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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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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上下都挂满了白幡，仆人都低着头，行走间满脸悲伤。
景致由祖母带着走进王府，绕过影壁，看见了停在正堂的棺材和牌位。
景致想过王侍郎因为疫病进宫时王夫人的模样，预想中她应该哭得厉害，但看清王夫人时才发现事实完全相反。
她的眼泪像是已经在过去几日守灵的时候哭干了，如今只能麻木的枯坐在蒲团上，鬓边甚至生出了华发。
“夫人，节哀。”老夫人走近，轻轻牵起王夫人的手拍了拍，“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为了王小姐，您得振作起来了。”
王夫人却像是全然不曾听见一般，老夫人叹了口气，她知道多说无益，但还是对跪在一边披着孝布的王忆之交代：“孩子，好好照顾你母亲。”
王忆之弯腰叩头，起身时面容被火盆里燃烧的纸钱照亮：“多谢您，请您往花厅用饭吧。”
“您请跟我来。”来带路的丫头是菡萏，因着主人家的横祸，她原本圆润的小脸也瘦削下去。
方景致回头看了一眼，王忆之和方才对待她们一样，对着下一家来祭拜的人弯腰叩头，然后说些什么，从口型依稀可辨
“多谢……，您……花厅……”
没有例外，这句话，她对这些天祭拜的每个人都说过，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菡萏只是把人带到花厅，便转身重新往自家小姐身边去。王府的花厅里人头涌动，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祖孙俩找了个角落静静的坐着，祖母始终牵着她的手不放，彻底隔断了景致打算趁着这会儿工夫单独去寻王忆之的念头。
身边的一对夫人或许是熟识，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小声嘀咕：
“这王侍郎走的也还算是荣光，听说连灵牌上的字都是陛下亲笔题的。”
“再荣光有什么用呢，他家中只有一个独女尚未婚配，老家又天高路远，连个远房子侄都赶不过来，过两天下葬连个打幡的人都没有。”另一个夫人急忙忙擦干紧嘴，生怕失了背后嚼舌根的机会。
景致就要站起，手却被祖母死死按在膝盖上，连着不能动作。
“我说，吃着丧主家的茶饭，您两位还堵不上嘴吗？”女孩的声音穿过整个花厅，从门口传来，或许是因着场合，她难得穿了身绛紫色袍子，头上的珠光比起往日灼目也朴素不少，“不怕王侍郎夜里登门，看看您家子孙是不是能替您光耀门楣啊？”
果然，就算穿的简朴，她这张嘴也注定了简朴不下来。
花厅里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那夫人眼看面子挂不住，顶着通红的脸反驳：你是哪家姑娘，在外头说话这般口无遮拦，家里……”
“您不认识我？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市井商人，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小小县主罢了，夫人要不去问问陛下，我的家里如何？”她一屁股坐到方家祖孙身边的位置，眼睛恨不能放到房梁上，身后的丫头也是如出一辙，看得人牙痒痒。
这夫人也是官眷，大约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此时恨得说不出话来。
方老夫人松开压在孙女手上的手，景致看向祖母，眼看老夫人轻轻点头，于是笑眯眯开口：“夫人，我这姐姐没读过什么书，天生便是如此的性子，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同我们这些破落户斤斤计较吧。”
这花厅里的人能走进王府大门，便绝对不会是什么“破落户”。
那夫人眼看这两个姑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却因着自己先嚼了舌根说不出个一二三，只得摔下帕子，甩手走了。
这厢景致同杜彩凤相视，笑得却不是开心，上次在静安寺匆匆别了，两人是说什么也没想过再见面会是这等光景了。
“你们嫌屋子里闷便出去转转吧，不必陪我坐着。”老夫人端起茶杯，释放了姑娘两人。
“祖母？”
景致有些惊讶——方老夫人对杜彩凤绝对谈不上喜欢，这段时间她几乎是日日看着景致，不让她再有别的行动，如今这么轻而易举的她们放在一处，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得在你父亲回府之前回去，趁着这次把想聊的都聊一聊吧。”祖母气定神闲，“同忆之也是，好好劝劝她。”
方景致惊喜回头，对上红姜的视线，又转过头看身边的杜彩凤，立马起身微微屈膝见礼：“我很快就回来。”
她同杜彩凤一前一后飞快出了花厅。
“我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景致略一停顿，“那日在静安寺，你也见到浏阳了吧？”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看到他同王家小姐呆在一处吧？”杜彩凤立马戳破了景致的隐晦，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丫头将一张小像递给景致。
景致展开来——上头画的是一个模样普通的男子，坐在桌案前拨动着算盘。
景致将小像递回，有些不解：“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方景致啊方景致，我当你装傻，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傻的。”杜彩凤在景致不解地视线下猛地停住脚步，笑了起来，直到路过的王家家仆都开始注目，她才停下来，“这是我手下的账房先生，他姓赵。”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天我们便要成亲了。”豪爽如杜彩凤，说到这里也有些脸红。
或许是这消息冲击力太大，方景致的指尖隐约有些触电似的麻木，她愣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成亲！？谁？你和画上的男人吗！？”
红姜也惊得探头探脑，试图看清画上的男人——她很早之前就开始好奇杜小姐会嫁给什么样子的人了。
“他账算得好，人也好，这次静安寺医署的事情他在背后帮我出了不少力。”杜彩凤微笑着，“我确定，和他在一起之后我会过的更好才决定成亲的，如果之后后悔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忍下去的，你放心。”
方景致看着杜彩凤，她们相识这么久，她从杜彩凤脸上看到过许多种表情，激动的、热切的、挑衅的、调笑的……但像是这样的笑，她是一次见，带着幸福、期许，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想象着幸福的女孩别无二致。
“彩凤。”方景致第一次没有客套的称她小姐，她们站在游廊下，远远的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如果是明年春天成亲，那时候浏阳应该已经回来成为新一任帝王，这篇小说也要结束了吧，那样的话，杜彩凤寻找自己的幸福也不是违背剧情的事情了吧。
杜彩凤看着景致，等待着她的下文。
方景致终于下定了决心，她面上带笑，像一个真正的朋友那样：“我会准备一套世界上最漂亮的头冠送给你，让你作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出嫁的。”
杜彩凤笑着拍了下景致的胳膊，又是一贯洒脱的摆了摆手：“我的事情你不用着急，先去看看王忆之吧。”
她没有再提因为浏阳，那段轰动都城害她成为笑柄的三角恋，只是拍拍景致，交代她：“她这么突然失了父亲，肯定不好过，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方景致点了点头，她提起裙边，回头看了眼身边的红姜，朝着正堂的位置走去。
那时候秋意正浓，王府的桂花香飘飘荡荡，吹着站在游廊中看着景致离开的彩凤，也吹着一路到了正堂的景致——
王忆之这次没在灵前跪着，她站在侧门边，正带着菡萏对管家在低声交代：“……花厅的餐食一定要注意，往来的车驾也一定要安置好，这几日家中的事情要麻烦您了。”
管家只点头应下，不曾推脱一句。
景致同忆之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风吹桂花香，她似乎有所感应，回过头来，菡萏也看了过来。
管家从王忆之手里领过对牌，悄悄退走了。
灵堂里的乐声和哭声还没停止，花园里有王府的家仆路过，见着王忆之都微微屈膝行礼。
没有人说话，女孩们目光交汇，忆之看着景致突然便红了眼眶，像当初为了送她去父亲身边在方老夫人房里跪着的那个下午一样。
景致最终走到了王忆之身前。
她像是一个大人那样，轻轻抱住王忆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像妈妈拍着新生的孩子一样，然后忆之听见她说：“累吗？”
王忆之轻轻摇头。
方景致却只是抱的更紧了一些：“天凉，你得照顾好自己。”
王忆之只是点头，反倒是身后跟着的菡萏眼眼睛一红，已经要哭出来，红姜二话不说，也学着景致的样子一把抱住她。
她们站在一处，王忆之终于哭了，她直到这一刻被景致抱着安慰时才明白——父亲是真的死了。
她恐惧的发现，王侍郎的模样已经开始在她的记忆中模糊；她恐惧的发现，自己害怕回到大厅，她更恐惧的是，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愿再看见王夫人，不愿意再看见她的眼泪和麻木。
“别害怕，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在王忆之最害怕的时候，景致这么对她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