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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帅哥护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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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养不良?长期熬夜?”贺知洲又惊又疑,但他此刻顾不上思索,焦急地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医生皱眉犹豫着,低头挽起了自己的袖口,指着自己的手腕内侧说:“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过,程先生他的两只手腕内侧都有被利器割伤的疤痕,虽然深浅不一,但是方向相同,可以排除是他人所为。所以我判断,程先生心理上有些问题,他有自虐的倾向。”
贺知洲的心脏好像一颗摇摇欲坠又快要烂掉的柿子,在听到医生的结论时,“啪”得一声,自纤枝摔落在地上,果肉与汁水飞溅得到处都是。
程予秋的脾脏破损万幸只属于轻度损伤,在确保脾脏没有继续出血的情况下,他被允许转移到普通病房监测。
贺知洲推开门,在厚重地毯的铺设下,已经被刻意放缓的脚步顿时变得悄无声息。
他走到陷入昏睡状态的程予秋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翻开了他没有系腕扣的袖口。程予秋既苍白又纤细的手腕宛如一轮初升的月牙,在空荡荡的病号服里显得是那样渺小可怜。
正如医生所说,他的手腕,小臂,甚至可以延伸到整条胳膊都遍布着细长而狰狞的疤痕。这些疤痕有的即使过去很长时间,存留的沟壑却仍旧骇人,有的疤痕相比之下较浅却十分崭新,愈合的皮肉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还微微泛着浅红色的血水。
这仅仅只是一条胳膊。
贺知洲没有勇气再去细细探究,他将额头缓缓垂下,抵在程予秋绵软的手背上,不一会,安静的病房内就传来了阵阵压抑隐忍的啜泣声。
如果六年前的那一天,他没有决定回海城与贺正琼叫板,那此刻的程予秋一定正穿着一身舒服的居家服,坐在露台边上兴致勃勃地描摹着夜里繁星。他会将缤纷的颜料搞的到处都是,胳膊上,脖子上,脸上,像是个抽象又漂亮的小花猫。
如果他知道,当年程予秋穿着牛仔背带裤送他去机场,在安检口朝他盈盈一笑的模样再也不会出现,他一定不会再远赴海城做出足以让他后悔一生的事情。
“我错了,”犹如一团棉花卡在了咽喉,哽咽进退两难,贺知洲的视线逐渐湿润,含糊不清地呢喃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予秋,对不起……”
程予秋醒来时,就看见贺知洲正托着脑袋紧张地观望。他四肢僵硬,左手更是不正常的冰凉,艰难地抬起左手,他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输液。
“脾脏轻微损伤,医院采取保守治疗,并不需要手术干预,但必须保证两周左右的绝对卧床。”贺知洲站起身,将病床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又递上一杯温开水,沉声问:“是江凯旋干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程予秋没有着急回答。他喝完了水,将水杯递回给贺知洲时,看见自己两只袖口都系上了袖扣,才如释重负地说:“谢谢你,麻烦了。”
“予秋,我说过,你不用和我客气。”贺知洲又坐回原位,转移了话题:“医院药水味这么大,你肯定不愿意久待,我下午就送你回家。对了,你的助理为你挑了一位很不错的护工。”
程予秋虚弱地笑了笑,顺着贺知洲“不错”的话题往下说:“她们小女生挑护工多半看脸,大概率是个年轻的帅哥。”
贺知洲点头笑着,没有再说话。
程予秋就住在距离万籁写字楼通勤十五分钟的商业上下双层公寓楼内,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低调且没有特色的公寓楼盘,住户绝大部分是就近上班的白领,楼下就有两公里长的小吃街,烟火气息非常浓郁。
将程予秋用轮椅推回屋子,贺知洲在开灯的瞬间心脏几乎骤停了。
屋子里的家具及装饰物都称得上极具艺术特色。
比如精致小巧的茶几是用几个椭圆油桶刷上不同的颜料拼凑在一起做成的,沙发是取木材中段进行挖空处理,像是一枚巨大的椰壳,几盏吊灯是用纯色玻璃做的,外面画上了一层薄薄的风景油画。
在被风撩起的阳台蕾丝窗帘后,贺知洲看见了一个放置在墙角隐约出现的木质画架。
他为程予秋保留的最后一方纯粹感到欣喜若狂,也为这被掩藏在人后隐秘角落的灵魂心生愧疚。
贺知洲关上门,将程予秋安置在了卧室的双人床上。程予秋目不转睛地盯向他,发现贺知洲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收起了轮椅,又替程予秋盖好被子,顺手拉上窗帘,又从椅子上拿起围裙熟稔地系上,径直去了厨房——烧水做饭。
“贺知洲,”程予秋心中一片慌乱,探起头说:“那些事情交给护工去做就行,你先回去吧,再过一会可能就要堵车了。”
厨房里渐渐传来水流的声音,程予秋甚至可以听到贺知洲用洗手液揉搓着掌心的黏腻微声。他喉间轻咽着,仔细听着卧室外面的动静。
他听见贺知洲打开了灶台与油烟机,紧接着,隔离厨房与客厅的玻璃门就被轻轻关上了。
这栋公寓上下共两层,是标准的两室两厅两卫,占地面积只有六十来平。因楼盘建造的时间较早,户型也比较老旧,与现今全智能化家居相比,程予秋的居所则更偏向复古艺术化。
程予秋有些后悔允许贺知洲送自己回来,虽然贺知洲很大概率已经知道自己具体住在哪里,但邀人上门他显然还没有做足准备,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思索间,贺知洲已经端着碗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站在了程予秋面前。
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件浅蓝色的打底衬衫,衬衫收在腰带里,而围裙的系带恰好就垂落在结实的腰臀之间。
“忘记告诉你了,”贺知洲躬身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凑近了程予秋,将他卡在垂直的双臂之间,不怀好意地低声说:“我就是那个看起来还不错,很受小女生喜欢的护工。”
程予秋悬着的心终于沉下去了,他此刻除了扭过头不去看贺知洲愈发逼近的脸外什么也做不了。
贺知洲见他闷闷不乐地别开脸,心里边空落落的,他身体往上挪了挪,抽出一旁闲置的靠枕竖在床头,将程予秋搀扶着慢慢坐起来,拿起盛着鸡蛋面的碗坐在床边,用筷子均匀地搅拌着。
和六年前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一碗细挂面,几根翠绿的上海青,面条上煨着一枚漂亮圆润的荷包蛋,外加几滴香油点缀,芳香四溢,清淡可口。
程予秋还真有点饿了。
“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以后你的一日三餐都要搭配着维生素来,我看冰箱没什么存货,倒是还有几罐牛奶,你平时在家不怎么做饭吗?”
程予秋满眼期待地盯着贺知洲手里那碗不断搅动着的面条,压抑着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偷偷咽了下口水,说:“自己做的不好吃,就不怎么做了。”
“好吧。”贺知洲将手里的白色瓷碗递到程予秋眼前,狡黠地笑着说:“亲一下,就给你吃。”
“啊?”程予秋还没反应过来,那碗面已经稳稳当当放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我开玩笑的。”贺知洲一改语调,“你做的不好吃那就吃我做的,我的厨艺还算拿的出手,绝对让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赞不绝口。”
……
一辆迈巴赫疾驰在市内高架上。
江凯旋一腔怒气无处宣泄,把着方向盘的双手时而握紧,时而放松。他在红绿灯路口处,随着不断涌上的车流渐渐被迫降低了车速,直到车流一动不动。
“操!”他怒锤一下方向盘,极其不耐烦地用手机拨了个号码,对方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接通了,“他妈的是谁干的?!搜罗那么多张照片也不容易吧,能直接放在沈老头办公桌上也算有手段有本事,谁他妈要和我过不去?!”
电话另一端的谢思明语气也十分沉重:“江伯父给我打电话问你的位置,你现在是从老宅里出来了?所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我爸要我带着玉兰出国旅游一段时间,顺便把婚求了,至于沈伯父那里由他出面解决,不需要我做什么。”
“那你现在在哪?”
“在高架上堵车,”江凯旋打开车窗抽根烟,“帮我查查这事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老子一定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没问题。”谢思明答应的很干脆,“其实这事很好推理,既然想要在沈老爷子面前揭你的短,那就是不想让你和沈家的婚事如约而至,估计是沈大小姐的某个昏了头的追求者,火急火燎地找你公然宣战。”
“那真是昏头了。”江凯旋轻蔑地嗤笑一声,趁着换车道的时间调转方向,驶入了一条狭长的无名小路,“为着个女人敢和江家叫板,也算是个笑话。”
“话说,你又对程总干什么了?我在医院的朋友说——”
谢思明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透过听筒直达耳膜,紧接着就是一声剧烈的碰撞声以及回荡不止的回声。
通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