茂没想到自己不久前说的话被录了下来，简直糟糕。
“我会当众处决你，”段阅看了眼乖乖牵着程茂手的林毅，“和你制造的这个怪物一起。”
程茂不能让林毅死。
段阅眼神不善的看着程茂，那抓着他的瘦弱男人一开口就是“别杀林毅……”
“放开。”
“你可以杀我……”
“砰——！”
林毅睁大眼睛看着拿枪的段阅。
程茂听到枪响后才感觉左肩处剧痛，段阅没有收枪，他冷冷看着脸色煞白的人。
程茂能感受到段阅对他极大的恨意，最优解是放手，可他没有。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林毅一个知道他所作所为还爱他的傻子。
他不能让林毅死。
段阅不会心慈手软，在末世，他必须消除一切隐患，而这个曾经制造尸王的恶魔和杀人如麻的尸王就是隐患。
林毅视线移到染血的背影，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人重叠起来，那个受了严重枪伤的人，吻了他的耳朵，把活着的希望给了他。
是程茂……
“你真是想死……”段阅再次举起枪，可这次子弹没有射进程茂单薄的身体，林毅冲到程茂的面前替程茂挡了那一发子弹。
程茂看着林毅下一秒呼吸一滞——林毅划破了段阅军装下的皮肉还一口咬上了段阅的肩膀。
惊呼和子弹声齐飞，林毅护着他，子弹都落在林毅身上，程茂看着段阅不可思议又痛苦的眼神觉得呼吸不上来。
段阅后退几步费力抬手看着冒着黑血的小臂，他几乎没有犹豫拿锋利的弯刀砍下自己的胳膊，可没用，尸王的毒能几秒钟到达全身各处。
程茂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段阅脖子上开始显现黑紫色的血管，他的眼睛也开始变色，那些护卫吓呆了——他们的统领被尸王咬了。
可这个尸王被抓后从来没有咬过人，就待在一个角落……
“报告晏封大人……快去报告晏封大人……”
“妈的……”段阅紧紧攥着手里的枪死死盯着程茂，就在程茂以为段阅会拿枪杀了自己的时候段阅用力将枪甩在他脚边。
“给我个痛快……快！”
程茂看着抓着断臂快要失控的段阅拾起枪。
变成丧尸比死亡更痛苦吗？
应该吧。
他也宁愿死亡。
程茂拾起枪没有开，他不能满足段阅这个要求，因为有人不会让段阅死。
他注定要与段阅一生为敌。
林毅咬完段阅回到程茂身边盯着程茂的伤口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程茂……”
“……”
林毅为了救他闯了大祸。
林毅不安的垂下眼睛。
程茂不理他是生他的气吗……
也对，他把程茂吃了，程茂一定会生气的……
“不要……生气……”
程茂看着这局面:挣扎快要尸变的统领，乱作一团的士兵……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
林毅拉着他的手小声说:“我……爱你……”
程茂看着林毅赤诚的眼睛快速做了决定。
统领的男人不会放过林毅，林毅会死。
他不会把林毅交出去，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程茂深呼吸拽着林毅冲出研究室。
拯救人类的事他也不想干，他只对林毅觉得亏欠，他要弥补。
阻拦的人被程茂用拾起的枪打穿膝盖。
程茂早有预谋，所以他第一时间开着藏好的车冲上马路，一路横冲直撞人心惶惶。
眼看城门近在咫尺将要关闭，程茂扭头对一直注视着他的林毅开口。
“林毅，开路。”
林毅一瞬不瞬盯着程茂，在程茂探身打开车门后跳下车窜进了操纵室。
晏封赶到时段阅刚好失去最后的意识，想下杀手的男人第一时间发现扑上来的丧尸是朝夕相处的爱人。
晏封后悔和段阅争吵。
忍着撕裂般心痛把爱人压住，绑住，戴上嘴套，注入过量安眠药……
晏封快碎了。
他慢慢走到段阅割下的手臂旁垂头一言不发，随行的人被晏封转身后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他们一向平易近人宽容大度的将军竟也会有这种毫无理智的眼神。
晏封攥紧拳头呲目欲裂望着门口。
“抓到他们，把那个该死的丧尸抓到，我要把那狗东西肢解了……”
6.残忍的现实
程茂简单包扎肩部的伤口靠在驾驶座上，他休息了一会转头看了眼他在车后座储备的食物和水——时间紧迫，他本想再准备准备的。
他如果只摄入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食物和水可以撑两个月。
两个月啊……
程茂意识到林毅一直盯着他笑了一下，声音可以说温柔，“怎么了？”
“程茂……”
“嗯。”
“我……喜欢你……”
只有两个月，那么全心全意对你好吧。
把从未享受又从未付出的爱意都给你。
“我也喜欢你。”
林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不……讨厌……我……”
“为什么讨厌你?”程茂放慢车速，外面黄沙滚滚荒无人烟，他笑意还在脸上。
这天地间那么大，他们只有彼此。
一个是罪恶滔天的恶魔，一个是杀人如麻的丧尸。
只有这荒芜又公平的废墟上才容得下他们。
“吃……你……”林毅难以掩饰心里的开心，自从记起所有，他几乎没说过话，也不与人交谈，说起话来磕磕巴巴脑子也不转弯。
可程茂听懂了林毅的意思。
他对生命一直看的很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我现在在这里，在你面前。忘了那件事吧，我不讨厌你。”
程茂没有停车一直紧踩油门。
那个叫晏封的男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飞机汽车都会追杀他们，要暂时安全才能休息。
林毅能闻到车里一直飘散的血腥味，那味道闻上去格外甜美，他忍不住喉咙滚动了一下看着程茂流口水。
他从被捕后就一直没有吃人。
林毅的眼神太过赤裸，程茂视线和林毅对视一瞬然后看着前面崎岖的路。
“饿了?”
林毅摇头控制着想吃掉毫无防备人的本能。
那是程茂，他饿死也不能吃的人。
“会找东西吃吗？”程茂找了个建筑物在后面停了车，他探身打开林毅那边的车门，“去找东西吃，记得回来。”
林毅不想离开，可他必须去找东西吃，腐尸也好丧尸也好，或者变异的动物……他必须填饱肚子保证一定不会伤害到程茂。
林毅速度极快，程茂看不见林毅后找到备用医疗箱——那个他在实验室顺来的小箱子。
他数着里面的纱布和绷带估算着伤好的可能性。
食物肯定也不够……他不可能每天都吃最低摄入量的食物。
要去搜集物资了。
程茂拿起一包压缩饼干吃了一半。
有林毅在身边比他孤身一人搜集物资好。
如果搜集物资，那么就能在林毅身边更久。
那去搜集物资吧。
林毅将一个丧尸混着泥土吃下回到车上，隔着玻璃他看着在驾驶座上睡着的程茂。
不能吵醒程茂。
林毅伸手碰上车门目光有些呆滞。
怎么开门来着？
林毅仔细想着身为人时的行为，他放弃思考好几年，如今大脑的发条开始转动，他搞了半天才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感觉好幸福。
林毅看着旁边人的睡颜，他想把程茂印在脑海里。
程茂来找他了。
去其他城市找程茂找不到，在研究所等程茂等不到，捡到遗失的手机发消息程茂也不回……
为什么会幸福呢？可能曾经太痛苦了吧。
林毅咧嘴学着笑。
程茂喜欢他，他开心。
记忆里对自己都冷漠的人把爱给了他。
林毅慢慢伸手碰到程茂的脸。
柔软的，有温度的，会对他笑，爱他的……
“程茂……别再……丢下我……”
别再留我一个人，找不到你好可怕……
“我这次不会丢下你。”林毅没想到程茂醒着，那清明的眸子注视着他。
“程茂……”
“我会一直陪着你，”程茂抬手把林毅想收回的手摁回自己脸上，“如果有一天我真不行了，我会杀了你，我们一起死。”
林毅觉得手上的温度一直传到心里。
“到时候你要乖乖被我杀死，知道吗。”
林毅点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程茂干什么他干什么，程茂去哪里他去哪里，程茂死去他也跟着一同死去。
他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被抓住才不反抗。
“程茂……”
“嗯。”
“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程茂轻笑的看着认真等他回答的男人。
很冷，又饿，他不在乎。
“我爱你，林毅。”
7.破碎
也许是这个梦太过美好，也许是幸福冲昏了头脑，他一直觉得程茂就会这么陪着他，一辈子。
程茂会告诉他那些废墟曾经是什么，程茂会教他淡忘的知识，吃完饭后程茂会拉着他的手和他看日落，看晚霞，看满天繁星。
“很美，对不对。”瘦弱的男人脸色因为霞光红润不少，他心里欢喜着。
他还是不习惯说话，半天才嗯了一句一直点头。
美。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只有我们。”程茂总是会这么说，而他也总是嗯。
我也想一直和你这样，谁都无法分开。
一天程茂开始教他怎么去找食物和水。他看着程茂更加瘦削的身形才大梦初醒。
东西不够吃了。
他吃土都能活，程茂不行。
他每日沉溺在程茂对他的好和温柔里，发现时太晚。
他让程茂饿肚子了。
他想把所有的物资都搜集到程茂的身边，可末世这么多年，在荒郊野外又剩多少物资呢。
“是我想的太理想了。”程茂盯着只剩半块的饼干笑着对他说，“看来过几天我真要杀了你。”
“我去……搜集……物资。”
他会去下一个城市，去下下个城市，甚至去有人的城市，不计后果把食物带回家，回到那辆车里。
“你也不能一直吃土。”程茂沉默了很久才说话，“去找些吃的吧。”
他知道，可他不能离程茂太远。
他们越来越远离人类居住的城市，丧尸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离开程茂会有危险。
“不去……”
我只吃土也要保护你。
“那我们一起去搜集物资。”程茂对他笑着说。
那时他不该同意的。
他应该让程茂待在车里。
要不然程茂也不会……
“去缇瓦城吧，那里听说刚毁灭没多久。”程茂伸手撩开他的头发轻轻摸着他的眼角，“到时候你去找东西吃，我去商店找物资，知道吗？”
他不应该嗯的。
好可怕……
程茂一直在流血……
他紧紧抱着程茂一直跑，跑向人类居住的地方。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残忍……
为什么每次都要死在我面前……
血腥味吸引来了丧尸，他们都想吃程茂，不可以，程茂是他的……
那些丧尸不畏惧他，排山倒海扑向他们。
他不能停下。
怀里是轻浅的呼吸。
他不能停……
程茂会死的……
他为什么回去晚了呢……明明感知到丧尸在附近，他怎么还要去那可笑的商店呢……
都是因为他……
“程……茂……”
怀里的人手臂无力的下垂着，脑袋后面都是血，浸透的发梢一路滴着血，脸色已经灰白，呼吸微弱到没有起伏。
他明明不用呼吸却感到窒息。
不远处灯火通明，巡视塔闪着耀眼的光，直升机在上空盘旋，那里是可以救程茂的地方。
去那里……一定要去那里……
快一点……必须快一点……
巡视塔发出刺眼的红色警报，护城墙上的巡卫张大嘴巴嘴唇抽了抽，巡卫抓起胸前的通讯器语无伦次的开口。
“报告……指挥台……丧尸……丧尸过来了……”
一路跟踪程茂车辆的晏封正因为日夜奔波在自由城休息，他闻言夺走自由城统领的对讲机冷冷开口。
“多少。”
“一……一堆……”
巡卫咽了口唾沫眯着眼往远处看。
“他们在跟着一个丧尸……是尸王……”
“妈的，当时就该把那狗东西杀了，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晏封也不休息了，他眼底的红血丝密集的像是被人往眼里洒了把沙子。
“开炮轰，”晏封拿着对讲机推开门朝城门走去，“把尸王给我留下。”
自由城的人都被炮火惊醒，他们看着外面的天空，那里火光一片。
这是正当又合理的防卫，所有人都期望着外面的丧尸被轰成渣子，只有焦土味和平息的炮火声才能让人们再次安然入睡。
晏封看着城墙外的狼烟和烈火紧紧握着刀。
末世对每个人都格外残忍，命运给所有人开了玩笑。
他在这个世界不适合谈情说爱，他无法坦然接受任何不幸的结局。
晏封看着一个身影从烈火中靠近城门，他来到城门拿起对讲机，他语气冷硬，浑身紧绷好像下一秒就会冲出去把丧尸撕碎。
“听我命令，打开城门。”
他眼里是燃烧的怒意，可下一秒那怒意变得迷茫。
还在燃烧的丧尸在看到他时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他无法坦然接受任何不幸的结局……
“求你救我的程茂……”
只剩一只胳膊的丧尸打开蜷缩的身体，用含着血与泪的眼睛看着他。
我想……你也一样。
“求你救我的程茂……”
晏封咬紧牙关脸颊的肉抽搐了一下，他深呼吸又深呼吸，用几乎崩溃的语调命令。
“来人！把这该死的东西关到监狱，叫救护车把那个人送到医院。”
8.共情
“怎么样?”晏封点了根烟只是拿在手里，他忍了半天还是放到嘴里，他在手术室门口一口口吸着烟看着亮着的手术中，“能救回来吗。”
“够呛。”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伸手拿掉晏封手上的烟，“段哥不让你抽你还抽，我要打小报告。”
“……他不能死。”
“你说不能死他就不死了?”
“我把他抱上救护车的，我给他做心肺复苏给他吸氧的。他应该是从高处坠落头部重伤，失血性休克，营养不良，免疫力低……来的晚了，说实话抢救没意义，救回来大概也废了，还浪费医疗资源……”
“他不能死……”
晏封抖着唇又点了根烟。
段阅还要靠程茂恢复理智，只要有一线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中那三个字才熄灭，因为程茂确实情况特殊，集合了整个城的顶尖医护人员才把程茂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现在程茂还在昏迷，晏封深呼吸看着手里燃烧的烟，如若平常，段阅会抽走他的烟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含着笑意让他滚出房间。如若平常，他会死皮赖脸贴上去搂住段阅的窄腰，如若平常，段阅会拉着他的衣领吻他对他说没有下次。
如若平常……
可现在段阅被他关在房间里锁住，眼睛里疯狂与痛苦并存，一心想杀了他吃掉……
晏封不再看重症监护室里吸氧的程茂，眼睛男人还在观察程茂的生命数据，见晏封要走急忙开口。
“要走了?代我问段哥问好，下次见面我请他吃溪锅肉。”
“……”晏封一言不发离开。
他要找人算账，不，应该说丧尸。
晏封开车向监狱驶去，说是监狱，更贴切点是地洞，人们居住的地方就那么点，给犯人住的地方只能向下挖。
监狱里没有人，在这个时代，老老实实才能在城里活着，否则会被驱逐出城变为丧尸的盘中餐。
自由城的监狱时隔两年第一次关押了一个生命。
晏封紧紧握着方向盘，他还想抽烟，他忍下烟瘾来到那个所谓的监狱，两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打起精神在洞口守着生怕出个什么闪失。
晏封沿着土阶往下走，走一步黑一步，那满腔愤怒也渐渐消失，他在黑暗中看到了那无措又痛苦的眼睛。
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呢……
晏封拿出打火机点亮墙壁上的蜡烛，看着蜷缩着的尸王，炮弹的余波伤到了他，那些丧尸也给他造成了重伤。
真是可笑，曾经强大又可怕的尸王竟有朝一日被其他丧尸撕咬。
晏封的出现点亮了林毅眼里黯淡的光，他抓住可以轻易掰断的铁栏直勾勾看着林毅，没有一遍遍构思过的磕绊话语带着迫切哀求的语气，以极其沙哑的语调开口。
“程茂……伤……可怕……”
晏封想抽烟。
他掏出根烟含在嘴里点着，星点的火光只有在深呼吸时才像真正活过，一闪一灭，窸窸窣窣掉下烟灰。
“程茂……伤……”
“你先闭嘴。”
晏封看着林毅默默抽完烟。
“可能会死。”
林毅怔怔的看着晏封把脸都贴近铁栏。
“也可能一直昏迷。”
晏封啧了一声又摸出一根烟点上，他没抽完，林毅在哭。
“求你救我的程茂……”
晏封猛的把烟摔在地上隔着铁栏抓住林毅的衣领。
“我TM不想救吗！我想我老婆一辈子是没有意识的丧尸吗！啊?！求人有用吗！哭有用吗！老子TM还想哭呢！”
林毅就那样看着晏封，晏封就那样看着林毅。
“妈的……”
晏封松开林毅的衣领还想抽烟，只剩一个空烟盒，他摔在地上半天没说话。
“程茂……他……”
“可能会醒，不知道有什么后遗症。”晏封独自调节的一会干哑的开口。
你带他来的有些晚。
晏封看着林毅血淋淋的脚和满身狼狈没有说出口。
“你从这里老实待着，”晏封拾起自己没抽完就扔到地上已经熄灭的烟，“他醒了我告诉你。”
林毅看着转身离开的晏封。
“对……不起……”
晏封停下脚步背对着林毅站着。
“他……伤害……程茂……”
晏封回头望了林毅一眼什么都没说离开了监狱，走时灭了墙壁上的蜡烛，带走了唯一的光。
晏封坐在车上将头抵在方向盘上手上青筋暴起。
抓到林毅的场面历历在目。
尸王横空出世，尸王走到哪里那些丧尸就跟到哪里，三年，尸王几乎走遍所有城市。
之后两年尸王又凭空消失，幸存的人一边抵御丧尸一边又新建城市。
他和段阅在流浪时就在想:尸王为什么消失了?
就在三个月前，他们去曾经的伊甸城，在废弃的私人研究所里找到了答案。
他们发现了缩在角落的尸王。
尸王没有理他们，而是握着个手机在那里发呆。
当时就他和段阅，所以他们也没天方夜谭想抓尸王，可那个尸王开口了。
“找……不到……”
尸王的眼睛是一潭死水。
“杀……我……”
轻而易举的抓捕。
尸王自己不想活了。
尸王身上有秘密，他想知道，可段阅不想。
感情会影响判断，段阅是这么说的。
他们拿到了尸王手里的手机，那残破的手机揭开了大部分的谜团——程茂。
三年找叫程茂的人，两年等叫程茂的人。
段阅被手机上的信息影响到，可所有人都希望尸王死，他不例外，段阅也不例外。
段阅更狠心些，杀尸王已经木已成舟。
就在这时，本应死去的程茂出现了……
晏封拿头一下下撞着方向盘。
无法定夺。
他大抵是疯了，竟会共情一个丧尸。
9.多磨
程茂又活一次，上天定会再眷顾他。
他醒了。
林毅知道这个消息直接掰开铁栏要冲出监狱，带话的晏封眉头紧皱拿手铐和嘴套给林毅戴上。
“想去医院戴上这些，要不然会引起恐慌。”
林毅的出现还是引起了恐慌，要不是晏封一直握着链子恐怕一路上尖叫声不断。
隔着玻璃窗林毅看着刚醒没多久的程茂，瘦弱男人脑袋上是一圈还有痕迹的刀疤，初醒好奇又迷茫的眼眸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晏封刚一松开手上的链子林毅就撞开门跑到程茂床前。
晏封看着坏了的门锁攥紧拳头，检察程茂的医护人员吓的大叫都齐刷刷退到病房的角落，晏封挥手让他们出去。
房间只剩下三个人。
林毅拉着程茂的手还没笑就见程茂收了手警惕的看着他。
晏封比迟钝的丧尸更先发现程茂的不对劲。
“程茂……”
林毅还想拉程茂的手就听见程茂对晏封冷冷开口。
“伊甸城不让养丧尸。”
林毅怔怔的看着程茂，可程茂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自始至终看着晏封像是思索什么。
“这个丧尸不会攻击人……你怎么驯服他的?”
晏封没时间同情林毅，他只想知道程茂还记不记得曾经的研究。
“你能研究让丧尸拥有理智的药吗?”
“让丧尸拥有理智?”
程茂看了眼直勾勾看着他叫他名字的丧尸。
“这个不是吗？”
“是，但研究那药的人死了，”晏封深呼吸看着跪在床边的林毅移开眼睛，“你能研究出来吗？”
“伊甸城毁了……那些老家伙呢？”
“死了，都死了。”
“这个消息听上去真是令人开心。”程茂靠在床头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晏封没想到程茂还和他谈条件。
“我想要什么……”程茂垂下眼睛。
他想要什么，他也不知道。
“我想明白会告诉你。”
就在晏封松了口气的时候程茂指了指犹犹豫豫不敢牵他手的林毅。
“能把这个丧尸让我研究吗？”
“可以……”
“研究死了也没关系吧。”
“……”
晏封看着简直天差地别的人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程茂。
程茂本来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吗？
“程茂……”
林毅看着程茂的眼睛，这样疏离又警惕的眼睛他见过，那是好久以前的眼神，在城墙上初见，在怯懦背后就是这样的眼神。
程茂不记得他了。
就像程茂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一样，他也消失在程茂的记忆里。
程茂不爱他了。
晏封把一人一尸带回丰悦城，他把最好的设备和实验室都给了程茂让程茂研究，而程茂也发现那个丧尸格外听自己的话。
林毅成了程茂绝佳的实验对象。
是个丧尸，强大，还不会伤他，安眠药都不用打。
程茂戴着护目镜把针头拔出，他拿着一管血去做血生化检查，那个丧尸犹豫了一下跟着他。
程茂就让那个丧尸跟着，他无所谓。
丧尸为什么没有意识呢？他们的大脑神经被病毒破坏，信息无法传递下去自然没有意识。
该怎么让丧尸有意识呢？杀死脑中的丧尸病毒，刺激大脑还存在的神经产生意识。
程茂拿着从林毅脑袋里取出的脑脊液转身就研究起来，林毅还是跟过去看着研究的程茂。
程茂口袋里有一支笔，他经常拿笔写写画画，他喜欢这样看着程茂，喜欢看程茂研究丧尸时的认真。
就算他是被程茂研究的那个丧尸。
程茂是个很残忍的人。
晏封看着被砍去手的林毅都觉得不忍心。
“不是人肉吗？”程茂看着晏封带来的猪肉和牛肉，“吃人肉丧尸长出残肢的速度更快……算了，就这样吧。”
程茂低头在记录单上写着什么，他完全把林毅当成获得数据的工具，不带任何感情和怜悯的看着林毅悲伤的眼眸。
“很疼吗？”程茂对上丧尸浑浊湿润的眼睛，他看了眼电压表，已经到了人类能承受极限的二十倍。
程茂伸手在丧尸眼前晃了晃。
“还有意识吗？”
“程茂……”
“……”
程茂在记录单上写下一行字:丧尸最高承受超人类五十倍的电击。
他翻看着记录单上的各项数据，这个丧尸的各项数据都优异的可怕，五年后丧尸都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
程茂关掉电源开关。
你和普通丧尸不一样呢？
林毅的每一句程茂都没有回应，这个尸王越来越沉默寡言，仿佛回到刚被抓到时的状态，常常缩在角落目光呆滞。
因为研究的数据越来越充分，程茂很少再研究林毅，每当他专心在实验室制药的时候那个丧尸都会小心翼翼靠过来抓住他的手。
“程茂……研究……我……”
程茂讨厌做研究或者配制的时候有人打扰他，他甩开林毅的手。
“别打扰我。”
“程茂……”
“我说了，别打扰我。”
“……”
从那天起，林毅只是缩在角落，见程茂在配药就没有再靠近，程茂空闲下来才又小心靠上去，拉到手就开心的缩回角落，没有拉到就伤心的缩回角落。
晏封把从林毅那里拿的手机还给了林毅。
林毅看着自己的手机半天接过。
程茂做研究就是疯子，他没日没夜在实验室待着，头部重伤的后遗症让他经常头痛，半夜失眠记忆力也有些下降，他曾经忘了刚抽完林毅的血，刚想再抽看到了针眼才想起来。
历时一个半月他研究出了药，这个药用在有意识的林毅身上完全看不出效果，程茂想拿外面的丧尸做实验，可把外面的丧尸弄到城里的想法被晏封拒绝了。
“难道你想让你的爱人成为第一个实验品?我不能保证这药绝对安全。”
“我要保证这个城里所有人的安全，丧尸绝对不能进来。”
程茂不肯让步，他和林毅僵持不下。
“那你怎么让这个丧尸进来?”程茂没有回头看跟着他的丧尸，“他很安全，其他的丧尸也会安全。”
晏封不知道该怎么说，林毅根本不安全，他是人类最大的隐患，但程茂在这里。
因为程茂在这里，林毅才安全。
程茂为了得到想要的研究数据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谁都没告诉就离开了城找丧尸。晏封发现的时候林毅正跟在程茂身后回到了研究室。
林毅发现程茂独自出城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程茂看上了哪个丧尸他就去抓来。
收获满满，车后面都是吱哇乱叫的丧尸。
程茂解刨完一个丧尸看着狼藉的手术台，他将丧尸的脑子切下一片放在培养皿中滴入药液，林毅乖乖蹲在程茂脚边。
程茂看着培养皿里那脑切片的反应，突然脚边的丧尸拽了他的裤脚一下。
“程茂……”
程茂没有理。
“我……喜欢……你……”
喜欢我?程茂看着脚边的丧尸，就算缩在他脚边丧尸的体格也很大。丧尸也会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如果你没有意识，躺在手术台上被我切下脑子的就是你。”程茂看着原本萎缩受药液刺激蠕动的脑切片平淡开口，“这样你还能说喜欢我吗。”
“我……喜欢……”
不能理解。
程茂不明白。
实验结果比预想的差。
程茂实在头痛就检测其他丧尸的各项指标，他们的各项数据和林毅比起来差太多。他对照着好几个丧尸的记录单计算平均指数。余光瞥到林毅缩在角落拿着个手机。
那个叫林毅的丧尸很强。
程茂继续看记录单。
这样强大的丧尸离开实验室太容易了，一个普通的丧尸感到疼痛都能挣脱开层层铁链。
林毅离开这个实验室太容易。
小心翼翼的视线再次投来，林毅的视线总是让他心烦。
为什么不离开呢？
受伤带来的不仅是失忆，还有各种后遗症，那受创的大脑回不去过去的巅峰，程茂看着再一次失败的药液头痛欲裂，那丧尸的脑子萎缩的厉害，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程茂都感觉自己要废了。
他狠狠划掉记录错的数据，明明看的是那个数字，可落笔和脑子里都是不同的数字，要想不出错他必须神经紧绷，这却让他的头痛越来越加剧。
记忆里的自己和如今的处境落差太大，程茂开始控制不住发脾气，而一直跟着他的林毅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一无所知的五年，慢慢残废的自己——连记录数据这种小事都会出错。程茂很难受，他必须每天吃药才能睡着，可接二连三的失败让他辗转反侧。
他为什么会失忆呢？为什么就伤到了脑袋呢？
林毅说他是他的爱人，是又怎样？他不知道，与他无关。可林毅对他道歉，磕磕巴巴说没保护好他，他瞬间爆发起来。
所有堵塞的怒意和悲伤有了发泄口——林毅。
如果林毅保护好他，他就不是现在的样子。
打完骂完程茂头更疼了，看着林毅在哪里一个劲的掉眼泪，他也想哭。
为什么他这么失败了，忍辱负重那么久，现在却控制不住情绪，大脑好像有一部分不再属于自己，被别人操控着。
他不是傻子，林毅的种种表现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不一般的关系，林毅说喜欢他时他们的关系就一锤定音——恋人。
不是单恋，是相互喜欢，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荒郊废墟里坠楼。
不喜欢他才不和一个丧尸去那么危险的城外。
可他没有一点记忆，他无法代入恋人的角色对那个可怜的丧尸。
他本来就薄情。
可往日的镇静和成绩都随着坠楼摔的粉碎，他讨厌林毅，讨厌这个实验室，讨厌活着。
“你为什么让我坠楼了，你不是我的爱人吗，为什么不保护好我。”程茂看着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丧尸觉得很累很累。
林毅张了张口，程茂坠楼的情况依旧浮现在他眼前。
“去找东西吃，”程茂摸了摸林毅的眼尾，“再吃土我就不理你了。”
林毅点了点头，他慢慢下了车三步一回头，程茂扶住车门对他挥手，“过一个小时在这里碰面，知道吗？”
林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因为这里是刚被毁灭没多久的缇瓦城，林毅很容易找到了几个腐尸和家畜尸体吃了下去，他想早些回到程茂身边，却被一个摇摇欲坠的店吸引了注意。
他认得，那叫商店，里面有吃的。
程茂在饿肚子。
林毅隔着窗户看到了里面的食物，那倒塌的货架将食物洒在地上，就在林毅可以看到的地方。
林毅动着生锈的大脑，一个强烈的念头督促着他进入商店。
他找到吃了，程茂不用挨饿了，他要带超级多的食物给程茂。
林毅卸下摇摇晃晃的大门走进商店，他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袋子上的字。
“保质期……一年……两年……”
那本来摇摇欲坠的商店就要倒塌，算是一个支持的门被卸下，当林毅抱着满怀的东西想离开商店的时候商店一瞬间倒塌把他压在下面。
程茂看着满了些的车后座松了口气，虽然缇瓦城这样的城市有很多物资，但同样有很多危险，比如丧尸，比如人。
会有人来回收城市物资，要是有人发现他们，他们肯定逃不掉。
要在搜查直升机和人类军队来之前离开这里。
程茂在心里数着时间，可今天反常，一直以来很早回来的林毅没有回来。
因为在意，所以担心，因为担心，所以不顾自己的安危。
程茂想了想林毅会去哪里，只有一个可能，帮他找物资。
程茂向一个大商场走去，他告诉过林毅，大商场里有很多物资，可以让他吃很久很久……
程茂有些虚弱的靠在商场里的一家店铺门口，隔了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
这里没有，林毅应该回去了。
程茂没有继续休息，他慢慢往回走，走到一家服装店时他看到了里面缓慢移动的丧尸。
城市成了废墟，人类死去或离开，丧尸会凭借气味向人多的地方移动，但废墟里有几个丧尸也合情合理。
就算程茂再敏感，他发现丧尸的时候，丧尸也发现了他。
那个套着滑稽红裙子的丧尸慢慢向程茂移来，程茂稳住不安的情绪思考着对策。他接触过很多丧尸，眼前的丧尸是低级原始的，行动缓慢眼珠外翻，应该没有智力，他现在逃跑就是打草惊蛇，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跑不过丧尸。
程茂抬头看到了商场的顶楼。
把丧尸引上去，想办法让丧尸从楼上坠落，一是可以拉开和丧尸的距离，二是可以利用商场楼上楼下的地形甩开丧尸。
等到了林毅身边他就安全了。
程茂一步步带着丧尸上了商场的顶楼。末世经济条件不如以前，顶楼也才四层楼高，但也够了。
程茂一点点退到楼的边缘看着靠近的丧尸。
林毅用嘴掘开坍塌的废墟，他看着怀里完好无损的食物开心的要命。
他要快点回去。
林毅咽下嘴里的血快步跑着。
他要喂饱程茂。
程茂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丧尸，他再朝后一点就会坠楼。
他飞快进行着最后的评估，行动缓慢，动作僵硬，他可以快速闪身然后推丧尸一把……
跟程茂想的几乎一样，那个丧尸被他推下了楼，但他想的又不对。
五年过去，丧尸多多少少进化出了智力，至少被他推下去的丧尸进化出了智力。
那个丧尸拉住了他。
不是抓，是拉。
在失重的一瞬间程茂看到了那个丧尸在笑，嘴一直裂到了耳朵。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林毅怎么办？
他又死了，林毅怎么办？
在车外急得走来走去的林毅突然停住脚步，不用动脑子他都知道有人要死了。
好大的血腥味。
可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唯一的人不是他的程茂吗……
林毅怀里什么东西也不要了，他跑的飞快，只看到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人。
程茂流了好多血。
都怪他……
林毅紧紧抱着程茂在废墟里狂奔。
他为什么不会开车呢……
他为什么要去那商店呢……
他为什么回去晚了呢……
要是再跑快一点就好了……
每当程茂冷漠的看着他时他都在想。
要是我跑快一点，再快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忘记我……
10.未收到的信息
晏封盼望着药能早些研究出来，可程茂没有给他奇迹，程茂因为后遗症根本无法研究。
他不想放弃。
“你以前在伊甸城研究过丧尸，对吧。”
程茂记不起来，好像是有过，可伊甸城明令禁止私自饲养丧尸，那他研究的丧尸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抓来的呢……
程茂越想越头痛就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你曾经工作过的私人研究室……我们修复了里面的监控……”晏封没有多说，他抱着最后的希望，“监控里你成功研究了让丧尸有理智的药，并把所有资料和数据交了出去……”
“……让丧尸有理智的药是我研究的?”程茂觉得好笑，他那么多次失败，怎么可能在五年前一次就研究出了那种药。
“是，在丧尸身上很成功。”晏封回想着那个变异种丧尸由衷的说。
“那么林毅就是我的试验品?他有了理智爱上了我?”
“……不是，你的试验品是一只变色龙丧尸，你给林毅的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晏封自暴自弃的说，“那东西让林毅从人变成了丧尸。”
程茂从来没有感觉心脏跳的那么快过。
“我要看那时的监控。”
程茂反反复复看着监控从对话和模糊的画面拼凑着故事的始末。
林毅从他心里瞬间从丧尸变成有血有肉的人，他有些自责，这很难得。
但更令他激动的是他有一份完整的资料和数据在伊甸城那个研究所里。
那份资料和数据将帮助他成功研究出让丧尸恢复理智的药，甚至是让丧尸恢复成人的药。
他要去伊甸城取回那数据和资料。
林毅要跟着，程茂看着眼前的丧尸不说话。
“我……听话……”
“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程茂不想让林毅跟着，单纯不想，怕麻烦，可林毅又叫了他的名字。
反正快去快回，带着个丧尸也没什么。
“好。”
晏封用直升机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伊甸城的上方，他们在一个平坦的楼顶降落，开飞机的是那个熟悉的驾驶员。
“我在这里等着你……”那个人小心看着林毅，他因为一路上担惊受怕脸色还在苍白，他看着面色如常的程茂忍不住小声嘀咕:真是个怪人。
程茂也记不清那个研究所在哪里，伊甸城毁的厉害，他分不清方向。
“还记得那个研究所在哪里吗？带我去。”
林毅很高兴程茂对他说那么多话，他想拉程茂的手可程茂眉头一皱他就收了手闷闷在前面走。
研究所损毁最严重，程茂走进研究觉得陌生，他绕了些路推动办公室的门，变形的门槛让门纹丝不动，林毅上前用力打开门，程茂看着变形的门把手轻轻开口。
“在外面待着。”
林毅嗯了一声在门外止步不舍又依恋的看着他。
程茂进入办公室才有了熟悉的感觉，他翻找着办公室的东西，那些完整的资料就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整整齐齐，一张不少。
程茂拿着沉甸甸的一沓纸仿佛看到曾经日夜忙碌的自己，他一张张翻开着纸上的数据觉得浑身都在轻颤。
他的生命。
程茂用牛皮袋装好数据想离开，可脚下突然踩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手机。
不知道什么原因从桌子上摔下来，屏幕已经碎了。如果是陌生的手机他肯定不会捡起来，可那是他的手机。
程茂试探的打开手机，为了以防万一他问晏封会不会有他遗忘的机密文件，会不会还有数据在备忘录里……
可惜手机没电，有电也没信号。
程茂想了想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走吧，回去。”
因为有数据程茂完美复刻了五年前的药，实验结果非常成功，那个被他做实验的丧尸会开口找妈妈，渐渐记起自己曾经是人。
晏封拿着药走后程茂松了口气，闲下来他才又掏出那个手机，他一边充电一边试探的把手机打开。
他靠在实验台上看着正在开机的屏幕，时隔五年，这个被他亲自关机扔在一边的手机重见光明，入目的，是数不清的消息。
有个人，给他发了数千条消息。
程茂能看到林毅茂密头发，那个丧尸又蹲在角落，对上他的视线用又哑又轻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程茂慢慢翻看林毅给他发的消息，在实验室里，挨了他打骂的林毅都会缩在一个地方，用极慢的速度摁着手机，他还以为林毅在干什么。
说话不流利的丧尸把所有心里话发给了他。
说想他。
说喜欢他。
说找不到他。
程茂看着简短的话，重复来重复去，林毅脑子里只有这些。
没有恨他，没有讨厌他，也没有想杀他。
程茂每一个消息都认真看，林毅见程茂很久没动又伤心不安起来，他望了靠在实验台上瘦削又带着疏离的程茂低下头一下下用指腹摁着手机。
程茂突然停住，有断层。两年前林毅才给他发消息，另外几条消息已经是五年前。
五年前，林毅给他发消息了吗？程茂不记得，他当时也没有看。
看了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吗？
说不定。
【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程茂看着林毅曾经给他发的消息。
五年前，他肯定会被这句话狠狠动摇，他会把能量剂直接给那个变异丧尸然后拉着林毅离开伊甸城。
他们会一起渡过短暂又快乐的时光，然后一起死去。
没有人会痛苦，也没有人会被留在原地。
【叮咚——】
手机一响一人一尸都愣了，林毅手刚从发送键上移开就无措的看着程茂。
【你不理我……】
程茂看着那句话盯着几乎把头埋进地里的丧尸。
他没让这个傻子进办公室，所以这个傻子不知道他手里的手机就是他的手机，还明目张胆埋怨他。
“我不理你?”
“程茂……”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理你。”
“……”
“说话。”
林毅委屈巴巴的开口。
“我是……你的……男人……”
真是离谱。
程茂把手机放在一边抱胸看着还蹲着的丧尸。
真敢说。
“我的男人?谁告诉你的?”
“你……”
我?
程茂心情很奇怪，他难不成真的爱这个丧尸，真的爱为什么会忘的一干二净?
“别蹲在那边，过来。”
林毅不知所措的看着程茂。
“不揍你，过来。”
林毅反应过来快速过去，程茂还没反应过来林毅就到了他旁边。
“揍……行……我……行……”
“知道你抗揍。”程茂拉远了些距离又一次仔细的看着林毅。
很难想象这个丧尸之前身为人时什么样子，应该也是像现在一样听话。
他不喜欢粗鲁的。
“你能保证我喜欢你吗？”程茂不用看也知道林毅在勾他的手指想牵他。
“保……证……”
程茂还能怎么办，他也开始好奇他对林毅真实的感情。
“我会自己找回记忆，如果你骗我……”程茂回握住林毅没有温度的手，“我刨了你做标本，知道吗？”
【“过一个小时在这里碰面，知道吗？”】
“知……道……”
林毅抓着程茂的手，他喜欢程茂说知道吗时的样子，每次说这句话程茂都会看着他的眼睛等他回答，程茂在意他，程茂爱他，所以才这么说。
就当一个小时被无限拉长，可他们终会碰面。
11.记忆
程茂努力寻找着记忆，为此他曾经好几次研究奇怪的药用在自己身上，有些有副作用，有些没有，可他曾经以为药的副作用烧了好几天，林毅围着他床急得团团转。
努力有效果，程茂记起了些事情，比如初见时林毅见他不纯的眼神，比如林毅床上的粗鲁……都不是美妙的记忆。
段阅恢复了意识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程茂和林毅杀了，知道程茂帮助他恢复记忆他决定杀了林毅把程茂终身监禁，最后就是被晏封锁在了屋子里。
程茂又有事可干了，是晏封的拜托。
人被丧尸攻击如果没被吃掉有很大可能变成丧尸，晏封想让程茂研究免疫丧尸病毒的药。
“段阅会攻击你?”程茂正在往胳膊上注射新的恢复记忆的药，他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
“让林毅看到他又要砸墙了。”
“不让他看到。”程茂放下袖子。
“为什么要这种药?”城市里只有林毅和段阅两个丧尸，他们都自制力很强，也不会伤害别人，“还是说……你想把这药用在军队里?”
让获得免疫的士兵开辟土地吗？
“你不是说丧尸已经是新物种，不可能再变回人了吗……”
程茂点了点头脑子里回忆林毅分心嗯了一声，基因序列都变了，怎么可能变回人类，反正他制不出这种药。
“我不想一辈子守着段阅只能看不能碰。”
程茂:“……?”
晏封握紧拳头，“接吻都不行……”
“我可以把你变成丧尸让你拥有意识，你们去废墟碰吧。”
程茂还要忙着找自己的记忆，可不想浪费时间帮晏封满足对爱人的欲望。
“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你和林毅就一辈子拉手?”
程茂沉默了，他回忆着身为人类时林毅对他的粗鲁和欲求不满。
“拉手好。”
可随着记忆的找回程茂改变了主意，他一边用药物治疗一边让林毅讲他们曾经的事辅助治疗，林毅被他教的说话流利起来，没说几句话就要拉他的手。
“所以你为什么冲到我面前，那个吃了很多人的变异丧尸很可怕不是吗？”
“你有危险……”
“就因为这个?”
“还有喜欢你……”
程茂照着记忆的样子去摸林毅的眼尾，除非悲痛欲绝，否则丧尸流不下眼泪。可他分明感觉，在没有意识一片黑暗中，在炮火轰鸣中，在冰冷又安心的怀中，有一大滴泪砸到他脸上。
“有多喜欢?”
“只喜欢……”
“……”
程茂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亲一下。”
林毅亲了一下开心溢于言表。
“还想亲吗？”
“嗯……”
看来最近又不能好好休息了，以后可能也休息不好了。
程茂喝下药剂等待药效发作，他往烧杯里滴入林毅和他的血，显微镜下，林毅的蓝紫色细胞没有再感染他的细胞，两种细胞以诡异又和谐的样子呈现在那里。
程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喝下一份药剂，他抬手把胳膊伸到林毅面前。
“咬一下。”
林毅摇头眼巴巴看着程茂。
“不想咬?”
“你会疼……”
“那就不咬了。”程茂靠近林毅，“换种方式试药效。”
林毅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程茂心速起来。
“接吻，想吗？”
压着他的丧尸呼哧呼哧喘着气，程茂搂住林毅的脖子抓住林毅茂盛的头发。
程茂把药给晏封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又带林毅跑了。他们开跑了晏封最喜欢的车，带着一车东西和药剂离开了丰悦城，程茂走前还不忘留字条，大致意思是对你有恩物资不够就来拿。
段阅说着敢来就把他们打死，可还是在程茂来时给他们准备东西。没次见面都不愉快，但每次分离都不舍。
程茂不想再待在实验室里，也不想待在夜晚嘈杂的城市，他一个眼神林毅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不用担心没东西吃，遇到丧尸也不害怕，林毅不在身边他也有枪，子弹是他研制的让丧尸恢复理智的药。
此后他们又遇到很多变异的丧尸，他的药发挥了大用途。
车的晃动和声音渐渐平息，程茂打开车门休息了一会下了车，他靠坐在车门眯了眯眼睛回神，黑色的手臂从车里伸出来，手里拿着瓶水。
“你也下来。”
程茂声音发哑觉得浑身还是热。
林毅下车坐在程茂旁边，夜晚让程茂看不起林毅，可林毅可以清楚看清程茂。
程茂还是决定热，他拉过林毅的手贴在自己散发热度的脸上。
当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没有任何遮拦，耀眼的灯光不再掩盖星星的光芒，寂静和神圣是夜晚连接梦的桥梁，眼睛的另一段就是独属于彼此的港湾。
“你要盯穿我吗？”
程茂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林毅的温度。
“我可撑不住再做一次。”
“不做了……”林毅凑近程茂看着程茂还有些湿漉的眼睛，“想亲你……”
“我以为下车会凉快呢……”程茂将林毅的手放在赤裸的胸口环住林毅的脖子。
今晚，无风，有满天繁星，还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