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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展馆参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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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振荣教授猥亵女学生这起案件曾引起社会轩然大波。只因证据确凿,又涉及高知人群与学术风气,这起案件从审理到结案不过一个月左右。
案件的结果就是程振荣被双开,校方解除了程振荣的教师职务,并撤销其教师资格,撤销其所得一切荣誉,并追回所有奖金。
一世名节毁于一旦,程振荣不知是愧疚难当,还是受外界压力影响,最终在家自缢而亡。
“翻案又有什么用?”安临川叹了口气,“人都已经死了,就算真的是含冤受辱,等到真相大白,人也活不过来。况且,你要是不提,根本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你又何必要没苦硬吃呢?”
“不是这个道理。”贺知洲垂目凝望着脚边的鹅卵石,“教授他本该善始善终,哪怕不会名垂青史,也不能负屈含冤,死不瞑目,这是其一。公众的议论向来是量人的铁尺,舆论往往会篡改真相,我要公理不偏不倚,判决永远公平正义,这是其二。”
“你不会要着手调查当年的案子吧?”安临川越来越不理解了,“你回国就是来当侦探的?不是吧知洲,我以为你是想通了。”
“我想通什么?”
“和伯父冰释前嫌,”安临川说,“伯父和你继母没打算要孩子,贺家三代就只有你一个。”
听到这话,贺知洲有些无语。他皱眉反问:“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继承家产才回来的吧?”
眼见势头不对,安临川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心虚地扯着笑:“我怎么会那么想,我的意思是,你总和伯父那样僵着也不好,毕竟家和万事兴。你别嫌我话多啊!我也算伯父半个儿子,伯父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如果不是特别在意,又怎么会一连六年都不肯让我去国外找你?”
自己老子还是自己更了解,安临川的话贺知洲实在难以苟同。但他也懒得去反驳,只问:“安伯伯在家吧?”
“在呢,听说你回来后就一直想让我把你带回去吃顿饭,”安临川忍俊不禁地低声吐槽,“就像是催我找女朋友那样。”
贺知洲哭笑不得:“我要是个女孩,不知道能为你省多少麻烦。”
“你要是个女孩,”安临川似乎在针对这个天马行空的假设认真思考,“那我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还用得着我爸妈催,我大学毕业就直接把你娶回家。”
“那你也太自信了。”贺知洲无奈地摇摇头。
几天后,在万籁总部的会客厅里,贺知洲又一次见到了程予秋。只不过这一次,程予秋不再是谈判的主角之一,他和一众万籁高管坐在一起,而坐在他右手边,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万籁的另一位副总裁,李存楼。
李存楼正如贺知洲猜测的那样,喜笑颜开地主动为双方合作搭建桥梁。甚至为了能和银洲搭上线,三番五次降低己方的底线。
对此,程予秋默不作声,他只是时不时侧头朝正在做会议记录的女总助悄悄低语,会在重要的地方刻意重复,耐心等待女总助的进度。李存楼只当他是默许,谈判时也更加有底气了。
“李总客气,”贺知洲朝李存楼礼貌地伸出手,“希望银洲和万籁初次合作取得成功。”
李存楼难掩内心的激动,放低身段,果断伸手同贺知洲握了握,说:“有银洲在前面带路,万籁才能不迷路,贺总是能带万籁登峰造极的贵人,能与贺总见面会谈是我和予秋的荣幸,也是万籁的荣幸。”
贺知洲眼角挑起,抽出手朝向坐在一旁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的程予秋,温声说:“程总,合作愉快。”
程予秋站起身,和贺知洲轻轻握了握手。
掌心与掌心严丝合缝地相贴,连温度都要融化在这细腻的触感中。贺知洲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掌心与虎口处均有一层薄薄的,却无法被忽略的茧,它们分布均匀,起伏不定,在掌心的细微摩擦里,像干涸的嘴唇在精雕细琢。
贺知洲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连带程予秋也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李存楼适时插嘴:“贺总,我现在就安排人带您去万籁对外的展馆,参观一下我们的初代作品,那些作品大部分都是由予秋亲手设计的,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您也好当面指出。”
“予秋,”贺知洲高声念着,又故作客气地询问,“我也能这样称呼程总吧?”
程予秋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称谓而已,贺总随意。”
“既然都是予秋亲手设计的,”贺知洲朝程予秋走了几步,与李存楼刻意拉开了距离,“那让予秋陪我一起参观就好,也不耽误李总的时间。”
李存楼当即明白,贺知洲这是要换个人继续洽谈的意思。他从容地站在两人对面,对程予秋说:“既然贺总都开口了,那予秋你就陪贺总一起去参观吧。贺总体谅,我就不作陪了。”
贺知洲对李存楼的识时务非常满意,即使方才对其还有一些不满,现在也无关紧要了。
万籁总部的机器人展馆在大厦一层的环形大厅内。展厅又细化出了几个不同主题的展馆,皆是围绕万籁的主营项目与其先进的科技理念及创新模式。
既然贺知洲只要程予秋作陪,那展馆内除了固定的工作人员外,也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多余的人。
程予秋在陈列着四足机器狗的展馆放慢了脚步。贺知洲站在他身后,目光透过洁净的玻璃,落在了一只银白色的机器狗身上。
这只机器狗和同展馆的其他机器狗都不同,它的外表做工非常粗糙,甚至有些丑陋。电线几乎全部都裸露在外,而且线条不够流畅,拼接不够细致,看起来就像是粗制滥造的廉价玩具一样。
贺知洲看见了这部机器狗的介绍。
智驭——万籁的第一部人工智能。
“予秋,”见程予秋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贺知洲便主动叫住了他问,“智驭,是你的第一个作品吗?”
程予秋头有些疼:“是大学时期的参赛作品,当初,存楼就是那场科技大赛评委中的一员。”
这个亲密的称呼宛如一声炸雷在贺知洲耳畔响起,他眉头紧紧皱了一下,紧接着他若无其事地独自走近了玻璃柜,在玻璃柜上清晰的倒影里,贺知洲看见了程予秋的脸。
程予秋神色紧绷,像是揣着重重心事。他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小心翼翼抬头时,又恰好对上了玻璃倒影里贺知洲一直不曾移开的眼睛。
他在顷刻间垂下眼,似乎觉得自己反应过于强烈,又缓缓将目光上移,视线回到玻璃上,贺知洲的倒影却在灯光的映射下消失了。
“万籁的初代确实很有创新价值,”贺知洲边走边说,“和设计师一样,都让人眼前一亮。”
“贺先生谬赞。”
参观了一圈,走走停停大约一个钟头。女助理送来了两瓶水,贺知洲拧开一瓶递到程予秋手里,程予秋有些犹豫地接过,还没开口说谢谢,就见到女助理脸上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程予秋很不自在,纵是再口干舌燥也没有喝那瓶水。
贺知洲瞥了那女助理一眼,女助理当即严肃起来。
“程总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女助理耳朵又一次敏锐地竖了起来。
“当然有空,知道贺先生大驾光临,存楼可是把最近重要的事情都往后推了,就是为了能好好陪贺先生吃顿饭。”程予秋坦然地笑说。
“李总真是辛苦,称得上是当代劳模典范。”贺知洲感慨道,“不过有程总陪就够了,再多一个李总,我怕应付不过来呢。”
程予秋心下一惊,镇静自若道:“贺先生真会开玩笑,存楼向来以谦和出名,有他在,贺先生才会更感到放松。”
“那好啊,”贺知洲难掩失望,“就听程总安排。”
当晚的饭局就设在长淮江边上的一家高级餐厅里。与其说这是间餐厅,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充满中式韵味的苏氏庭院。
庭院前院有个用檀木搭建起来的戏台子,戏台子上坐着两个艺术从事者,一个正垂首弹奏着古筝,一个仰头徐徐拉着二胡,两重奏结合地恰到好处,在这灯红酒绿的喧嚣城市里,倒显得宁静致远,悠然自得。
吃饭的地方在中院,这是座古色古香的小阁楼,月门后横着一片飘满浮萍的池塘,一座拱形桥连起了池塘两侧由青石板砌成的小路。阁楼与阁楼间有回廊相连,突出的亭廊四面垂着竹席与帐纱,在暮色里随风摇曳,像是倾泻而下的月光被风吹得四散。
等菜上齐后,程予秋安排服务生将房间三面的窗帘全部拉开。三面流沙落地窗一览无遗地映着窗外的景色,以烟波浩渺的长淮江为中轴线,夜晚的海城就像一块巨大的电路板,而长淮江恰似焊在顶端的蓝宝石芯片。
“这地方不错,”贺知洲扬起欣赏的笑容,定定看着面前正在倒酒的程予秋说:“程总有心了。”
听到程予秋被夸赞,李存楼在习以为常的同时也颇有些骄傲,他淡然地说:“予秋很会选地方,他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