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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龙舌兰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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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夜因身体原因辞演新剧#
#司玉祁夜不合致男二换角#
#司玉:关我屁事#
祁夜起了个大早去公司交接,角色在他辞演时就定下了人选,不是别人,正是刚在大西北杀青后,准备无缝进组的时言。
【时言:祁夜,你是狗吧?】
【祁夜:我帮你跑过3000】
回了时言消息后,祁夜将这段对话截图发了社交平台,让得了内部消息,吵得乌烟瘴气的两波粉丝瞬间哑火。
祁夜看着空荡荡的休息室,再度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点开置顶对话框,可是一直到屏幕熄灭,他都没再点触一下。
咚咚——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祁夜哥,楼下有人找你,不肯说名字,只说是你约他来的。”
“嗯,让他进来吧。”
过了几分钟,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得无比严实的人挤了进来,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祁夜。
祁夜转动着刚签完解约合同的笔,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向沙发上的人。
“拿了钱,好好和你那公司解约,想干啥干啥去吧。”
沙发上的人,露出一双与祁夜一般无二的丹凤眼,慢慢伸出手接卡,却在碰到的瞬间,因被人后撤,而扑了个空。
“我给你这个钱,也算是可怜你。但这也是我先收到消息找到了你,你也很配合...”祁夜慢慢躬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尽是冷漠,“但你明明知道宋歌是我男朋友,还敢接你公司这个不要脸任务,这就是你不对了。”
“祁哥,我,我也是没办法...”
“我没想跟你计较,只是告诉你,我祁夜不搞慈善。”祁夜冷笑起来,“如果这件事情,你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今天给你了多少钱,到时候只会让你翻倍吐出来。”
“是,我知道了祁哥,谢谢祁哥。”
“如果你们公司不肯放你,你就说宋歌要封杀你和你们公司所有投资,只有你解约他才肯松口。这笔买卖,你们老板那么机灵,会放你走人的。”
“明白的祁哥。”
那人站起身,握着门把手半天没动静。
“怎么,还要我送你吗?”
祁夜重新按亮手机,继续看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
“祁哥,谢谢你,还有谢谢宋总。那天,他跟我说了差不多的话,你们俩都是好人,祝你们幸福。”
签字笔滑动桌面,拉出刺耳声响。
在门锁转动时,祁夜终于开口问道:“那天在车上,你们干了什么?”
祁夜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问出这句话。
“算了,我...”
“什么都没做,宋总甚至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但他...”人顿了顿,眼中浮上一丝艳羡,“给我看了你们的合照,很多很多。”
祁夜闭上眼,睫毛微颤,半晌才嗯了一声。
房间再次变得空荡荡,连秒针走动的声响都能盖过祁夜的存在。
祁夜准备去死。
不会像第一个宇宙,死得北山震动,江城胆颤;也不会像第二个宇宙,死得警局内乱,两道心惊。
他准备去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死去,回到现实。
祁夜太累了,累到现在就想死去。
“诶,那屋顶上是不是有人啊?”
“真的有人,不会是要跳楼吧?!”
“祁夜!好像是祁夜!”
祁夜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TK公司顶楼的边缘。脚下是无尽的摩天大楼和川流不息的金属盒子,像极了他和宋歌...
不行,宋歌看见一定会伤心的。
祁夜退了回去,无法避免地再次承认他想见到宋歌的事实。
出尔反尔,屡教不改。
祁夜甩了自己一巴掌。
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面无表情,麻木不已地执行着这个指令。
然后,他再次跟踪了宋歌,就像是他处心积虑求来重逢偶遇一样,他跟着宋歌去了法国东北部的圣诞小镇。
潜藏,尾随,像是跟着巨轮身后借力游走的小鱼,完全忘却巨轮螺旋桨产生巨大的引力,可能会将他的渺小身躯吸入,碾碎。
宋歌身边没有其他人,这个事实却再次让祁夜感到心碎。
他知道,宋歌定了两张机票,两张巴伐利亚圣诞音乐会的票,其中都有一张是自己的。
他原本,可以和宋歌在这个圣诞小镇度过一个无比美满的圣诞,还可以在宋歌睁眼的瞬间,递上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和生日蛋糕。
想到这,精神恍惚的祁夜,差点在人来人往的斯堡圣诞集市中跟丢宋歌。
“Arbre de Noel bientot illuminé!”
圣诞树要亮灯了。
空气中有冷杉树的清冽,可丽饼的甜腻和橡木燃烧的焦糖味;数十米高的冷杉树上挂满了彩色小球、圣诞星和金银色拉花;形形色色的游客旅人和冬季大多暗色的厚重衣物,将祁夜淹没犹如黑夜海浪裹挟落单小鱼,令他无所适从。
人群开始倒数。
“Trois!”
祁夜捕捉到熟悉的相机,宋歌曾用它为自己拍摄无数张照片。
“Deux!”
祁夜瞥见骨节分明的大手,宋歌曾用它抚过温热肌肤和滚烫热泪。
“Un!”
祁夜看清微微昂起的下巴,宋歌曾用它向自己索吻和祈求。
数以千万计的夏日流萤,落在冬日冷杉化作闪闪金灯,它们相拥亲吻,赶走冬日料峭寒风,只留下令高卢雄鸡也不敌的外来语。
“Merry Christmas!”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宋歌猛地向右偏头,怔怔望着众多陌生面孔出神。
他深深埋下头,镜片后双眼紧闭,鼻翼翕动,最后只剩下湿漉漉的琥珀色瞳孔和踉跄逆行走出人群的背影。
胆小鬼躲进被窝,抵御床底怪物;祁夜缩到一高大斯堪的纳维亚人身后,在被发现前落荒而逃。
圣诞日是个大晴天。
天空湛蓝,流云似雾。
斯特拉斯堡大教堂孤零零的东塔尖,从未想过有一天对面的拍档会是一只雪白小兔;宋歌右手高举小兔,左手按下快门。
凋落爬藤上方的棕黄小熊坐满窗台,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只小兔同伴;宋歌右手高举小兔,左手按下快门。
前往科尔马的火车上,运河的花船上,宋歌都不是一个人。
“傻子。”
祁夜从心底生出愉悦和从未有过的舒适。哪怕仅仅只是窥视着宋歌的面庞和他沉默的爱意,但这依旧是他到这个宇宙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他跟着宋歌抵达巴伐利亚时,已临近傍晚。
他看着宋歌和携带家眷的友人互道祝福,然后用遗憾的笑容,得体应对友人疑惑询问的神情。
原来是准备带自己来见朋友的。
祁夜坐在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雕像下,啃了个干涩的碱水面包。
他最讨厌吃面包了。
祁夜被噎得想抽烟,但走得急,面额换得太大,visa卡怎么也刷不了;在认真思考闯进国立歌剧院找宋歌要钱的可行性不大后,他翻动着钱包,低声咒骂自己脑子傻,走入暗巷。
然后,他感觉不太妙。
把骂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骂向默克尔。
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看上去比祁夜还年长,但他们的证件上可能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祁夜束手就擒,没有丝毫犹豫。
他沉默接受推攘和陌生语系的辱骂,他递上钱包,取下手表,就连宋歌送他的钻石袖扣也一一奉上。
唯一剩下的,是大衣内侧口袋里的一张被撕碎后,重新粘连的照片——威斯敏斯特教堂前,两人动作如出一辙,单手插兜,啃着红苹果,简直是准备把躺里边的牛顿老爷子气活。
铁刃勾动他的大衣衣角。
嗯,应该的,天冷。
祁夜脱下衣服,而当他的手向内侧口袋伸去的那一刻,铁刃就微微划破他喉结上侧的肌肤。
祁夜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慢慢用两指夹出那破旧照片,慢慢移动,向几人展示着它的一文不值。
滑稽懦弱的姿势引来几人大笑,没再理会他,努动下巴,示意他拿走。
祁夜暗自松气,微微鞠躬,以示毫无威胁的谦卑。
祁夜从来不像能把自己打扮成「圣光高中男生衣着画像」的宋歌,他不爱系满衬衫扣子。
所以当脖间用红绳串起的钻戒落出时,他已然做好被扯下的准备。
毕竟,它只是一根红绳,轻轻一扯就能扯下,根本不用动刀。祁夜想。
祁夜倒在地上的时候也在这么想。
只是一根红绳而已,只是宋歌去到寺庙,顺手给他买下的红绳。
根本不用动刀的。
祁夜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小鱼,一条不会在水下呼吸的小鱼,也可能是因为气管被血堵住。
感谢肝脏、脾脏还在代偿他右边颈内静脉横断的失血,所以在休克前,剧烈疼痛、浑身发凉时,他还能用尽浑身力气摆动头,看向演奏会散去后,被名流贵客围住的科林斯柱式建筑。
祁夜做到了。
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死去。
如果宋歌没有在给雪白小兔拍照时,捕捉到那已成为战利品的钻戒,这将会是一场成功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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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博士,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刚刚经过的六个小时,仪器内部经历了近乎是自毁型的坍塌。现在你的时间根本不...诶!”
戴蒙看着祁夜沉默扒掉以防他滞留过久,而插入手背的留置针,随后如一个被漫长化疗折磨得脚步蹒跚的老人,慢慢离开实验室时,他明白,他很快就能得到垂涎依旧的宝物。
祁夜回到别墅,抱着宋歌睡了一天一夜。
他醒的时候,宋歌刚睡下不久。
落地窗外,残阳如血,破碎云朵在缓缓聚集,仿佛在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宋歌醒来时,祁夜不知道靠着枕头,在他身旁抱腿坐了多久。久到他摸到祁夜手指时,恒温22°的室内,都让他的手脚冰凉。
“你是谁?”祁夜问。
宋歌捧起他的手,用嘴唇和脸颊轻柔贴着,轻声道:“我叫宋歌,是你的男朋友。”
祁夜掀开被子,拉起宋歌手臂,将他的后背如拼图嵌入宋歌的怀中。
“你看到了吗?”
宋歌没说话。
“我好像看到你走过来了。”
宋歌没说话。
“宋歌。”祁夜咬着他空荡荡的无名指,“我们私奔吧。”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宋歌的嘴唇贴到他的额头、下巴、脖颈、锁骨、肩膀、手臂、指尖,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牙齿。
“好。”
祁夜转过身,捧着宋歌的脸,鼻尖温柔相抵。
“等我,我带你私奔。”
两个胆小鬼躲进被窝,抵御屋外怪物。
天光大亮,团云寂静。
在实验室里的怪物开口前,祁夜先道:“我出来之后,就把密码给你们。”
怪物们点头。
祁夜闭上眼。
他要带宋歌逃离一切,哪怕他们的灵魂堕入黑暗,化作虚无散尽无垠宇宙。
宋歌,我们去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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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连加一礼拜夜班了,你也不跟护士长说啊?”
“没事啊,我下班也事儿干,倒不如加班。”
“啧,你别在这儿上班把自己给上傻了呀?”
“没有啊,我挺好的。”
“害,看你长得好看才说带你的,结果你就是工作狂!”
“不挺好的吗?可以帮姐姐你做很多工作呀?”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出现在走廊中,走廊里,乃至整栋外观为西式庄园的内部,处处圆润,犹如胚胎蜷缩的柔软子宫。
“行,顶楼那个病人你多上点心,人爸专门来这个岛,买了这疗养院给他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你进去他不发病,情绪最稳定。”
“嗯哼,可能是我长得帅吧?”
“嘿!祁夜你小子不要脸。”
祁夜推着药品小推车,在电梯前漂亮转身,中年女人投去一个飞吻。
“闫姐你早点下班!”
闫蔓无奈摇摇头,挥手以示回应,没多久就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And I say,hey hey hey hey
I said hey,what’s going on?”
祁夜低头哼歌,将推车停稳后,刷卡上顶楼。
滋滋——
祁夜昂头看向梯箱右上角的监控和发出电流声响的音响。
“员工1-27不要喧哗,患者已经就寝。”
祁夜靠齐脚后跟,利落地敬了个礼。
二十四小时监控室里,保安对着同事翻了个白眼道:“这就是那个来写研究报告的精神科博士?看着跟个二百五一样!”
二百五祁夜晃晃悠悠推着小车,走到顶楼唯一一间病房门口。
咚咚咚——
“晚上好,到您夜间服药的时间了,我会在十秒后推开房门。”
然而事实上,祁夜下一秒就推开了门,或者是用脚尖轻轻踢开,像是正在恋爱中的人撒娇那般。
顶楼病房极大,却都堆满了用黑红蜡笔画出尖嘴獠牙怪物或食人花草的可怖涂鸦,满地画纸尽头,趴着一个男人,还在低头涂抹着。
他发丝蓬松,身材高大,就连俯身在地都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而不是被束之高阁的囚徒。
祁夜一步步走近,蹲下身,膝盖缓缓跪地,双手撑着地面,轻声道:“该吃药了。”
男人还在用红色蜡笔,疯狂画着一朵看不出模样的花。
祁夜也没催,反而塌下腰,手肘支地,捧着脸,欣赏着大师画作。
“真好看。”
男人停下笔,将画纸举起,恰好挡住二人的脸。
“画的你,当然好看。”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画纸对面传来。
祁夜一把夺过,看着身穿纯白病号服的英俊男人,嘴角噙笑道:“真会骗人。”
“这叫哄。”宋歌说,“哄老婆。”
祁夜被按倒在那些疯狂笔触上,他的嘴角,他的身体被宋歌指腹的红色沾染,仿佛他的肌肤就是宋歌的画纸,他的骨骼起伏是宋歌笔下的山川江海。
离家游子画纸上的山川皆是故乡。
祁夜的身体就是宋歌的故乡。
而现在,他终于回到了他深爱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