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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抬头不见低头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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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直至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牧屿和岑时都保持一种零交流零互动的状态。
基于王少坤兄弟的这层关系,牧屿觉得人家每个眼神都带着挑衅,每句话都带着嘲讽,所以他压根不想跟对方交流,怕戳爆自己的肺管子。
而岑时,好像也不怎么想交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整整两节课都在涂涂改改,写写画画。
下课铃响起,班里的同学跟一头头饿狼似的冲向了饭堂,牧屿因为课间的时候吃了个大肉包,现在还顶得慌,他一点不着急去吃饭,悠哉地收拾自己的书包。
“巧了不是。”孙晓走到最后一排,冲两个人说,“你们俩坐一块可就方便我讨债了。”
牧屿和岑时同时抬头,破天慌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又一同懵懂地看向孙晓。
孙晓怒了:“哎你们少装傻!别忘了那些年逃掉的值日!!”
牧屿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是说这个啊……谁装傻了,你赶紧给我安排上。”
孙晓说:“放心,该扫的少不了。刚好这周值日轮空了,你们俩放学后值日一周,以前逃我值日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有无异议?”
牧屿心里的算盘马上打响了,他说:“可以啊,但我下午要训练,只能上午值日。”说完后指了指旁边的人,"把他安排下午吧!”
岑时挑了挑眉,说:“我下午也要去校外上课,只有上午有空。”
牧屿错愕地转过头:“你专业课在下午?”
岑时被牧屿的反应吓了一跳,反问道:“有问题么?”
这可太有问题了!
牧屿一心想跟岑时错开,做一对朝暮不相见的同桌,现在倒好,希望破灭,还抬头不见低头见。
牧屿企图找点什么借口再逃一次:“我……”
孙晓就跟看穿他想法似的,当即按住他:“你什么你,你要敢再逃我就天天去击剑馆逮你!”说完又清了清嗓,“那就都安排在早上和中午放学,可以吧?”
牧屿没说完的话被堵嗓子眼,极不情愿地点头:“……行吧。”
岑时似乎也放弃了抵抗,说:“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在下午上课前记得把教室打扫干净哦。”孙晓留下一句叮嘱,愉快地去吃饭了。
孙晓走后,岑时看见牧屿又趴了回去,不过应该是吸取了包青天的教训,这会儿头冲着窗户。岑时看着他的后脑勺说:“你擦黑板?剩下的我来?”
牧屿保持着原姿势没动,他不知道岑时这么做安了什么心,坚决拒绝道:“不用,你挑剩下的给我。”
岑时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手机还在叶春宇那儿。”
牧屿蹭的直起身来:“还真他妈忘了。”
岑时自觉地走去角落拿扫帚:“你擦完黑板赶紧去吧,回头咱俩换过来就行。”
牧屿心想这人倒是好说话,虽不乐意,但还是说了声“谢了”,然后蹦上了讲台,三下五除二就将黑板擦了个干净。完了他将板擦一扔,撒腿跑去办公室准备挨骂。
进教室办公室的时候还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等牧屿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快步跑开了。
他寻着背影望去,这不是自己班的同学周正么?
周正也是牧屿为数不多有印象的同学,因为有段时间周正就坐在自己右前方的的位置,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他每次看过去,都能看到周正寸短的头发和黝黑的脖颈,整个人瘦小干瘪,像一只搁浅许久的虾米。
“学习成绩不咋样,其他心思倒是挺重的。”还没走进就听到叶春宇和其他课老师像在讨论周正。
“人家或许只是想进步。”数学老师似乎不太同意地回复道。
“想进步坐哪里都可以进步,跟我提换座位就是一个借口,我还怕他影响其他成绩好的同学呢。”
叶春宇的语气一如以往的尖锐,传入牧屿的耳中,格外刺耳。他故意用力踩着脚步制造点声响,省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大家都尴尬。
叶春宇听到动静果然收住了话题,她转过头去,看见牧屿散漫地从门口踱过来。
牧屿一到跟前立马换了副端正乖巧的模样:“叶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态度诚恳得让叶春宇一时语塞。
“你……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高一的文化课成绩挺不错的对吧?以前在年级前30里看到过你。”一说到成绩叶春宇的脾气又绷不住了,“但你现在的精力全在击剑上,文化科成绩一塌糊涂,高考的时候你是妄想着不用考文化课吗?”
“不是……”
牧屿心想,他高二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和比赛,文化课成绩好才有鬼。他承认现状,但拎得也清,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目标,必然要暂时舍弃一些东西。
不幸,学习就是这个倒霉的东西。
牧屿无话可说,无话可辨,于是仍由叶春宇揪着成绩的事情狠狠批斗了二十分钟。
末了,叶春宇从抽屉里拿出牧屿的手机,递给他:“这个手机我本来不想还给你,在班里影响实在不好。但是你们体育生情况是特殊点,有时候要跟教练联系,所以还是还给你,但是别让我在课堂上看见它,下不为例!”她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你那寒假作业!外加第一单元单词抄写,每个20遍,明天交给我!”
喜提双份作业的牧屿:“……”
最后叶春宇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牧屿抬腿转身就走。
“等等!”叶春宇突然叫住他。
牧屿脚上急刹车,回头:“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叶春宇说: “我把你安排在最后,是担心你的节奏跟班里的同学不一致而受到影响,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相信你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坐到前面来的。”
话里的话,牧屿算是听出来了。
叶惊雷这是害怕自己打乱班里其他同学的节奏呗,于是把“不用学习”的人都安排在一起了。
牧屿说:“老师,我没什么想法。”
等他回到班里的时候已经12点50分,教室里空空荡荡,却明显比刚下课那会儿整洁了许多,被他随意一扔的黑板擦也已经归置在了讲台上的小盒子里。
牧屿望向岑时的座位,空的,湖蓝色的保温杯被带走了,剩下几本课本孤零零地躺在桌面,像是被故意遗弃在这儿的一样。
牧屿突然觉得好笑,果然都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人,但凡他们其中一个人努力一点,现在都用不着做同桌。
下午训练开始前要体测,牧屿怕等会儿跑不动,便草草地吃了点饭,慢慢走去训练馆。
击剑队的训练场地在学校体育馆一楼,通往体育馆的校道旁是一条光荣榜长廊,顾名思义用来彰显学生们战绩的地方。牧屿在这光荣榜中还占据了一席之地,上学期他拿下全国冠军赛U17组个人重剑金牌后,学校专门给他做了篇采访,贴在了体育专栏最中心的位置。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奖赏还是惩罚,反正牧屿感到挺羞耻的,每次路过都尽量避免与橱窗中笑得像个二百五的自己对视。
放在平时,牧屿目不斜视就过去了,但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停在了艺术作品展示的橱窗前——
他微微弓着腰,视线在一幅幅作品间扫过,遇到每个署名都会停留一下。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他没能找到那个所想的名字。
当牧屿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直起了身。
身边坐的是人是狗,他总得多了解一点。不过现在两人的关系不尴不尬、不冷不热,只能靠这略显猥琐的方式来识人,连他自己都嫌弃得不行。
临走前,他冲橱窗玻璃倒影出来的自己龇了龇牙,管他呢,爱咋咋地吧。
像往常一样,训练前牧屿将所有队员喊来集合,他站在队伍前清点人数。
“王少坤和张旭林人呢?”队伍末尾空着俩位置,牧屿问周围的队员。
“没瞧见……”
“该不是又迟到了吧?”
“都高三了一点不紧张,真够牛逼的。”
周围掀起一阵议论声。
“迟什么到啊。”这时,门口响起了王少坤的声音,他冲墙上的挂钟抬了抬下巴,语气嚣张,“13:59,还有一分钟才集合,瞧见没?”
“……”牧屿皱着眉,“赶紧入队!”
王少坤身后跟着张旭林,两人跟逛菜市场似的慢慢晃了过来。路过牧屿的时候,王少坤肩膀一怼,故意顶撞了牧屿一下。
“我操——”牧屿的血压蹭蹭地就飙上来了,脏话脱口而出。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教练严鹏飞从门口走了过来。
“人都齐了是吧?”严鹏飞扫了一眼队员们。
牧屿压下心中的火苗:“齐了教练。”
“好,你也入列吧。”严鹏飞站在队员们面前,浑厚的声音在安静的日训室上方回旋,“训练前我先讲个事。”
队员们不禁站得更直了,他们都知道这是个什么事儿,大伙儿都期待着呢。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将代表我们学校参加3月底的全国中学锦标赛预选赛。”严鹏飞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屏气凝神的队员们,“没念到名字的,先把基础打好了,后面还有机会。”
全国锦标赛是今年的第一场A级赛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对于体育生而言,这就是通往重点大学的一块敲门砖。
而对于高三的体育生来说,没有别的机会了,这是冲击理想学府的最后一张船票。
接下来严鹏飞响亮地念出了不同剑种的参赛人员,不出意料的,牧屿和肖彦梓,王少坤和张旭林都在重剑的队伍里。
听到这儿,牧屿的心里又堵了,好了,这是他加入青川击剑队以来的第一次敌我大乱炖。
去年的比赛王少坤没参加,张旭林还没资格参加,牧屿和自家兄弟肖彦梓一队,配合默契,横扫赛场,拿下了团体第一的好成绩。
今年搞不好会和王少坤成为团体赛的队友,他们能友好相处吗?不,他们甚至连和平共处都悬!
头疼。
此时头疼的不止牧屿一个,王少坤黑着脸,跟欠他百十万似的。肖彦梓和牧屿同仇敌忾,他气愤道:“耷拉着个脸给谁看呢!”
严鹏飞把王少坤等几位高三生叫出了队伍。
“你们几个,这是作为青川中学击剑队队员参加的最后一场全国赛事,跟比赛无关的事统统给我丢一边去,必须全力应战!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有力而整齐的应答响彻了整个场馆,浓烈而紧张的比赛氛围感染着所有的队员。
纵然不安存在,但牧屿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澎湃起来。