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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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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间需要联系,温知时认为,这种联系,可以靠金钱来完成。
他支付报酬,相应的,他会得到等价的东西。
物质需求、精神慰藉还有所谓的爱。
他都能得到。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没有问题。
直到如今。
他睡不着觉了。
整夜的失眠,他的灵魂好像被困在了某一个地方,身体无法运转。他变得非常懒散,躺在床上不想动。
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找了医生,身体和心理的医生都来了。
他们为他检查,而后告诉他,他需要休息。
……
“哥,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温知时听到声音,侧头看去,说话的是他表弟。
温家是个大家族,亲戚太多,他有些不太记得眼前这表弟的名字了。还好助理在旁及时提醒,温知时转而微笑,“温昭,新婚快乐。”
今天是他表弟温昭和叶嘉怡的婚礼,就像温知时所想的那般,所谓的联姻,名字姓温都行。
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与金钱挂钩,就连婚姻都能这么效率。
温知时最近都不常出来参加这种人多露面的场所,婚礼上,大家看到他,都争先恐后过来向他敬酒。
他靠坐在椅子上,变成了一块可口的奶酪。
只是他不能喝酒,他的心理医生给他开了很多药,并且嘱咐他要戒酒。
温知时把杯子里的酒偷偷换成了水,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一肚子的水。他有些受不了,站了起来,推拒了继续过来的人,往宴厅外走。
……
富丽堂皇的酒店有温家的股份,服务员们应该都被提前打过招呼,看到温知时都稍稍停顿朝他问好。
温知时觉得有些夸张,自己又不是什么特别德高望重的人。他找到了厕所,急冲冲进去,解开裤子,身体放松了下来。
重新回到宴厅,婚礼仪式已经开始。
叶嘉怡今天穿了一身全是钻石的拖地婚纱,她由他父亲扶着,慢慢走上长台。
台子的尽头是温昭。
他们都在哭,在叶嘉怡的手被交递到温昭掌心里时,更是泪如雨下。
搞得和真的一样。
温知时在心里嘀咕,两眼却一眨不眨看着。
台上的人脸逐渐模糊,叶嘉怡的脸慢慢变成了季桉的,而温昭的脸,责成了他自己。
他看着季桉,季桉看着他。
还是在那个晚上,一缕缕热风吹在脸上,他嗅到路边垂下来石楠花的味道,不好闻。
可他不敢走,他在等。
他从来没等过别人,可那天晚上,他站在那个小区前,等季桉出来。
抽了半包烟,等了快一个小时,闻着臭烘烘的石楠花,终于等到。
他不想季桉走。
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从小的教育就是这样,高高在上。没人告诉他,他需要屈服。
他不需要,他只要下发指令,只要他有足够的钱,所有的人都会朝他靠拢。
利益至上。
没人不喜欢利益,不是吗?
他以为季桉是,可季桉不是。
那季桉留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
他除了钱,还有什么能给到季桉。
温知时想不通,他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想通。
……
开始说结婚致辞了,“叶嘉怡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叶嘉怡抽泣着回答:“我愿意。”
狗屁。
温知时冷笑,昨天晚上,叶嘉怡还在发信息给他,说更想要嫁给他。
……
这场婚礼,他没有继续看下去。
在最后互相承诺前,他离开了会场。
没喝酒,就没带司机,他开了摩托。
行驶摩托直接到了季桉的校门口。
温知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觉得自己是疯了。
可身体比他的脑子先做出了决定,他拿出手机,给季桉发信息。
没打电话,他怕在电话里说不出他想说的话。
他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他说,季桉,我错了,我不应该用钱来挽留你。
第二条,他说,季桉,我舍不得你,如果可以,我们能重新认识吗,没有金钱关系,只有我和你。我想和你,成为恋人的关系。
他忐忑不安看着发出去的信息,等了一分钟季桉都没回复。
温知时憋不住了,拨通了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一个男人的声音,“喂,你好,你是哪位?”
温知时双眼微微睁大,他压低声音问:“季桉呢?”
“他在洗澡,有什么事吗?我替你和他说。”徐燊非常有礼貌,可他刚说完,就听到手机里的忙音,对方挂了电话。
信息撤回时间是两分钟,温知时面无表情撤回了信息。
他戴上头盔,转头驶离了校门。
车速很快,耳边只有风声。
他突然笑了,觉得自己的确是疯了。
……
季桉今天没去学校,出租屋漏水,他和徐燊修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止住了水,身上都湿了。
他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听徐燊说:“小季,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
季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温知时。
他再次看到温知时的名字,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温知时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以为这个号码再也不会响起。
“你要不打回去,对方好像有事找你。”徐燊结合当时电话里的语气,好心提醒。
“好的,谢谢师哥。”
发尾还在滴水,季桉胡乱擦了一下,回到房间。
关上门,坐在床边,他握紧了手机,看着屏幕。
突然,手机亮了。
温知时的电话。
他接听,只听到喘息,很急促的喘息。
而后温知时说:“季桉,我被车撞了,你能来……”
季桉打断了他的话,“在哪里,你在哪里?”
温知时报了个地址,季桉没挂电话,立刻套了件衣服,冲了出去。
他一边小跑一边问温知时的情况,在路边打车,路上还报了警。
他赶到时,就看到温知时坐在马路牙子上,警察已经到了,急救车也在旁边。
他的摩托车撞进了护栏里,地上是铁皮留下的痕迹。
季桉跑过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温知时抬头,没戴头盔了,头发乱糟糟,脸上是一些小伤,一只胳膊很诡异的往下坠,好像断了,双腿看着还行,至少都在。
季桉在他跟前蹲下来,和他平视。
他们很少有互相平视的时候,彼此好像是在一条线上的。
“你怎么受伤的?”季桉问他。
温知时没有回答,而是说:“季桉,你能回来吗?回到我身边。”
季桉愣住,他心里有什么好像在跳动,他微微靠前,低声说:“回到你身边做什么?”
“恋人,我们可以是恋人。”温知时这么回答。
耳边是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好嘈杂,轰隆隆震碎着季桉心里的高墙。
他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城墙,在温知时面前,寥寥几句,就顷刻震碎。
他觉得自己被拔苗助长,他破土而出,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温知时,你……爱我吗?”
温知时震住。
他好像第一次听到“爱”这个字,呆呆地看着季桉。
他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对“爱”的概念。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季桉吞咽唾沫,喉咙里都是要飞扑出来的蝴蝶。它们振动着翅膀,前赴后继扑向烛火,而后烧成了灰烬。
季桉知道的,他知道的。
温知时心里生不出所谓的爱。
他垂下眼,眼里的光缓缓熄灭,他说:“温知时,我爱你。我爱你爱到可以不顾尊严,留在你身边,只为了看到你。”
“可现在,我累了,或者说,我长大了,我明白,我在爱你前,我得先爱自己。”
季桉站了起来,低头,像极了从前温知时俯视他的样子。
温知时听到他说:“警察和医生都在,你不会有事的,我先回去了。”
一滴水从他半干的发梢上落下,他来的太快,头发都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